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冬日的陽光顯得虛弱而憂傷,那半截的土坯墻上,寫滿世事的蒼涼。谷垛上慘白的雪,看不見生命的色彩。我見他的時候,他正斜仰著一塊凸起的石頭。
臃腫而帶有油污的棉襖,一臉花白的胡茬,皺紋掬的如黃土高坡龜裂的溝壑,眼神,已渾濁地看不清歡喜和悲傷......
我在這個村莊的幾日,總會在這遇上他,感覺他總有一些令人感嘆的故事,便湊過去和他閑聊。他說姓李,木子李。我問他可讀過書,他說去過幾年學堂
認得些字。他是一個老兵,原******陸軍中士,1942年10月入伍,參加過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立過一次三等工。他說能活下來已是幸事,行將就木的人了,不求有什么
好福氣,現(xiàn)在糧食勉強夠吃,就是缺錢花,政府一年給200多塊錢,有時到年底買不起食用油和臘肉。
抗日戰(zhàn)爭期間,他跟著部隊到山西打日本。那時候條件差,冬天就一件單薄的棉襖,風餐露宿的,衣服里子又潮又硬,像塊冰圪塔。最難忍受的是來回疲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奔命,有的兄弟饑寒交迫,又困的要命,一頭扎到雪堆里,就再也爬不起來了。春天好一些,口糧不夠,可以挖些野菜吃,但有些吃了鬧肚子,缺醫(yī)少藥的,撐不過幾天。
當然,也有從日本鬼子身上找到罐頭餅干之類的東西,可那機會很少。他從死人身上扒下一張呢子大衣,想有機會給他爹捎回去,后來幾經(jīng)轉(zhuǎn)折,不知丟在何處了。其間負傷
一次,被****左肩,彈痕現(xiàn)在仍在。
解放戰(zhàn)爭,到老家河南,與解放軍作戰(zhàn)。那中間,雙親相繼過世。遇上了一個他喜歡的姑娘,但農(nóng)村老家的規(guī)矩,父母尸骨未寒,不宜結(jié)婚,就此耽擱了一輩子的幸福。后來國軍潰敗,退守臺灣,他舍不下故土,退伍回鄉(xiāng)種田。一個孤家寡人,說不盡悲涼。解放后撿了一個兒子,父子相依為命。文革時候家里又遭變故,只好逃荒要飯來到這?,F(xiàn)在老了,就想著落葉歸根,圖個溫飽。聽說我是河南人,分外親切。說此生恐怕要終老他鄉(xiāng)......
我的熱血與感動讓我對眼前這位風燭殘年的老者肅然起敬。我站起來,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硝煙的戰(zhàn)火是否已經(jīng)忘記,有這樣一群最蒼涼厚重的偉大在歲月的河流里漸漸老去,沒有寫在歷史的長卷中,卻深深鑿在我的心坎上,隱隱作痛......
不知何時,他的臉上流下了兩行寂寞的淚??纯次?,還是咧開嘴笑著,那笑容,像極了一株晚菊。卻不知又藏了多少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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