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站
終于到了北京站。李小白揉揉眼睛,累死了,坐了一夜火車,來個北京真是不容易。她看著人們爭先恐后地站在座位上拿行李,臉上一個比一個興奮,心里不由地感慨起來——“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她依稀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學時代。那時的小白多天真啊,扎兩個羊角小辮,整天想象著天安門上太陽升起的樣子,覺得那可能是天下間最美的畫面了。那時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站在天安門上看看紅彤彤的太陽看看五星紅旗迎風飄揚……想到這里她不禁莞爾一笑,拖著紅色的行李箱隨著人群走下列車。北京站真大,人也這么多,密密麻麻的,螞蟻一樣。她腦海里立刻就蹦出“人山人海”這個詞,以前她對這個詞沒概念,現(xiàn)在有了。
李小白緩緩地移動著,不住地踩人,也不停地被人踩,心里老大不樂意。魯院也真是,選個什么日子開學不好,偏偏選在今天,今天可是五一黃金周的第一天啊,人不多才怪哩!她小心翼翼地跟著下臺階,看著前面那片黑壓壓的人頭,心里忽然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些人,百年之后就全都消逝了吧?也許有的還不用百年呢。她想象著北京站上空無一人的樣子,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有絲悲哀的感覺就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人活著到底圖個啥呢?
出了北京站,李小白立馬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趕緊抬起頭來找太陽。太陽藏哪里去了?她的目光繞著天空轉了一圈,只看到了幾片染著淡淡紅暈的彩霞。她看了看手機,這個時候應該出太陽了,也許是北京的樓太高擋住了吧。她腦子里立刻就浮現(xiàn)出大紅燈籠般的太陽靜靜地掛在家鄉(xiāng)綠油油的麥地上空的景象。還是家鄉(xiāng)好!她沖著恒基大廈的位置瞅了一眼,北京的高樓大廈從此就沒給她留下好印象。
不知道這是自己生命中的第幾站?李小白望著這座陌生的城市,心里還是有些夢幻的感覺。她沖著一個正在掃地的環(huán)衛(wèi)工走過去,未曾開口眼睛先笑?!鞍⒁蹋垎柍桇斣涸趺醋??”聲音甜甜的,溫柔婉轉,讓人不忍拒絕。那環(huán)衛(wèi)工抬頭看了看她,白色的大口罩透出一絲冰涼的氣息。李小白看到她眼睛里無知無覺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心想完了,白問。果然就聽她說:“朝陽魯院?魯院是個什么東西?”她笑笑,說:“不是個東西?!?/p>
誰也不問了,打的。李小白怕挨宰,先問司機師傅去朝陽多少錢,司機師傅驚喜地看著她,說:“你是第一次來北京吧?我們這里都是打表,不講價。”李小白愣了愣,把行李扔出租車上,管他呢,到了再說,不信他能要了天上去。
車子駛到魯迅文學院門口,司機挺仁慈,倒是沒要了天上去,卻把她小包包里那點錢拿走了一多半。她在門衛(wèi)那里登了記,按照門衛(wèi)說的方向去找組織。在接待大廳里,她看到了吳美玉,一個讓她感到驚艷的女子。(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此時的吳美玉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但是在耐克運動服的掩映下,竟然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反而顯得她的身材更加婀娜窈窕。李小白還以為她是個剛剛中學畢業(yè)的小女生,清純的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她是最喜歡這種形象的,從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起就喜歡畫這樣的美女,長頭發(fā)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嘴唇。她斜眼偷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喜歡上人家了,她想假如她是男生,就一定要討這樣的美女來做老婆,光那個俏麗的玉鼻就讓她看不夠,她看一眼,再看一眼,覺得真是百看不厭。
吳美玉也很喜歡李小白,從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來。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實在是太多了,大廳里擠滿了人,吳美玉若無其事的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目光淡淡的,從容中透著那么一股子優(yōu)雅和自豪,神態(tài)里夾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驕傲,讓你生氣嫉妒的同時又忍不住喜歡她。吳美玉看著看著就看到了李小白,她的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一種喜悅的光彩,她覺得自己與這個小女孩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一屆的老師個個了不得,吉狄馬加、鄧友梅、梁曉聲、胡平、白描、李敬澤、趙大年等等,哪一個都是當今文壇上響當當的人物。其實李小白是沖著莫言來的,魯院招生的時候,授課老師的名單里有莫言,她毫不猶豫地就來了,誰知當她拿到課程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名單里的名人們百分之九十九都會與她見面,獨獨缺她一個莫言。其實她也不是非要莫言不可,只是覺得這么神圣的一個文學殿堂,不應該出現(xiàn)這種情況。她抬頭看了看天,天真藍,云也挺白的,就像棉花糖,她喜歡吃棉花糖。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課程表,沖著它使勁兒吹了一口氣,心里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挺郁悶。
李小白在簽到本上簽完自己的名字,詢問工作人員附近有沒有自動取款機,她得去取了錢再回來交學雜費和食宿費。有位女老師溫柔的告訴她,有,出了大門往南走,走到頭再拐個彎就看到了。
李小白取了錢,一抬頭看見對面有個華堂商場,就忍不住想進去逛。逛到賣相機的地界,她順手兒買了一架三星牌傻瓜相機,她想沒見著莫言,怎么著也得和這些名人合個影,要不然這虧就吃大了。
交完亂七八糟的費用領了鑰匙,拉著行李箱路過魯迅先生的大銅像,等電梯的時候她又看見了吳美玉。只見她爸爸給她提著行李,媽媽給她提著筆記本電腦,她儼然就是一個小公主。李小白心里感慨著,人跟人真是沒法比呀!看看人家,上個學都這么興師動眾的,哪像自己,一個人從山東坐著火車轟隆轟隆唿嗵唿嗵的,渴了累了也沒有人管沒有人疼,喜怒哀樂自己看,酸甜苦辣自己嘗。
電梯在三樓停下,吳美玉給了李小白一個標準的國際微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李小白淡淡地還了她一個傳統(tǒng)的中國式笑容,本來就上翹的嘴角再往上翹翹,很淑女。吳美玉率先走了出來。李小白心里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幸福的美女要和自己同房了。她不急著找自己的房間,就那么慢慢悠悠地跟在吳美玉屁股后面。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覺,很靈的。以前有好多次都這樣了,她心里想什么,就立馬來什么。她曾經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種特異功能,就像三毛似的。
吳美玉三個人都進了房間,李小白似有意似無意的往她的房間號上那么一瞥,不禁樂了,天哪!I服了You!特異功能特異功能!
這個房間里一共住了四位學員,除了她倆,還有遼寧丹東的一位大姐,后來知道她是丹東的作協(xié)副主席,為了好記,在這里我們姑且稱她為丹丹。還有一大姐,是四川的,據說已經五十三歲了,退休下來閑著沒事干來圓文學夢的,我們姑且稱她為夢川。吳美玉面對這位老大姐,不知該怎么稱呼她,很天真地問:“我叫你大姐還是阿姨???”老大姐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沒了,說:“叫大姐吧,大姐好聽?!?/p>
就這么認識了,自然而然的,就好像是上天精心導演的一場戲,她們從此被推上了一個嶄新的舞臺。紅色的幕布拉開,她們開始演出了,第一個節(jié)目是四個腦袋湊在一塊兒,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即將給她們授課的老師。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夢川說她喜歡梁曉聲,丹丹說她喜歡吉狄馬加,李小白說好作品誰都喜歡看,但并不一定就是喜歡那個作家。吳美玉也說:“就是嘛!就像聽歌似的,哪首好聽聽哪首,但并不一定就是喜歡那個歌手,你看娛樂圈里那些人,哪個不是緋聞一大堆?”說著打開了筆記本,問李小白:“你想聽什么歌?咱們放歌聽吧?!崩钚“紫肓讼?,說:“聽音樂吧,四段錦?!眳敲烙裼盟请p會說話的丹鳳眼瞪著她,問:“四段錦是什么?沒聽說過?!崩钚“渍f:“就是我們山東派的高山流水。”吳美玉笑笑,在百度上開始搜起來。
折騰到很晚才睡覺。這一夜吳美玉睡得不太好,魯院的條件是不錯,但和她家比起來卻有天壤之別。她一時睡不大習慣。李小白也沒睡實落,長這么大第一次來北京,容易么?明天怎么著也得占個好坐位,不管聽得如何,得拿出撒切爾夫人的積極勁兒,永遠占第一排。 #p#副標題#e#
還是起的晚了點兒。第一排沒占上,二三四五排也都坐滿了人。李小白和吳美玉一人抱一個大本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了第六排中間的坐位上。夢川和丹丹也輕輕地走過來,分別坐到了她們兩邊。丹丹很活躍,和這個聊一會兒,和那個嘮個嗑,想多結交幾個新同學。她發(fā)現(xiàn)后面坐一美女,就笑盈盈地問人家:“你是哪里的?”不料那美女卻臉一變,白了她一眼,很不屑地說:“中國人!”把李小白笑得趴在桌子上,吳美玉故意繃著臉不笑,用胳膊肘兒搗搗她,越搗她笑得就越厲害。
魯院副院長胡平先生進來了,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吳美玉伸出修長的玉手罩在櫻唇上,壓低了聲音說:“挺有氣質的?。 崩钚“啄闷饒A珠筆在本子上勾了一個對號。
胡平先生開始講課了,他講的是“敘事文學感染力研究提綱”,講到了文學感染力的價值,文體信息量以及主題深度的層面。吳美玉托著香腮聽的挺認真,李小白也很虔誠,筆不斷地在本子上唰唰唰地舞蹈著,她想多記一個字就等于多賺回來一塊錢,這學費可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爬格子爬來的,點燈熬油的容易么?
