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像往常一樣，飯前去爬山。爬上小山坡，坐在孟春季節(jié)的小山頭上歇息，山風(fēng)輕拂中漫不經(jīng)心地掃描著山上山下的滿目綠色，身邊麥田里剛剛開始抽穗的麥苗搖晃著大大的腦袋，好像是對我說：“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放心吧！”

可能快要下雨了吧，一大群燕子圍繞著麥田盤旋，低低的掠過我的頭頂，那美麗的剪刀尾巴就像是一個勝利的手勢，輕松，愉快。

看著看著，我的心情卻沉重起來，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樁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在我16歲時，有一次我去我二哥哥那玩，他在三線的一個研究所，那地方是在秦嶺大山深處一個盆地里，青山綠水，風(fēng)景美極了，但交通極為不便，一條石渣路是專為這幾個軍工研究所修的，但山洪一發(fā)路就斷了，進(jìn)不來出不去，他們研究所的人最多的事就是修路。

在二哥那待著，整日無事的我在食堂里吃了飯就去爬山，背著一桿氣槍，槍里面的子彈用的是小豆，見什么打什么。有一次，我在研究所的廠區(qū)里轉(zhuǎn)，看見廠房的屋檐下有個燕子窩，里面幾只小燕子排在窩口張著金黃色的大嘴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一會兒，母燕子回來了，要給這些小燕子們喂食，當(dāng)時我腦子里想都沒想，就扣動了氣槍的扳機(jī)，怎么就那么準(zhǔn)，母燕子叫都沒叫，就直直地落了下來，死了。

小燕子不叫了，我呆呆地立在那兒，這才反應(yīng)過來母燕子死了，那些小燕子怎么辦？不知所措的我一步一回頭地走了，而后也沒有敢回去看那只地上的母燕子和窩里排排站著等母燕子的小燕子。

從此，我再也沒有摸過氣槍和彈弓之類的玩意，再也沒有殺過生，連魚都沒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愛妻坐月子時，院子里的大媽讓我給妻子燉老母雞吃，把雞買回來后，我卻怎么看怎么下不去手。那大媽一看氣不打一處來，罵我：“虧你還是個大男子漢，雞都不敢殺，虧你還是個當(dāng)過兵的！”可我當(dāng)兵當(dāng)?shù)氖强哲姲?，用的是工具，玩的是頭腦，不殺人和雞啊。當(dāng)兵時，我是寧可去掏糞坑也不愿意幫廚，中隊長因?yàn)檫@個，在隊前訓(xùn)話時說要消滅我這個書生氣，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結(jié)果還是沒有舍得讓我去幫廚，更沒有逼著我去殺雞。雞，最終是大媽幫著殺了，但我卻和山藥一起燉了，熬成了一鍋爛湯，喝的老妻呲牙裂嘴，成了她一輩子的來擠兌我的話把。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太愿意下廚房，更不要說動殺戒了。還是妻理解我，她也從不讓我動這肉啊油的。但妻最終也沒弄明白我為什么不動生肉，死雞之類的東西，因?yàn)檫@個少年時代的陰影，沒法說??！

人，可以犯錯，但不能犯沒法彌補(bǔ)的錯。這種錯一犯，這一輩子都會在心頭，忘是忘不掉的，它會壓著你，提醒你，讓你時時警醒著。

燕子們還在盤旋著，山風(fēng)依然輕撫著，心，漸漸地平靜下來。也許，此生大都平順，與我時時警醒著有關(guān)。

錯，犯過，但知錯，卻難得。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ibi/vmiep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