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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郁女郎

2008-06-19 23:34 作者:rremely  | 0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憂郁女郎的銅像佇立在市心公園的草叢里,周圍盛開著芳香四溢的紫羅蘭,還有大片常青的針葉松。孩子們的笑聲在公園里回蕩,可是憂郁女郎的眉頭永遠(yuǎn)結(jié)著一團(tuán)云,一只纖手永遠(yuǎn)輕撫著額前的劉海,深邃的雙眼凝望著前面碧綠的草地,沒有人知道她心底的憂傷。

“她像天使一樣美麗?!币晃挥⒖〉?a target="_blank">青年在憂郁女郎的塑像邊贊賞著,可是身邊的女友生氣地噘起了小嘴唇,于是他抱怨道,“要是眉毛再舒展一些,也有你一半的美了?!?/p>

“你怎么不能像憂郁女孩一樣穩(wěn)重一些呢?”一位母親對身邊蹦蹦跳跳的女兒說,“你永遠(yuǎn)都長不大,將來怎么嫁得出去?!笔聦嵰驳拇_如此,憂郁女郎的一只手捋著細(xì)長的辮子,讓人想起一位閑靜的小家碧玉。

人生歸根到底都是憂傷的,那是人類對苦難的永恒記憶?!币晃活^發(fā)花白的老者,拄著拐棍深沉地說,他的眼里有一汪深泉,兩條腿走起來一拐一拐,灰褐色的褂子在老頭的背上彎成一道弧形的小山。

黃昏的時候,一只小麻雀停在憂郁女郎肩頭的褶皺里,他已經(jīng)飛翔了整整一個下午,可是一條小蟲也沒有捉到,他不想回到幽暗的樹叢里,見到母親那雙因貧困而失神的眼睛。對面柳枝上傳來婉轉(zhuǎn)的歌聲,那是兩只喜鵲在歡快地調(diào)情。小麻雀感到非常傷心,特別是在他又累又餓的時候,他是一只不走運的小,成天在天上飛,也填不飽自己的肚子,沒有一只小雌雀愿意跟著他。母親前天晚上傷感地對他說,“孩子,媽媽已經(jīng)老了,不能再保護(hù)你,你應(yīng)該找一位善良的小麻雀,陪你走完余下的旅程?!毙÷槿傅难劬駶櫫耍蟮未蟮蔚臏I水淌在憂郁女郎的肩頭,只是沒有哭出聲,他不想讓喜鵲發(fā)現(xiàn)他的憂傷。

“你為什么隨處小便?”小麻雀聽到一個聲音委屈地說,他向四圍望了望,兩只喜鵲已經(jīng)飛走,濃密的柳樹在黃昏里縮成一個黑影,遠(yuǎn)處的草叢里傳來蛐蛐的歡唱。小麻雀正在納悶,那個聲音又說話了,“我和你前世有一面之緣,所以今天在這里見了面?!毙÷槿附K于發(fā)現(xiàn)了憂郁女郎,他很歉疚自己剛才的失禮,連忙向她道歉。憂郁女郎也不介意,她憂郁地回憶起來,“那是一個光明媚的上午,我在河邊洗衣裳,木棒打在石板上,唪唪直響,你劃著竹筏子從我前面的河里漂過,深情地朝我望了一眼?!闭f到這里,憂郁女郎停了會,她問,“小麻雀,你記得嗎?”小麻雀如入五里煙云,可是看到憂郁女郎哀婉的眼神,他還是努力點了點頭?!爱?dāng)時我很害羞,裝作沒有看見??墒?,在我心里,其實也挺喜歡……”她停了會兒,終于鼓起勇氣說道,“以后的許多天,我都在河邊漿洗衣裳,期盼能再見你一面。你卻再沒有出現(xiàn)在我生命的長河里?!睉n郁女郎說完,她的眼淚便再也隱藏不住,默默流了下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別哭,別哭!”小麻雀勸阻她道,“傷心對身體不好,為什么不快樂一點呢?”

“其實,我也很想讓自己開朗起來,起先,我是一個快樂的女孩,日守候在這里,看多了路人臉上的憂傷,于是,我也被傳染了?!?/p>

“哦,你在說謊,”小麻雀爭辯道,“剛才,我就看到一個活潑的女孩,唱著歌兒從碎石子小路上跳躍著走著?!?/p>

“那是因為她的年少,再過幾年,她也會憂郁地從我旁邊走過。女孩長大了,就會有自己的心事?!睉n郁女郎接著說,“那天晚上,路燈發(fā)出幽微的光,一對男女坐在我前面的草地上親熱,他們發(fā)出難聽的聲音,讓我覺得很無聊,還有一點想吐。不久之前的一個夜里,這里就發(fā)生過一起命案,就在他們坐過的草坪上,一個年青人拿起一塊磚拍一個伯伯的頭,伯伯當(dāng)場倒在草地上,頭上流了好多血,把地上的小草都染紅了,第二天來了好多警察和圍觀的市民,可是這事剛完,他們就在這里偷偷摸摸的,還以為別人不曉得。”