下課后有幾個同學過來要李小白的筆記本,吳美玉拉著她去和胡平先生合影。吳美玉手里拿著尼康D3,自然就用不著她的三星傻瓜。同學們合影的勁頭都挺大,她們靜靜地站在人群外面,結果等到花兒也謝了她們也沒拍成,胡平先生又宣布上課了。
吳美玉有點兒不高興,李小白也撅著嘴巴。兩個人悻悻地回到位子上,就像兩個沒有分到糖果的孩子。丹丹見狀就開導她們:“這個時候不能太淑女,該上就上,誰擠上誰拍了照誰就賺便宜?!崩钚“讍枺骸暗さそ?,你怎么不拍呀?”她說:“嗨,我都這把年紀了,老胳膊老腿兒的,不像你們,八九點鐘的太陽,正是往上升的時候,有機會就不要錯過,能飛多高就飛多高,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免得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后悔,咱們女人沒有多少好時候?!眳敲烙穸⒅X得她說的話簡直太有哲理了。
感情不以時間論深淺,有的人也許相處一生都咫尺天涯,有的人卻可能初次相見就已心有靈犀。李小白和吳美玉惺惺相惜,都覺得自己遇見了人生的知己,恨不能天天在一起,永遠不分離??墒翘煜聼o不散之筵席,結業(yè)后她們就要各奔東西了。吳美玉拉著李小白的手,戀戀不舍地說:“別回去了吧,山東有什么好的,就留在北京吧?!钡さふf:“那可不行,她在家鄉(xiāng)已經有名氣了,踩著梯子往上爬才快呀,在這里又得從頭開始?!眳敲烙癫徽f話了,夢川也說:“就是啊,北京這么復雜,你看李小白純得就像片雪花似的,怎么能在這里生存下去?”吳美玉不以為然的說:“我又不讓她干活,就讓她在這里安心寫小說。”李小白心里很感動,雖然只是句話,但是她也覺得挺溫暖。
吳美玉的家在海淀清琴山莊,那天來送她上學的是她公公婆婆,據說那天是她老公開著車把她從河北的廠里直接送到北京的,但是她沒讓他進魯迅文學院的門,她怕他給她丟人。李小白有點不理解,都快孩子他媽了,怎么還嫌孩子他爸給丟人?吳美玉這樣形容了孩子他爸一番:“矮矮的,胖胖的,就像個大冬瓜?!崩钚“纵p輕地“哦”了一聲,不自覺的就想起了打虎英雄武松他哥哥。
李小白和丹丹夢川一起,跟著吳美玉回了家。家里沒人,她說公公婆婆平時就呆在通州的廠里,一般不回來。老公在河北,一個月回來一趟就不錯了。他們家還有幾個廠子,在山西又天津的,反正都是生產建筑材料的,她也不感興趣。她對李小白說:“咱們就住這里,清靜,也沒有人打擾,愛寫什么就寫什么?!崩钚“自谒孔永镛D了轉,看到了墻上掛著的水晶婚紗照,不禁一樂:“這不行啊人家,挺好看的,怎么丟你的人了?”照片上的男人濃眉大眼,留著板寸頭,英俊中透著一股子商人的精明和干練。
“哎呀你不知道,這都美化了的!不算?!眳敲烙裎⑽⒁恍Α@钚“啄軓乃@笑容里感覺出幸福的味道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完全了解她了,她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兒,聰明、美麗、可愛,從小沒受過委屈,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險、惡”這倆字,她覺得她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被世俗污染的人了。不用說男人,就連她這個自己都保不出自己來的女人都想保護她,更不用說她老公了,那還不得什么事都由著她?
幾個人剛自在了一上午,下午她公公婆婆就從通州回來了。丹丹和夢川都很會說話,而李小白卻只是偶爾陪著他們笑一笑,只是在她公公婆婆問的時候才一一作答。后來丹丹和夢川都走了,吳美玉說:“知道他們怎么評價你們的嗎?”李小白搖搖頭,說:“肯定喜歡丹丹姐和夢川姐唄,我又沒怎么說話。”吳美玉說:“錯,他們都喜歡你,說你實誠,可交。他們說我和你交往他們放心?!崩钚“仔南胗绣X人就是不一樣,孩子交個朋友也得過五關斬六將。
在清琴山莊住了幾天,她公公派司機來了,說要接她們去通州,怕她在家里瞎吃弄壞了腸胃。她不愿意去,怕李小白受拘束。可是司機挖苦著臉說老板交待了,不去不行。吳美玉就不愛看他那個熊樣兒,本來長得就不好看,還皺著個眉頭玩深沉,丑死了。
她公公婆婆都對李小白很好,李小白雖然知道他們是愛屋及烏,但也盡量表現(xiàn)的好一點兒,時不時的出去買個菜什么的,不能老白吃人家的,雖然他們不差那點兒,但她天生就不是那種死乞白賴的人。吳美玉笑她是酸秀才,她不理睬。
倆人提著菜往回走,突然一輛車在她們后面吱吱地響,李小白看了看車牌號碼,問她:“哪里的神仙?認識?”她笑笑,說:“Idontknowabouthim!”李小白愣了一下,抗議道:“說中文!”她香肩一聳,說:“不認識!”
車子停下,玻璃徐徐地落下來。司機用指頭把墨鏡往上戳了戳,吹了個口哨,“美女,來,哥哥送你們一程。”李小白有點兒明白過來了,這位不就是孩子他爸么?孰料吳美玉卻看也不看他,說:“咱們走,不理他?!?/p>
喇叭聲又響起來,吳美玉終于忍不住了,轉過身來喊:“摁什么摁?煩死了!”司機摘下墨鏡,笑道:“小樣兒,治不了你了。上來!”李小白看到那雙眼睛了,和婚紗照上的一模一樣。
“你就是李小白吧?每次和她通電話,她第一句就是‘嗯’,我這就知道我們大小姐在聽著呢,趕緊美滋滋地和人家說上一通,誰知人家第二句話就是小白怎么著怎么著……三句話不離小白!哎——你坐前面不行嗎?”吳美玉說:“我就愿意坐后面,我就愿意和小白在一起。誰稀罕你呀?”艾之光看看李小白,委屈地說:“看見了吧?我就這待遇!”說著騰出一只手來調整了調整后視鏡,吳美玉把頭往李小白這邊一偏,說:“看什么看?快開車!”
第一次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李小白覺得有些不太適應。艾之光說:“吃啊吃啊,我回來不好意思了?”吳美玉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他一腳,說:“吃你的吧!越說小白越不好意思吃了?!卑獾膵寢尳o李小白舀了滿滿一勺肉,說:“使勁兒吃啊,我們家光子最愛吃涮鍋了?!眳敲烙裾f:“他不是最愛吃涮鍋,他是最愛吃肉!”艾之光就一邊吃著一邊點頭:“嗯,食肉動物?!?/p>
李小白看見艾之光穿著條大褲頭在廠子里到處晃悠,不管他走不走路那褲頭都隨風飄動,看樣子質料很好,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笑。吳美玉看見了就大聲喊:“艾之光,你快給我把褲子脫下來!”艾之光一臉壞笑,“老婆,別這樣,怪不好意思的!”吳美玉那白嫩的小臉蛋立馬就紅了。艾之光沖她們走過來,捏著褲子說:“你試試,你試試——挺舒服的!”吳美玉把他的手一打,“我不試,就像穿著裙子似的難看死了,快去換下來!”他打了個敬禮,“是,聽老婆的話有飯吃!”
