張居明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農歷正月二十一）六時四十分，隨著三發(fā)紅色信號彈劃破黎明前的黑暗，我中國人民解放軍邊防部隊分別從東線廣西龍州、靖西，西線云南河口、金平四路開始了對越軍的全線反擊，至此拉開了自己還擊的帷幕。加濃炮、熘彈炮、火箭炮、迫擊炮，萬炮齊轟，一發(fā)發(fā)炮彈畫出一道道美麗弧線，似冰雹一樣傾瀉到敵人陣地、軍事目標，使天空變得絢麗多彩，就像是太陽提前露出燦爛晨曦一般。據(jù)世界軍事權威部門統(tǒng)計，對越作戰(zhàn)使用的炮彈超過抗美援朝的六倍，用排山倒海、泰山壓頂之勢亦不為過。當時，我隸屬云南省獨立師（后改編11軍33師）炮兵團一營一連偵察班，擔任計算兵，在開戰(zhàn)前就從金平縣一個叫馬鹿塘的村寨進入預定方位，鎖定打擊目標，測算射擊諸元。

二月十六日子夜，我們由連長帶領，指揮排長、偵察班長、主測官偵察兵、兩個有線兵、兩個無線兵，還有我這個計算兵共8人組成前沿觀察所。指揮后方炮陣地開火。計算兵在炮兵部隊稱“秀才兵”，全連百十號人就一個計算兵，文化要求很高，全是高中以上文化，數(shù)據(jù)計算全是正切、余切、正弦、余弦，三角函之類的。當時我們部隊全部使用的是蘇制“潑阿勃”方何盤，計算盤是手推式的。而且，要求計算兵頭腦反應非?？欤笓]員剛報出坐標系數(shù)，你這里就已經減好了數(shù)，根本不上紙寫縱橫座標數(shù)。一般我們算出一個目標是30秒優(yōu)秀，45秒良好，一分鐘及格，敵人目標消失了你還沒算出大炮需要幾號裝藥，多遠距離，那敵人早逃跑了，所以我們計算兵在炮兵很重要。運送我們去前線的汽車閉燈送到我們一個懸崖處就停下來。然后，我們一行人帶著觀測器材，臂上扎起白毛衣，就迅速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里前進。中越邊境，山高路陡，荊棘密布，雜草叢生，行動中不時被草蔓絆倒，衣服被荊棘掛撕，但我們全然不顧，爬起來快速前進。經過幾個小時的艱難跋涉，來到了一片開闊地的稻田里，這里是敵人的封鎖區(qū)，高空的探照燈照在地上如同白晝一般，我們利用燈光的時間差，一點點向前匍匐前進，探照燈照過來我們就一動不動，燈光照過去就迅速向前爬動，終于在上級規(guī)定時間里趕到預定地點，提前完成了射擊諸元，精確的計算出敵人目標距離，彈號裝藥。當總攻開始后，我們在前沿觀察所不斷修正座標，指揮炮陣地延伸射擊，精準地摧毀了敵人的軍事設施和敵群，為步兵沖鋒創(chuàng)造了良機，取得了一個個戰(zhàn)斗勝利。

我們對面作戰(zhàn)對象是號稱越軍王牌的316A師，該師無論是從武器裝備上還是軍事素質上在越軍中都堪稱一流，但在我中國邊防部隊面前卻碰得頭破血流，幾乎全軍覆滅。原因很簡單，我們打的是正義之戰(zhàn)，出師有名。再一個原因，他們是我們的學生，我們部隊好多人都在他們部隊擔任過教官，學生有幾把刷子，老師能不知道？貓教會老虎能讓老虎吃掉了嗎！我軍從二月十七日到二月二十日勢如破竹，一路摧枯拉朽突破了越軍第一道防線。從二月二十二日又開始第二次戰(zhàn)役向縱深發(fā)展。

二月二十三日下午，我軍剛剛打下一O五O高地，連隊派我和老家馬鞍山的偵察兵徐偉去戰(zhàn)場上尋找看有沒有糧食供觀察所食用，我倆手握五四式沖鋒槍邊搜索邊前進。當時，我們也就十八、九，二十來歲年齡，雖然已是革命戰(zhàn)士，但童心未泯，頑皮好奇心還很濃。我們商量要利用找糧的機會，在戰(zhàn)場上淘寶，找一把匕首來給戰(zhàn)友面前炫耀一番。因為越軍的匕首全是蘇制的，鋼口好、有蛇紋、特別好看，繳獲這種小武器不用上交，可以自己佩戴。我倆冒著彌漫著硝煙的空氣，趟開遍地的荊棘雜草搜索著前進。當看到一袋袋標著“中國制造”的大米和散落的中國援助的武器時，一股仇恨涌上心頭，越寇這忘恩負義的無恥白眼狼，中國人民節(jié)衣縮食把你喂飽，現(xiàn)在到反過來咬你的主人。我們一邊把糧食整理好，一邊看別的地方有沒有匕首。在搜索過程中，我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本越南課本，上面的文字雖不認識，但文中的插圖卻告訴我，這是我國流傳過去的。圖中有一只烏鴉正在向一個瓶中叼石子，這不就是兒時學習過的課文烏鴉喝水的故事嗎！我迅速把書放進挎包和戰(zhàn)友繼續(xù)朝著冒黑煙的戰(zhàn)場深處搜索。不一會兒，在雜草處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我和徐偉旋即打開沖鋒槍保險，做了一個雙手包圍的手勢，朝目標撲了過去，并大喊一聲：“諾松空也”（越語：繳槍不殺）“熱呆連”（越語：不許動）。戰(zhàn)前，我們參戰(zhàn)部隊都學會了幾句戰(zhàn)場用語。面對如神兵天降般的我們，一位40多歲的老鄉(xiāng)打扮的越南人倒顯得很鎮(zhèn)靜。倒是他一說話把我們驚呆了。他說：“你們別跟我說越南話，我會中國話”。原來他是越南邊民，那時中越邊境有邊沒防，邊疆地區(qū)苗、瑤等少數(shù)民族不但通婚，而且有時趕擺（趕集）都會越過國境線互相貿易。今天他看到這里剛結束戰(zhàn)斗，就想上戰(zhàn)場上揀點糧食帶回家里，越南當局幾十年間窮兵黷武，戰(zhàn)爭不斷，弄得人民苦不堪言。這里的邊民常年靠木薯度日，難得吃上大米白面，木薯是一種木質食物，沒有什么營養(yǎng)，吃時非常難咽。后來，我們把他帶到部隊給他飯吃，這個邊民竟一口氣吃下三碗大米飯，他帶領著我們步兵找到一個山洞消滅了一個越軍公安屯，這也是感化他才這樣做的。

雖然，我和徐偉沒淘到蘇制匕首，也不枉此行，找到一本異國圖書，已備老年寫史所用。后來，回國后我把書寄回家中，可惜被那時只有十來歲而今已是濟南東亞商場某商品老板的弟弟給撕沒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六日，我們凱旋回國。在金平凱旋門前，我們參戰(zhàn)部隊受到各族人民載歌載舞的夾道歡迎，中央慰問團團長、全國人大副委員長阿沛?阿旺晉美親切接見了我們。黨和人民給予了我們崇高的榮譽，我們也沒有辜負人民的期望，打出了國威，打出了軍威，打出了新一代最可愛人的聲望。激動之余，作詩一首：

《討伐越寇》

友誼國下怒氣騰，金水河畔烈焰升。

雄獅怒討犯疆賊，健兒千秋留英名。

老將不減當年勇，新兵更奮殺敵情。

軍威聲震敵膽寒，長空漫蕩凱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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