“哦,是嗎?寧靜的公園也會有這種荒唐的事情?!毙÷槿笓u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也許你說的在理。若僅在風(fēng)日和麗的白天,的確可以發(fā)現(xiàn)人間的許多歡樂。到了夜里,黑暗隱藏了罪孽?!?/p>

“在明亮的白晝,我看到人們也并不快樂。”憂郁女郎平靜的說,“他們臉上都戴著面具,老年人裝作一本正經(jīng),因為板著臉就不會給人留下什么把柄,青年人表情漠然,因為這樣可以掩飾自己許多缺點,只有在天真爛漫的小孩臉上,你才會發(fā)現(xiàn)久違的笑容?!?/p>

“不對,那天我見到兩個年青人,在廣場邊的空地上,歡快地打著羽毛球?!毙÷槿阜瘩g說,“憂郁女郎,你太偏激了,其實,人世間也有許多歡樂,只是你用一副憂郁的眼神去看,自然找尋不到?!?/p>

“也許你是對的,剛才我說的只是陌生人間的冷漠,你談的卻是可貴的友情?!睉n郁女郎停了會兒,“朋友就靠得住嗎?小麻雀啊,你還小,閱歷不夠,多少朋友,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爭得面紅耳赤、反目成仇?!?/p>

“嗯,你說的沒錯??墒撬麄兊哪樕险娴膶憹M了笑容。”

“你見過崩著臉交朋友的人嗎?那只是他們的偽飾而已,人在本質(zhì)上都很虛偽?!?/p>

“也許吧,”小麻雀有一些同意起來,他用翅膀拍打著憂郁女郎的衣領(lǐng),眼里發(fā)出憐惜的光來,可能我們前世真的有緣,今生她就在我疲憊的時候,讓我趴在她肩膀上哭泣。他這樣想著,“咕咚……”他的肚子叫起來,小麻雀這才想起晚飯還沒有吃,于是他說道,“憂郁女郎,我要走了,我要去捉一只毛毛蟲來做晚餐,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給你捎一只過來?!?/p>

“小麻雀,我只喝幾滴紫羅蘭的清露就可以了,不過,仍然謝謝你?!?/p>

小麻雀飛走了。他飛過一片稀落的村莊,來到清澈的池塘邊,有一群鴨子在水面上戲耍,他們把頭埋進(jìn)水里,屁股頂?shù)教炖?。一會浮出水面,嘎嘎叫個不停,池塘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鴨子叫。小麻雀很討厭他們的聲音,他想起那只美麗的鵝來,她的皮膚白得讓人窒息,一雙小腳鮮紅發(fā)亮,走起路來輕步慢移,風(fēng)度翩翩,哪里是這些丑陋的鴨子能夠比的呢?于是,小麻雀撲哧一聲,飛走了,他來到一個糧食加工廠門口,那里有許多撒落在地上的米粒,足夠自己今天的晚餐,他輕巧的落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吃起來,他確實很有些餓了。有一個小男孩騎著一輛電動車,咆哮著沖過來。小麻雀一見陣勢,趕緊飛到屋檐邊的電線上,他看到許多漢子在一輛大車前卸貨,他們穿著粗大的衣服,上面滿是汗?jié)n和土屑,臉上的汗水將褂子都浸濕了,腦袋歪在一邊,肩頂著一只笨重的麻袋,歪歪斜斜的走到倉庫里去??磥磉@活實在辛苦,小麻雀想,可是他們臉上充滿了笑容,這可真奇了怪了。那個小男孩還在那里橫沖直撞的,小麻雀看到大車邊也有許多撒落的米粒,就飛到那邊車底下吃起來。很快,他吃飽了,一只小麻雀能吃多少呢!

他歇在車頂上,懶散地看來來往往的漢子卸貨,有一個穿襯衣打領(lǐng)帶的胖子站在邊上,不停地叫他們快一點,漢子們也不氣惱,只是腳步快了一些,有幾個漢子甚至還開起玩笑來,他們臉上滿是陽光。

小麻雀看了一會,也有些厭煩起來,因為他們只有一個動作,就是把大包吃力地扛到肩上,再走到屋里,實在無聊的很。他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催@么快樂,就飛到公園里憂郁女郎的身旁,向她請教。

憂郁女郎想了一會,吃驚地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以前,我見過許多衣著光鮮的女士先生,他們平靜地從我身邊走過,也有衣不蔽體的乞丐,腳步懶散地走來走去,晚上就躺在花壇邊的長椅上,眼里充滿了絕望和無奈?!彼?jǐn)苛艘幌旅碱^,不太肯定地說,“也許是勞動讓他們感到了快樂,是的,勞動最光榮?!?/p>