艾之光換好衣服出來,說:“走,咱們出去玩兒!”他知道吳美玉不喜歡他爸那個司機,干點什么事兒立馬就回來打小報告。吳美玉照舊坐后面,和李小白手牽著手。艾之光又調整了調整后視鏡,說:“憋壞了吧?讓你學車你不學,看看,不方便了吧?”吳美玉說:“那我現(xiàn)在學,行嗎?”艾之光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現(xiàn)在不行,兩年以后吧?!眳敲烙窬秃退v條件:“那我學會了以后給我買輛新的,我不要那輛?!薄靶校痪洼v車嗎?新的就新的!”艾之光發(fā)動了車子,問:“你們想去哪兒?” #p#副標題#e#
吳美玉就趴在李小白的臉上問:“咱們去哪兒呀?你想去哪兒?”李小白說:“你想去哪兒?我哪兒都行?!眳敲烙裣肓讼?,說:“我們去商場,看看有什么新衣服?!?/p>
車子從通州一直駛到朝陽建國門外的賽特購物中心,李小白從來沒進過這么高檔的商場,以為里面的衣服肯定得很漂亮,誰知轉了半天卻大失所望,衣服款式都不咋樣,價錢卻怪嚇人的。她說:“去別的地兒轉轉吧?!眳敲烙衿婀值貑枺骸澳阋患矝]看上?眼光也太高了吧!”艾之光就笑笑,問她:“你想去哪兒?”她說:“動物園吧?!北本?a target="_blank">生活過的人沒有不知道動物園服裝批發(fā)市場的,質優(yōu)價廉樣式全,一天一件也不心疼,當然這得看你會淘不會淘,聽說大明星高圓圓就喜歡逛動物園服裝城,還裝成批發(fā)商跟人討價還價,反殺能力不一般。
吳美玉從沒來過動物園服裝城,見那么多人熱鬧得很,挺高興。這兒轉轉那兒看看,艾之光就像個保鏢一樣在她身邊保護著,右手摟著她的腰,左手擋在她前面招呼著,說:“小心小心別碰著……”
“小白,你看這件好看嗎?”吳美玉拿了一件粉紅色的衣服放在胸前,李小白眼睛一亮,見她的膚色被粉紅色映襯得更加嬌嫩,忙點頭說:“好看……”還沒等她說完,吳美玉就沖著賣衣人說:“拿兩件!小白,你喜歡哪個顏色?這個白色?”她拿了一件白色的遞給李小白,李小白說:“你穿行啊,我穿不成扮嫩了嗎?”“得了吧,看起來還沒我大呢!這件?粉紅的吧,咱們穿一樣的?!卑膺吿湾X邊油腔滑調地問賣衣人:“有沒有我穿的?我也想和她們穿一樣的!”
艾之光在通州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就去了天津。李小白說:“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不就和牛郎織女似的?”吳美玉笑道:“走了正好,走了清靜?!薄扒?,你不想?。俊薄安幌?,不回來才好呢?!崩钚“壮蛄怂谎?,“瞎說?!蹦强跉饩拖褙煿肿约耗鐞鄣男?a target="_blank">妹妹。吳美玉著急道:“真的,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他!”“不喜歡還嫁?還孩子他媽了?”吳美玉臉色黯淡下來,“你不知道,這里面有好多事?!崩钚“妆灸艿貑?“什么事?”待問出來又后悔,誰樂意老提傷心事呢?果然吳美玉就說:“不說他了,咱們看書?!彼龔臅鴻焕镎页鲆晦s志來,問:“你看哪本?”李小白接過來,一本一本的翻著看,《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小說選刊》、《青年文學》、《當代》、《十月》……“嗬,還挺全乎的,純文學大刊都有了。”她雙手一用力,把書豎起來對齊了,說:“一本一本慢慢看吧?!?/p>
吳美玉打開電腦,先把掛上。李小白說:“把我的也掛上吧——我也得買個電腦了,以后咱們想了就視頻?!眳敲烙癜咽髽艘蝗樱笆裁唇小院笤蹅兿肓司鸵曨l’呀?難道你還想和我分開?”李小白吐吐舌頭,笑道:“俺錯咧!”
吳美玉哼了一聲,威脅道:“我鄭重的警告你,以后不準再說這樣的話氣我,要不然我就不客氣!”說著還揮了揮小拳頭。李小白說:“遵命!起來起來吧,孕婦了還整天玩電腦?!卑褏敲烙褛s走,她就美滋滋的在上和老同學聊天。
李小白和同學聊了一會兒,轉過頭來對吳美玉說她想找個工作。吳美玉正在照鏡子,她聽說孕婦臉上都長蝴蝶斑,整天害怕自己臉上也長出倆蝴蝶來。她聞言抬起頭來,說:“找什么呀?只要寫出部好作品來不就一下子名利雙收了?你看人家韓寒、郭敬明,誰工作了?”
“有幾個韓寒、郭敬明???我得先把吃住問題解決了,不能老這樣吧,再這樣就成老賴了,賴吃賴喝!”
“你能吃多少飯?。勘本┳夥靠少F了,我不想讓你花錢?!?/p>
“不是,在這里我當然是賺便宜,不管以后處好處不好,大不了我拍拍屁股走人,你呢?到時艾爸艾媽不得對你有意見?”
“你想的可真多,他們都挺喜歡你的,連艾之光都說你挺好的?!?/p>
“那是因為他們喜歡你,愛屋及烏,要不然你讓人家怎么說?”
“你非得找?”
“啊?!?/p>
“不找不行?”
“不行。”
“找吧找吧!”吳美玉有點兒不大樂意了,撅著個小嘴巴,說:“找個離我近的啊,我好去看你?!?/p>
李小白在百度上輸入“北京招聘信息”,接著點開幾個網頁,主要是看招聘記者、編輯的,她以前做過記者,也做過編輯,干起來輕門熟路的有經驗。但她發(fā)現(xiàn)北京對學歷要求的都太嚴格,不是博士就是本科,大專生都找不到好工作。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家鄉(xiāng)一朋友打來的,他說著名企業(yè)家王君先生現(xiàn)在辦了份報紙,他已經和王君說好了讓她過去,問她什么時候能回去。掛了電話她心里猶豫起來,回去還是留下?回去就有份體面的工作,留下卻可以繼續(xù)追逐自己的夢想。她的思想激烈地斗爭著,最后還是決定留下。她想與其以后后悔不如現(xiàn)在努力,即使一事無成也已經盡力了,不至于給自己留下遺憾。
她點開一個印刷廠的資料,是招普通工人的。好工作找不到,干活的總有吧?又不指望賺錢,只要有個地兒住能吃飽喝足就行。她看員工待遇里寫著管吃管住,就按照上面的電話號碼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恰巧也是個山東人,荷澤的。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什么話都好說了,那個人讓她直接帶著行李過去。
吳美玉伸頭一看地址,大喊一聲:“你找豐臺去了?那么遠!”李小白笑道:“好日子在后頭呢,暫時的分離是為了更好的相聚?!眳敲烙衿财沧欤f:“狗屁,我去看你不方便?!?/p>
過了兩天艾之光又回來了,李小白聽他說是奉夫人之命回來送她的,就感覺很不好意思,說:“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自己打的去就行啊,怎么還得你回來送?”吳美玉說:“哼,他倒是想讓我們自己打的,憑什么呀?我的好朋友他敢不放在眼里?”艾之光說:“瞧瞧,在她心里你比我還重要呢。”他把李小白的行李箱提上車,問:“在豐臺什么地兒呀?我平時不大去那里,對那塊兒還真不大熟悉?!崩钚“渍f:“劉莊子。”
吳美玉抱著一抱東西從屋里出來,艾之光笑道:“我的乖乖,你想干什么呀?”吳美玉說:“小白,這是我們結婚時收的床單被罩什么的,給你拿上,就不用再花錢買了?!崩钚“茁犝f是結婚禮物,當然不要,艾之光就一下把東西接過來塞進車里,說:“你不要?你不要她晚上睡不著覺!”
看樣子艾之光對豐臺是真不熟悉,一路上不斷的停車問人,好不容易到了印刷廠,三個人都大失所望。這哪是京豐印刷廠啊?在人家京豐印刷廠的一角,蓋了那么幾間庫房,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這是借人家的雞下自己的蛋。
吳美玉說:“什么破地方???咱們回去吧?!卑饪纯蠢钚“祝瑔枺骸斑€干嗎?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崩钚“渍f:“來都來了,不行就當體驗生活了。”吳美玉幫李小白鋪好床,走的時候還是不放心,回過頭來叮囑道:“不行就趕緊給我打電話啊,別硬撐!”李小白點點頭,說:“回吧。”
李小白進了車間,老鄉(xiāng)就是車間主任,還真照顧她,把她安排在膠訂上,坐在膠訂機前接書。吳美玉打來電話問她干得怎么樣,她說挺好,活兒不沉,沒想到書是這樣出來的。
老鄉(xiāng)把她叫到辦公室,問:“你想長期干還是怎么著?”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問:“怎么了?”老鄉(xiāng)說:“長期干我就讓你學著數頁子,掙錢還多,能拿提成?!彼f:“那就數唄,反正一樣的時間,當然是能多掙點就多掙點?!薄奥犝f你是作家?”李小白一愣,問:“誰說的?”“你同學啊,她特意過來囑咐了我一番,說不能讓你干重活。”李小白笑笑,這孩子,真是天真大了,咱這是掙人家的錢來了,還由得著咱們挑三揀四?老鄉(xiāng)說:“你同學對你挺好啊?!崩钚“拙忘c點頭。
所謂數頁子就是把書頁按次序排放好。李小白數了兩天,速度越來越快,手上磨出泡來。老鄉(xiāng)給她找來指套,她對他投去感激的一笑。 #p#副標題#e#
吃飯的時候,老鄉(xiāng)又把她叫到辦公室,問她:“這本書你看過嗎?”她看到他手里拿了本《金瓶梅》,心里咯噔一下,馬上就全明白了,慌忙說:“沒看過。”“這么有名的書你都沒看過?不可能吧?人家寫的真好,我給你念段聽聽?!崩相l(xiāng)把書打開,她看見里面有個書簽,不用想也知道人家這是早有預謀的,趕緊說:“我還沒吃飯呢,得回去吃飯了?!薄安恢保乙矝]吃,待會兒咱們一塊出去吃,我請你。”接著就念起來:“西門慶酒興頗作,淺抽深送……”她渾身打了一個激凌,什么也不說了,趕緊逃吧。
吃完飯午休,李小白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纯粗車鷰讉€小女孩都睡的香香的,膽子稍微大了點,這么多人呢,不至于怎么著吧?
她檢查了檢查窗戶,把門鎖上,忐忑不安地閉上眼睛。睡意朦朧間,就覺得好像是有人站在她跟前,睜開眼睛,不禁“啊——”地驚叫一聲,那個老鄉(xiāng)同志正在含情脈脈的看著她。宿舍里的小女孩都被驚醒了,睡眼惺忪地問她:“小白姐,怎么了?做噩夢了?”她看著老鄉(xiāng),老鄉(xiāng)居然不慌不忙地說:“快上班了,我看你們這里開著門,就順便過來看看,看把她嚇的。”她摸過手機來瞅了一眼時間,離上班還有半個多小時呢,心里納悶不知道是誰打開的門。
李小白做夢也沒想到老鄉(xiāng)會約她去看火車。晚上加班,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熬到十點半,她累得恨不得馬上躺到床上去,沒想到老鄉(xiāng)卻湊到她跟前,說:“咱們去看火車吧?那個地方景色挺美的,你看今晚的星星這么多,月亮也這么大。”她一下子笑起來,天哪,快殺了我吧!
吳美玉三天兩頭往這兒跑,她從車里提留出大包小包,依舊還是那句話:“還行嗎?不行咱們就回去?!崩钚“渍f:“行啊,挺好的,你別老往這兒跑了,讓艾爸艾媽說著。”吳美玉瞅司機一眼,說:“他們管著了?我愿意!”
吳美玉走后,李小白出去買了幾份報紙,這個地方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誰知道他念完西門慶看完火車后又會干什么。她看報紙上有不少招聘保姆的,就選了幾個挨著打電話,其中朝陽甜水園有個女人說她家里有保姆了,想再找個素質高的照看小孩,她說自己沒多少文化,不想讓孩子再和她似的,讓人看不起。李小白一聽就樂了,這不正是為自己準備的嗎?搞定。
朝陽甜水園。李小白抱著兩歲的男孩去圖書批發(fā)市場看書,男孩的媽媽跟在后面。有位阿姨很愛說話,問李小白:“你家阿姨是哪里的?我也想請一個,但不知道請哪里的好,現(xiàn)在有些保姆,素質差著呢?!崩钚“卓纯茨泻⒌膵寢專灰娝樕霞t一陣白一陣,心想完蛋!好不容易找份工作,又砸了。
果然就被辭了。沒有工作的李小白住進了首經貿大學的學生宿舍,其實就是位于朝陽紅廟的一個地下室。李小白不知道地下室里沒有信號,拿著手機在發(fā)短信,發(fā)一個發(fā)不出去,發(fā)一個發(fā)不出去,她還就不信這個邪了,發(fā)發(fā)發(fā),發(fā)發(fā)發(fā)……發(fā)了半個小時,終于火了。
“我靠!”她把手機扔到被子上,不看被子還好,一看被子火氣就更大,人家在上面過夏天,自己在下面過冬天,真他媽的!
李小白覺得自己變成了老鼠,餓了還得出洞尋找食物。剛出洞口,就收到了好幾條短信。有姐姐的,有朋友的,也有吳美玉的。吳美玉問她怎么打不通電話,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暫時沒回她,先給姐姐回了個,說在這邊挺好的,讓父母放心。朋友還是為那事兒,就是想讓她回去做編輯,說在北京漂著終究不是個正經事兒。她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病來如山倒,李小白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嬌無力”的時候,躺在床上橫豎是起不來了。整整過了三天,睡得昏天又暗地。她睜開眼睛,不知現(xiàn)在是白天黑夜,地下室里永遠都一個樣,燈火通明沒白天也無所謂晚上。她心里強烈地思念起家鄉(xiāng)來,不知道此刻的阿爹阿娘在干什么?他們知道自己疼愛的小白此刻在北京臥床不起嗎?不,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知道了會心疼的。她又想美玉在干什么呢?這個家伙得好好說說她了,不能老這么任性。她又咳嗽起來,眼里都有淚了。她想完了,不會死在這里吧?這樣想著,心里就涌起無限的悲哀。忽然想起張愛玲來,忽然想起李清照來,一個個都孤零零的死去,縱有滿腹的才情又怎樣?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到頭來不過是一片虛無,一堆黃土。
“李小白,你有暫住證沒有?”是管理員的聲音。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看見了稻草,委屈地喊道:“大姐,我快死了!”管理員驚呼一聲:“我的媽呀!你說什么?開開門!”“我起不來……”“你等著,我去拿鑰匙?!惫芾韱T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忽而又漸行漸近。
“你怎么了?不會是感冒了吧?”管理員打開房門,見李小白躺在床上,把手往她額頭上一放,“天哪!都燒成這樣了,怪我沒和你說,一般人住地下室都不適應,地上地下溫差大。我打120吧?”李小白說:“你可別打,我住不起你們北京這醫(yī)院。你去診所給我找個醫(yī)生吧,打兩針就好了?!惫芾韱T剛要走,她又說:“大姐,給我買個饅頭,我餓了?!?/p>
管理員找回醫(yī)生,手里還提了一袋拉面。李小白聞著拉面的香味簡直太親切了,去他媽的淑女吧,也不管有沒有生人在場了,狼吞虎咽起來,吃了兩口卻吃不進去了,覺得惡心,不會是餓壞了腸胃吧?