“胡說,沒有人生來喜歡勞動,如果給我足夠的大米,我發(fā)誓,今生我將不再扇動一下我的翅膀。”小麻雀挺抬杠。

“也許你是對的,我很少和人爭辯?!睉n郁女郎平靜地說,“是啄木鳥就要上樹捉蟲,是烏鴉夜里就管不住嘴,是蜜蜂就要釀蜜采花,是牛馬就要給人驅(qū)使,生活中沒有如果?!?/p>

小麻雀聽著聽著,就有些懨懨欲睡,人生不過如此。他想起一位先哲的話。在里,他騎在柔軟的鵝頸上,他們沿著林中的空地散步,路邊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小麻雀被急救車的轟鳴驚醒,他揉揉朦朧的睡眼,問憂郁女郎道,“怎么啦,發(fā)生了什么事?”

憂郁女郎指指遠(yuǎn)處的鐵欄桿,對小麻雀說,“看見了嗎,欄桿外有一個拐角,總是引發(fā)許多交通事故,出了事就往急救中心送,這是我這個月第九次聽到這種聲音了?!睉n郁女郎見慣了人類的苦難,現(xiàn)在她的聲音很平靜。

小麻雀飛過去,他看到一輛轎車的前蓋已經(jīng)變形,窗玻璃碎了一地,地上有濃濃一攤黑血,一輛貨車靠轎車停著,幾個交警在現(xiàn)場做勘查。

小麻雀感到腦子有點眩暈,他不習(xí)慣這樣血腥的場面,就又飛走了。他飛到寧靜的動物園里,

一只丹頂鶴正用細(xì)長的尖嘴剔自己潔白的羽毛,她雙腳修長,舉止文雅,小麻雀想起同樣白凈的鵝來。那年天,他來到一個農(nóng)夫的院子里,發(fā)現(xiàn)一只美麗的鵝正在享用地上金黃的谷子,他剛好沒有吃午飯,就對鵝說,小姐,我可以和你共進(jìn)午餐嗎?鵝沒有回答,只是“鵝,鵝”地叫了兩聲,小麻雀以為鵝“哦,哦”地答應(yīng)了,于是就很愉快地啄起谷粒來,吃完就在鵝旁飛舞著,鵝也顛起腳掌,拍打著肥碩的翅膀應(yīng)和,他們就這樣跳起歡快的探戈來,這樣的時刻實在美妙,他們跳著舞度過了整個夏天。秋天到了,小麻雀忙著搭窩,他把泥和干草一點點的從草叢里銜到高高的樹枝上,忙得不可開交,顧不得和鵝應(yīng)酬,半個月以后,他再次來到院子里的屋檐上,鵝還是那樣歡快的叫著,小麻雀想,沒有我你也一樣快樂,看來在你心里,我也是可有可無的了。他這樣想著,眼睛里充滿了憂傷,他撲騰的來到鵝身旁,嘰嘰喳喳的問,鵝,你愿意和我一起棲息在高高的樹枝上嗎?我已經(jīng)在那里安了一個家。鵝沒有說話,只是扇了一下翅膀,她太笨重了,飛不起來,哦,原來你是留戀陸地,而我卻屬于無際的天空,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往日的快樂舞蹈只是虛假的逢場作戲而已。小麻雀傷心地飛走了,從此再也沒有飛回來。

小麻雀回憶起自己酸澀的戀情,內(nèi)心郁結(jié)了無限的憂傷。他離開讓人落淚的動物園,歇在憂郁女郎的肩頭,看著她憂郁的眼神,他同病相憐起來。

“小麻雀,你剛才去了哪里,怎么半天也不回來?”憂郁女郎輕聲責(zé)怪道。

“哦,沒什么,看到一位小姐,疑似舊時相識,就多看了幾眼。”小麻雀平靜地說。

“想不到你還挺懂幽默,哎,你看,前面樹上有只夜鶯……”憂郁女郎嬌柔地說,小麻雀沒有答話。他太困了,需要休息。

第二天清早,一個小男孩在公園里戲耍,他發(fā)現(xiàn)憂郁女郎腳下的草叢里有只小麻雀,它的身子已經(jīng)僵硬,雙眼緊閉,爪子蜷起,就很吃驚地拿著它細(xì)看,這是它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和一只小鳥親密接觸,他這樣興奮地觀賞著,一旁晨練的爺爺厲聲喝斥道,“快扔下它,孩子,這鳥身上沒有傷口,肯定是得病死的,小心它身上的病毒傳染你!”小男孩是個聽話的孩子,聽到爺爺?shù)脑挘桶阉拥搅寺愤?。一只流浪狗跑過來,歡喜地把它叨走了。

人們看到憂郁女郎的眼角滲出了殷紅的血跡,這是往日沒有見過的,以為自己堅持不綴的晨練感動了憂郁女郎,于是將此這事當(dāng)成新聞一樣到處傳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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