掛了一周的吊瓶,李小白終于好了。她趕緊跑出地面透氣,大口大口的呼吸,短信一個接一個的就來了。最多的是吳美玉的。吳美玉還是那個問題,怎么老打不通電話?她已經回山西老家了,說是艾之光的奶奶八十大壽,非要回老家過。
李小白給她回道:我現(xiàn)在住地下室,沒信號,手機等于石頭。很快吳美玉就回了:怎么跑地下室去了?你就一周多沒出來?李小白說:感冒了。吳美玉又回:嚴重不嚴重?好了嗎?給我賬號,我給你打點錢。李小白說:好了,不用。吳美玉打過電話來了,口氣有點惱:“你怎么這樣?還是不是朋友了?快點兒把賬號發(fā)過來!”李小白說:“真好了!”“好什么好呀?!我還不知道你?快點把賬號發(fā)過來!不發(fā)我就絕交?。 崩钚“讍枺骸澳闶裁磿r候回來?我想回家了?!薄澳銊e回去,你回去干什么呀?”吳美玉有點兒著急了,李小白說:“不想瞎折騰了,就是想和家人在一起?!眳敲烙窈镁脹]說話,李小白連喊幾聲:“喂——喂——喂……”吳美玉聲若蚊蠅,問:“那你什么時候回呀?能不能等我回去?”李小白問她什么時候回,她說得等艾之光的奶奶過完生日,李小白說那就等不了了,她現(xiàn)在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停留。吳美玉都快急哭了,問:“那咱們以后就見不著面了?”李小白笑了:“這又不是古代,想了不隨時就來了?再說了,咱們可以視頻呀!”
李小白剛回到家鄉(xiāng),報紙上就報道了:我市青年女作家李小白近日結束在北京魯迅文學院的學習生活回到家鄉(xiāng)……于是乎,作協(xié)主席和文聯(lián)主席輪番給她接風洗塵,連市委宣傳部部長在開會的時候也點了她的名,指出像這樣年輕有為的青年作家一定要重點培養(yǎng)。這個學校請她去演講,那個學校請她去做報告,簽名售書,吃吃喝喝……總之就是一句話:春風得意呀!悲觀了沒幾天的李小白又找到感覺了。
王君先生聽說李小白回來了,也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設宴,歡迎她回到家鄉(xiāng),為家鄉(xiāng)文化建設做貢獻。他說讓李小白在報社好好干,李小白不是又寫新書了嗎?到年底就給出版了,都出,在坐的幾個都是文化界的名人,都贊助。說話算數。
李小白的工作很輕松,主要負責傾訴版,每天在電話里或者上和讀者聊天,聊完了就寫篇文章,手到擒來的事。再就是隔三差五向文化界的朋友們約個稿子、字畫什么的,反正日子過的蠻自在。
吳美玉連個招呼也不打,直接請求視頻,李小白點了接受。她看到視頻里的吳美玉依舊是那么漂亮可愛,不禁微笑了起來,打過去一行字:呵呵,臉上沒長蝴蝶嘛! #p#副標題#e#
吳美玉:我現(xiàn)在什么化妝品都不敢用。
李小白:這樣最好。懷孕期間最好不要碰那些東西。
吳美玉:我懷孕還是你懷孕?好像比我還懂似的
李小白:俺是農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吳美玉:哈哈……
李小白:呵呵……
吳美玉:在家干嘛呢?沒想我?
李小白:想你干嘛呀?想你的人那么多,輪得著我嗎?
吳美玉:切!
李小白:最近寫文章了嗎?
吳美玉:沒有,你走了我沒感覺了。準備寫篇——致吾友小白
李小白:呵呵
吳美玉:我覺得你還是來北京好,雖然一時困難點兒。
李小白:我怕了北京了,除了你再沒有第二個朋友。
吳美玉:一個還不夠?我覺得有你一個此生足矣!難道我不是你的唯一?
李小白:呵呵
吳美玉:雖然我?guī)筒簧夏闶裁疵Γ矣肋h是你堅實的后盾,永遠……永遠……就像恩格斯和馬克思似的
李小白:知道你對我好,但再好的公婆不是自己的爸媽,你不能想怎么著就怎么著,我不想因為我讓他們對你有意見。
吳美玉:不會的,他們不是那樣的人。
李小白:我看他們對你還不錯,好好處吧,別因為我弄得不好了,那我罪過就大了。
吳美玉:我問你,如果你沒在這個報社,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李小白:我呀?想想啊……做雜志吧,教育的,積極向上的那種。
吳美玉:那現(xiàn)在呢?還想做嗎?
李小白:想做也沒那個資本啊,不少錢的!
吳美玉:多少錢?
李小白:具體沒概念,反正不少。
這時過來一個記者,他低頭看了一下視頻,驚呼一聲:“美女吔!”
吳美玉在那邊看到了他夸張的表情,也聽到了他的話,打過來這樣一行字:鎮(zhèn)靜,見了美女一定要鎮(zhèn)靜!
那記者笑起來,問:“你們想做雜志???我認識一個朋友,住人民日報社那邊,他辦了幾份刊物,想找人合作。也是教育刊物?!?/p>
李小白問:“是嗎?怎么合作啊?加盟還是包版?”
“好像是加盟吧,用他的刊號,一年交十八萬。”那記者看看李小白,再看看吳美玉。李小白有些懷疑,說:“不可能吧?咱們這報八個版還二百萬呢,他怎么那么便宜?”
“閑著也是閑著,誰不想多掙點是點呀?你們做的話可能還便宜呢,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p>
吳美玉說:“那你打個電話問問,多少錢?”
那記者打起電話來。打完電話說:“剛才你們也聽到了,十二萬!”
吳美玉一聽高興起來,說:“小白,別干你那編輯了,咱們自己做雜志,你當主編?!?/p>
李小白沒說話。吳美玉說:“還猶豫什么?既然你朋友都問好了,咱們就干唄?!崩钚“滓琅f沒說話,她不是不想干,只是擔心萬一做不好,可能會賠錢,會給吳美玉帶來麻煩。
那記者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說:“我有很多搞教育的朋友,也有不少客戶,廣告這方面你們不用愁,我會幫忙的——只是別忘了給我提成啊,哈哈……”
李小白一聽他有廣告就放心了。有廣告還怕什么呢?就算掙不著錢也不會賠本。只是覺得怪對不起人家王君的,想想在北京找工作那么難,而他卻對自己禮遇有加,關系辦過來了,廣告任務一分也沒給她,這個報社里的人哪個沒有廣告任務?就連社長總編都不例外,想想他對自己應該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吧?想到這里她又猶豫了。
作協(xié)主席打來電話,說趙揚從北京回來了,相約晚上一聚。趙揚也是個企業(yè)家,現(xiàn)在在北京發(fā)展的挺好,李小白曾在北京火車站售票處看見他公司的巨幅廣告牌,和吳美玉去逛王府井書店的時候也曾看見旅游車上寫著他公司的名字,更不用說在央視做的廣告了,那更是盡人皆知,他也連續(xù)被評為中國最具影響力人物、十大新聞人物,并且還和李嘉誠、李春平等人一起被政府授予“慈善家”稱號,反正聲名顯赫挺震人。李小白第一本書就是他贊助出版的,為此一直覺得欠他個人情,不好不去。
令李小白沒想到的是,連副市長也來了。副市長說挺喜歡看她的書,就把她的書壓枕頭底下,每晚睡前必看。李小白當然不信,只是呵呵一笑。同桌還有兩位女士,俱是能喝之輩,唯有李小白酒量不濟。作協(xié)主席說李小白向來不喝酒就喝飲料,屬重點保護對象。孰料有位女同志竟然不同意,說都是女人憑什么不一個待遇?要喝白酒都喝白酒。趙揚笑呵呵地說:“好,那就給小白也倒白酒?!崩钚“卓粗潜拙浦卑l(fā)愁,心想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趙揚目光如炬,眼如鷹般銳利,一眼就看穿了李小白的心事,說:“小白別愁,喝不了就舔一舔,待會兒我們給你勻出來?!崩钚“滓宦牽筛吲d了,就對著他笑笑。
善飲的女子被灌醉了,趙揚說:“小白,現(xiàn)在把你的酒拿過來。”李小白把酒遞過去,趙揚把酒往副市長杯里倒一半,剩下的那半自己一飲而盡,說:“小白,我在北京也有份報紙,去幫我做吧?!?/p>
翌日,李小白早把趙揚那句話忘到九霄云外了,沒想到他又打來電話,問她他說的事兒考慮的怎么樣了。李小白才知道他并不是在開玩笑,說:“這事兒我做不了主,得和家人商量商量?!壁w揚說:“好,你商量商量吧,我給你一周的時間,一周之后我再給你打電話。”
李小白的父親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人家投之以木桃,咱們就得報之以瓊瑤,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李小白權衡之下,只好辭職。
趙揚的公司在航天橋,李小白被安排在央塔園住,出了門就是中央電視塔,趙揚請李小白去旋轉餐廳吃飯,李小白心里惦記著吳美玉,一心只想著給她個驚喜,就放了他的鴿子,好在他肚量大,也沒惱她。
李小白給吳美玉帶了六個濰坊蘿卜。李小白經常這樣熏陶她:“煙臺蘋果萊陽梨,不如濰坊的蘿卜皮”。她心里奇怪死了,不知道比蘋果和梨子還好吃的蘿卜到底長什么樣,一直想見識見識。李小白把蘿卜洗了,一剖六瓣,她拿起來咬了一小口,不禁贊道:“嗯,不錯,好吃!”李小白說:“你要怕辣就把皮剝了?!薄班拧焕保揖蛺鄢云?。”李小白不禁笑起來,“我們那里有句諺語,吃蘿卜吃皮兒,嫁個好人兒。”吳美玉白了她一眼,蘿卜嚼的脆響。
第一天上班李小白就覺得這個總編不太對勁??偩幉缓退劰ぷ?,先和她談個人感情問題,說自己在圍城里已經三進三出了,對現(xiàn)在這個婚姻還是不滿意。李小白心想怎么著,還想七進七出???看年齡也不小了,不說六十歲,最起碼也得照著五十奔了,愣說自己是三十六七歲的大小伙子,寒磣人不寒磣人呀?
總編先把氣喘勻了,說:“小白,別看我現(xiàn)在在趙總手下干活,在北京,也他媽的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李小白就點點頭,附和道:“嗯,有頭有臉,挺好的。”心里說長得還怪全乎的,還有頭,還有臉!總編看她比較上道,又運了口氣,說:“在北京,三教九流我什么人不認識?你要是以后順著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要是不順著我,哼哼,那對不起,我說不用你就不用你!”李小白心想這個公司是你說了算還是趙總?熊樣兒。
中午總編讓李小白陪他一起去吃飯,說是約了個朋友,這朋友特牛,才四十來歲就身價五六億,整天泡妞,光玩處女,開苞費一個就七八萬……李小白恨不得堵上耳朵,說:“我不去,中午我有事兒?!?/p>
“你怎么這么不開放?還搞寫作的呢?還作家!我跟你說小白,你就是豁不上,你要是能豁上早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了!”李小白說:“我好好的個人為什么要豁上?”把他噎的好長時間沒喘上氣來,過了一會兒,指著李小白,指頭抖了幾抖,說:“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都跟人說好了,要領個女作家去跟他認識認識。”李小白把紅色的小皮包斜挎到肩上,說:“那是你的事?!? #p#副標題#e#
結下仇了。沒順著他。李小白不怕。李小白怕過誰呀?大不了向趙揚告一狀,開除她。她相信趙揚不會那么做,好歹自己是他請過來的,而不是硬著頭皮求他來的。
總編借酒裝瘋,當著李小白的面就給趙揚打電話,說他道行淺,管不了這尊大菩薩。趙揚在通州集團總部,一時過不來,打電話問李小白怎么回事,李小白說不出口,只好說他喝醉了,沒事兒。
過了幾天,總編竟莫名其妙地誣賴李小白是小偷,說她偷賣公司的報紙。李小白差點兒沒被他氣暈過去,委屈地趴在桌子上哭。趙揚把她叫到辦公室,說他知道是誰賣的報紙,接著就讓她看,原來他前幾天剛剛安裝了電子眼。李小白看到總編一邊提著捆報紙一邊東張西望的樣子,不禁破涕為笑。
趙揚說:“我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不過還是得用他,搞企業(yè)你不可能只用君子,他也有他的長處。這樣吧,你就暫時到總部去,給我管理檔案?!崩钚“渍f:“檔案怎么管理?我沒做過,不會。”趙揚笑道:“其實也不用怎么管理,就是隔三差五的把文件歸歸類就行。檔案室外面有個圖書館,你去了咱們就不對外開放了,你就在里面看書寫作吧,沒準兒能培養(yǎng)出個大作家來,我以前想當作家那會兒,想要個這樣的條件還沒有呢?!?/p>
李小白由航天橋報社調往通州總部,在圖書館里如魚得水,閱讀了大量的圖書典籍。過了幾個月,趙揚出國考察,她妻子過來了。她不知從哪里弄來一把鋤頭,拿到李小白的檔案室里,說:“大作家,別光顧著寫作,去,刨出塊地來種上蘿卜,我想吃咱們?yōu)H坊的蘿卜了?!崩钚“仔恼f有病?。磕挠羞@個季節(jié)種蘿卜的?心里明白她這是成心找茬來了。
李小白在花壇旁邊選了個位置,開始鋤起來。趙揚的妻子端著杯水,喝了一口,指手畫腳地說:“誰讓你鋤這邊了?鋤那邊!”李小白把鋤頭往她面前一遞,說:“自己動手多好啊,看中了哪兒鋤哪兒?!卑掩w揚的妻子氣得渾身亂哆嗦。
李小白辭了職,又住到了朝陽紅廟去,一來地下室便宜,二來和那里的人也混熟了。吳美玉把筆記本電腦給她送過來,給她買了網線扯上寬帶,又去超市買了油鹽醬醋和米面,堅持要親手給她炒菜做飯。別看她嬌嬌弱弱的,手藝不錯呢。
吳美玉在給李小白烙椒葉餅,這是她的拿手好戲,她知道李小白喜歡吃。她烙一個就給李小白吃一個,李小白自己吃一口往她嘴里塞一塊,耳邊響著那熟悉的音樂——《四段錦》。
烙著烙著,吳美玉突然肚子疼起來,李小白趕緊喊司機,讓他趕快拉她去醫(yī)院。好在有驚無險,李小白心里直念阿彌陀佛,嚇死了。
在醫(yī)院住了幾天,吳美玉終于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李小白這個高興啊,就好像自己生了個兒子,三天兩頭往吳美玉家里跑,小孩子的玩意兒買了一大堆,吳美玉就說她:“你買什么呀?!你看看他缺什么?人家送的東西都放不下了,你還添亂。”說著就找了一個大手提袋,拾了滿滿一袋滋補品,說:“都是人家送的,我也吃不了,你就幫幫忙吧?!崩钚“撞荒?,她把指頭放在嘴邊,“噓——別讓艾媽聽見。你看,我還讓媽媽給你捎的蜂蜜,就是我說的那家自己產的?!崩钚“渍f:“這么大老遠的,你還讓阿姨帶這個!”她媽媽就笑道:“她說你愛吃,下的命令,不拿不行!”
趙揚從美國回來,打電話給李小白,讓她去通州總部一趟。李小白乘728路公交車到了通州西門,下了車往回走,路過一個時尚飾品店,想反正時間也不急,先進去轉轉再說。
李小白沒想到在飾品店轉了一圈把手機轉沒了。她氣憤地回去找,可是小偷的臉上又沒寫字,她知道是哪個?只好自認倒霉,就當破財免災了。
趙揚把辭職書當著她的面撕了,說:“回來吧,就是不想工作了,也別在外面租房子,北京這房租太貴了,過幾天我領你去認識認識文化圈里的人,擴大擴大你的交際圈?!崩钚“渍f:“我在那里住著挺好的,再說了,搬家也挺麻煩的,你就把工資給我結了吧。”
回到朝陽就已經是晚上了,李小白打開筆記本進入126郵箱,回了幾封郵件就洗臉睡覺了,打算第二天去買手機。她和吳美玉約好了,就算不去她那里也要每天出地面透透氣,打個電話互相通通信息。
吳美玉兩天沒見李小白,電話打不通,發(fā)短信也沒回,以為她出了事,就偷偷地溜出來找李小白。李小白剛從公主墳買完手機回來,見吳美玉坐在地下室門口等她,嚇了一大跳,說:“你還沒出月子呢,怎么跑出來了?!”吳美玉嫣然一笑:“還有幾天就滿月了,不要緊。你去哪兒了?還以為你出事兒了呢!”
天上飄起了雪花。李小白說:“暖和暖和快回去吧,別傷著身子?!眳敲烙襁€真就傷了身子,從此以后落下了月子病,動不動就頭疼。
吳美玉讓艾之光把款打到李小白的賬號上,李小白在那個記者朋友的帶領下,和那家雜志社簽了合同。后來艾之光又給李小白找了辦公場地,笑道:“真是嫉妒你!她能把對你一半的心思用在我身上就好了。”李小白看到他的笑容似乎有點牽強,這牽強的背后隱藏著什么她一時還猜不透。
吳美玉的爸爸媽媽回山西老家了。她爸爸臨走的時候給她留了一封信,壓在她枕頭底下。她拿給李小白看,李小白看了很受感動。現(xiàn)摘抄如下:
……美玉,根據我這些天的觀察,覺得小白是個好女孩,她不像你,自己在北京挺不容易,你要好好照顧她,特別是在生活上,你有這樣的朋友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就算一輩子交這么一個你都足夠了……
李小白說:“真是的,我哪有這么好?”吳美玉把信折疊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里,俏鼻一皺說:“就有!”李小白忽然想起了艾之光那個勉強的笑容,遂問道:“你和艾之光沒什么事兒吧?”吳美玉不屑地說:“還能有什么事啊?就是他想那樣,我不讓唄?!崩钚“足裸露貑枺骸澳臉樱俊眳敲烙竦哪樣行┘t,不好意思地說:“哎呀就是那樣唄!自從懷了孕我就沒讓他碰過?!崩钚“卓偹惚凰o點撥明白了,問:“為什么呀?人家忍了這么長時間,不容易了。”“我不喜歡他?!崩钚“子行┮馔?,但看她的表情不象是開玩笑,就不吱聲了。
“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喬西嗎?就是他,他不和他老婆離婚,我和艾之光結婚就是為了氣他?!眳敲烙竦难蹨I好像早就預備好了似的,一骨碌就掉下來了。李小白忙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愛不愛一個人看眼淚就知道了,還說什么呢?
“你不是說他是鎮(zhèn)長嗎?從政的人當然不可能輕易離婚?!薄斑€是不愛,要是真愛什么還舍不得,一個破鎮(zhèn)長就那么好嗎?”吳美玉抽了抽鼻子,繼續(xù)說:“結婚前一晚我還去找他了,只要他說一句話,我就會放棄這門婚事,可是他不說,他一句話都不說!……現(xiàn)在我心里很后悔……”她終于嚶嚶地哭出聲來。李小白勸道:“別哭了,別讓他們聽見?!薄八麄兌汲鋈チ耍犚娏艘膊灰o,他們知道我哭什么,我就說想家了?!眳敲烙癫敛裂劬?。李小白說:“都過去了,忘了吧,他對你再好也不如艾之光,畢竟是艾之光娶了你,是他給了你一個幸福的家?!薄拔抑?,我也想忘掉他,可是辦不到?!薄坝惺裁春孟氲模植皇钦鎼?,真愛怎么會舍得放開?人家艾之光對你真挺好的,你可別太過分了。”“我知道他對我好,但我就是不喜歡他,只要他一那樣我就渾身疼,不光心里不能接受,就連生理上都排斥他?!薄澳窃趺崔k?你不能老這樣吧?畢竟他是個男人,他有正常的生理需要?!薄八梢匀フ荫R子,也可以養(yǎng)情人,我不管。只要他別和我那樣就行?!薄皟粽f傻話!他真那樣了你后悔都晚了!”“不會,真的,我就希望他有個情人,別煩我?!薄澳憧刹荒苡羞@種思想,跟誰學的?腦子里都想什么呢?”“你不知道小白,別看你比我大,有些事,等你結了婚你才能知道?!薄安还芙Y沒結婚,反正我覺得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事,別的我也就不多說了。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你得想想孩子?!薄八L大了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為了他犧牲我自己,人不活兩輩子,我不想讓自己閉眼的時候后悔?!薄暗貌坏降氖呛玫?,你和喬西真結了婚也不一定會有現(xiàn)在幸福,最起碼,他給不了艾之光給你的生活條件。別說俗,你承認不承認吧?”“我知道,他奮斗一輩子也達不到艾之光現(xiàn)在這個水平??墒?,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薄霸蹅儾徽f俗的,就說神圣的吧!他能為了你離婚嗎?能嗎?他能和你廝守一生嗎?” #p#副標題#e#
吳美玉低頭不語,喬西能為了自己離婚嗎?能嗎?她很清楚,不能。明知道不可能還念念不忘,這種自欺欺人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窩火了。李小白說:“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放不下也得放!以后別聽《有一種愛叫做放手》了,狗屁!還是那句話,不是真愛,真愛怎么會舍得放開?!”吳美玉突然來了一句:“艾之光以前也結過婚,離了?!崩钚“滓汇叮騺韺﹄x婚的人有偏見,但覺得艾之光卻并不壞,她覺得一個男人能包容一個女人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吳美玉又說:“你不知道,人家前任比我還漂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碰我我就會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就更不愿意讓他碰了?!薄澳銊e這樣?。〔还芩叭纹敛黄?,那都與你沒關系,既然他跟她離了跟你結了,那就說明他愛的是你,你可別胡鬧。”“道理我也明白,可就是不行,他一回來我就把孩子放中間?!薄案?,趕緊改,要不然這樣早晚會出問題?!薄澳艹鍪裁磫栴}?大不了找個情人,還是那句話,我愿意他找,只要別碰我?!?/p>
李小白出了三期雜志,一期比一期辦得好,到了第四期的時候收入支出基本上就平衡了,第五期則略有贏余。正當她沉浸在喜悅中的時候,卻收到了幾封郵件,有朋友的,也有作者的。她看了先是發(fā)笑,繼而又雙眉緊鎖起來。
朋友告訴了她一個不好的消息,說家鄉(xiāng)這邊都傳開了,說她在北京傍了個大款,要不然不可能有這么多錢辦雜志,他解釋說是吳美玉投的資,人家又說她和吳美玉搞同性戀,要不然不可能同學這么幾天就給她投這么多錢。她搖了搖頭,覺得那些人很無聊,遂給朋友回道:“謝謝你,隨他們說去吧,他們浪費的是他們的時間,與我無關?!?/p>
有幾個作者說他們發(fā)的稿子評職稱不管用,懷疑這個刊號是假的。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千萬別是假的,是假的就太對不起吳美玉了。
李小白挎上包來到簽合同的這家雜志社,總編沒在家,只有一個值班編輯。這個編輯見了她就大倒苦水,罵總編不是個東西,好幾個月了也不發(fā)工資。她說:“是不是這段時間效益不好?看總編人還挺好的呀?!本庉嬈仓煺f:“你還說他好?你被他騙了你知道不知道?小丫頭,被人家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呢!”“什么意思?”李小白心里就像吊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
“什么意思?我告訴你吧,這刊號——是假的!”那編輯看了李小白一眼,李小白依舊還是那句話:“不可能,不可能!老鄉(xiāng)?。∷趺春靡馑??”“你是說那記者吧?人家早就和總編說好了,事成之后一人六萬——聽說你們還給了人家二千塊錢的辛苦費?”李小白不說話了,可不是嗎?給了人家二千塊錢還覺得欠了人家一個天大的人情,哪想到被人家給耍了。
李小白心里很郁悶,不知道該怎么和吳美玉說這件事。吳美玉看出來她有心事,就問道:“怎么了?怎么皺著眉?不怕長皺紋了?”李小白早把自己在心里怨恨了千百次,說:“美玉,我對不起你!”吳美玉問:“怎么了呢?什么對不起我?”李小白說:“刊號是假的?!?/p>
吳美玉問:“你怎么知道?”“那編輯說的,他還教了我怎么在電腦上查刊號,我查了,就是假的。”“行了別難過了,是他們騙了你,又不是你騙我,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我就是想讓你有個事做,能在北京站住腳,這個不行,咱們看看再做別的。”李小白說:“算了吧,哪怕我打工呢,也不再拖累你了?!薄笆裁唇型侠畚遥磕俏矣惺履銕筒粠??”“當然幫!”“那不就結了,還說什么?!”
怕什么偏偏來什么。吳美玉和她公公婆婆吵架了。因為李小白。因為那些雜志。因為艾之光投的錢沒見效益。吳美玉抱著孩子來到了地下室。
晚上九點多了,吳美玉還是不回去,眼淚汪汪的。李小白心里很自責,覺得都是自己惹的禍,她不知道該用什么辦法來彌補這過錯。
“這件事你們都沒錯,歸根到底都是因為我……”李小白話還沒說完,吳美玉就氣得哭起來了,邊哭邊數落:“你什么意思呀?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受了委屈來找你溫暖溫暖,你看你!……”
孩子也跟著哭起來,李小白把孩子接過來抱在懷里,拍打著孩子的背說:“快回去吧,回去就沒事兒了?!薄拔也换厝?!”“不行,今晚不回去,明天就更沒法回了!”“我不管,我就是不回去!”“不行!你不回去他們會記在心里,你必須回去,給他們個臺階下,要不然以后怎么辦?”“不管!”“走?!薄安蛔撸 薄白?!”“不走!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對了,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薄霸趺疵鎸Γ恳郧霸趺粗€怎么著。”“不可能的?!薄霸趺床豢赡埽俊薄拔乙思艺f話人家不理我怎么辦?”“那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走一步你就叫一聲媽,直叫到她答應為止?!眳敲烙衿铺闉樾Γ罢f的好聽,你叫叫我看看!”李小白見她笑了,就說:“走吧?”她說:“那你跟我一起回去!”李小白像哄小孩似的,說:“啊,走。”
她們回到家就快十一點了。艾爸艾媽還坐在客廳里,一見她們回來了,都站起來。
“叔,阿姨,這么晚了你們還沒睡呀?本來我想留她住下,可她怎么也不住,非要回來,說怕你們擔心……”李小白滿臉堆笑,艾爸艾媽的臉上也換上了笑容,艾爸問道:“是嗎?她非要回來?”李小白說:“可不是嗎?人家心里可后悔著呢,想跟你們認個錯吧又害羞……”艾媽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大孫子來奶奶抱抱!”
艾之光說想兒子了,讓吳美玉帶著兒子去河北,吳美玉讓李小白陪她一起去。李小白其實想回家,但沒好意思說。
李小白住在靠近陽臺的屋子里,吳美玉去晾曬衣服,見她關著門,就笑話她:“關什么門???還怕艾之光啊?”艾之光就說:“是嘛!是不是怕我非禮你呀?”李小白臉就紅了,覺得自己似乎是不大對,就好像不相信人似的,像防賊似的。
半夜里,李小白被一陣嚶嚶的哭泣聲驚醒。她穿好衣服出來,見客廳里的燈亮著,電視里正在播放吳奇隆主演的《問君能有幾多愁》。艾之光坐在沙發(fā)上喝悶酒。他看了李小白一眼,把瓶子對著她晃了晃,苦笑了一下,又喝起來。
李小白沒說話,徑直來到他們的臥室,見吳美玉正哭得梨花帶雨。李小白去洗手間拿了條毛巾給她,她抽泣了一會兒,把頭一抬,說:“你看看我的脖子,他想掐死我!”李小白看見她的脖子上果真有幾道紅印子,問:“怎么了?”她恨恨地說:“艾之光想強奸我!”
“強奸?可憐的小艾!你都把人逼到這份上了,可以了。你想想,人家夠包容你的了,差不多就行了,見好就收吧?!薄澳闶俏遗笥堰€是他朋友?你和誰一幫?!”吳美玉也不擦淚了,把毛巾扔向她。李小白接住毛巾,說:“當然是你,但你得明白道理,別把自己的錯誤當成委屈。你想想,憑人家的條件,什么樣的女孩兒找不到?”“我知道他條件好,有本事他就去找情人啊!干嘛非得碰我?”“他真給你弄回來一個你受得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受得了!找吧找吧,只要別碰我!”“從今天起就打消這個念頭,腦子里整天亂七八糟的想什么!好好過日子,為了你,為了孩子?!薄罢娴?,我只要兒子就夠了,還有你,你別離開我,我都不能想象你離開我了我怎么辦?!薄皟粽f傻話!好了,快洗洗臉睡覺吧,要不然明天可腫眼皮了?!?/p>
吳美玉去衛(wèi)生間洗臉,李小白又來到客廳說艾之光:“你干嘛呀?想殺人啊?看把美玉掐的!”“你就沒問問她我為什么掐她?”艾之光把啤酒瓶子倒過來控了控,又喝完一瓶。李小白把幾個空酒瓶子拿到一邊去,說:“就算她不對,你也不至于這樣?。磕憔筒粏枂査秊槭裁催@樣?”“為什么?”艾之光又要啟啤酒,李小白奪過來,說:“行了,別喝了!我問你,你是不是結過婚?”艾之光一驚,說:“結過?!崩钚“讍枺骸半x了?”他說:“廢話。不離能和她?”李小白說:“那就是,你想想,以她的條件找個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人家結了婚才知道你離過婚,心里當然委屈了。叫你你不委屈?”艾之光沒說話,繼而又說:“她的條件?她的條件怎么了?我的也不差!”“等等,咱們不是談條件?!薄澳钦勈裁??”艾之光打了一個嗝,滿嘴啤酒味。李小白身子往后退了退,說:“談什么?談怎么好好過日子!”“你又沒結婚你懂個屁!”艾之光一臉不屑,仰倒在沙發(fā)上。 #p#副標題#e#
吳美玉洗完臉出來,拉著李小白的胳膊說:“不和他說了,你睡這屋,讓他睡那屋。”艾之光無所謂地說:“行??!怎么著都行!”
翌日。艾之光醒了酒,見自己躺在李小白的床上,愣愣地坐了一會兒,來到客廳拿起鑰匙下了樓。吳美玉聽見了門響聲,從床上爬起來,站到窗前拉開窗簾向外看,艾之光的車子正緩緩地向外移動。
“他去廠里了?!眳敲烙癜汛昂煆陀掷?,拿起梳子來梳頭發(fā)。李小白讓他們晚上那一鬧騰沒大睡醒,嘀咕道:“明明也喜歡人家,非要搞得那么劍拔弩張的。”吳美玉嘴硬,“誰喜歡他了?!誰喜歡?你喜歡?你喜歡?!”李小白笑道:“我喜歡就壞了!”
艾之光就是艾之光,一上午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中午回來買了排骨,說要亮他的拿手絕活。吃飯的時候,李小白又說起了雜志的事,艾之光說:“我早就知道這錢得打水漂,不信你問問美玉,給你匯款的時候我就說了?!崩钚“讍枀敲烙瘢骸笆遣皇前??”吳美玉說:“嗯,其實他早就去看過那個雜志社,說是個皮包公司,我怕影響你情緒,就沒和你說?!薄罢媸堑?,怎么不早和我說呀!白瞎了這么多錢!”“我是商人不懂文化,早和你們說你們信我嗎?你們倆都太天真了,我就是要讓你們買個教訓,自己丟了錢自己知道心疼,以后別再這么輕易相信人了。”李小白不說話了,她覺得自己這情欠海了。
吳美玉看李小白的鼻子上香汗涔涔,邊吃排骨邊說:“你就不會把衣服脫了?在家還穿這么多!”艾之光在呼嚕呼嚕地喝排骨湯,聞言抬起頭來,笑道:“怕我看?。课也豢?,你脫吧!”說著把頭扭向一邊。李小白白了他一眼:“去你的!瓜田李下不知道?”“什么是瓜田李下呀?啊?我不明白!你明白嗎?”艾之光用胳膊肘兒搗了搗吳美玉,接著又喝了一口啤酒。吳美玉說:“這個都不懂啊笨蛋?就是在西瓜地里李子樹下偷吃李子和西瓜?!卑獾钠【茝淖炖飮姵鰜?。吳美玉當然知道瓜田李下的意思,就笑李小白:“你什么時候才能學會勾引人?。窟B個人都不會勾引,真是的!”口氣里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艾之光就問:“你想讓她勾引誰???勾引我?我不用勾引,你要愿意我今晚就睡她床上去!”吳美玉說:“我倒愿意,就怕小白看不上你!”李小白瞅了他們一眼:“吃飯吃飯!少拿我開涮!”
艾之光說:“我在網上看好一項生意,不知道怎么樣,咱們討論討論?!崩钚“讍枺骸笆裁瓷??”艾之光說:“兒童玩具,連賣帶租賃,再加上游樂場?!眳敲烙裥Φ溃骸澳阃孢^家家?你爸不打死你?!”“怎么過家家?我在想,咱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今年生意不好做,到現(xiàn)在外面還有三千多萬塊錢沒收上來,我在想,咱們也干點別的,反正摸索著來嘛!我想建個北京最大的兒童基地,讓全北京的小孩都聚集在一起,不光讓他們玩還能開發(fā)智力,除了兒童游樂場、玩具什么的,再弄上個智力提升館,你們說這是過家家?”李小白說:“這塊餅畫的也忒大了點兒,讓人怎么啃?”吳美玉也笑他:“就是嘛,凈做白日夢,你爸肯定不答應。再說了,就是答應了誰弄?廠子不要了?”艾之光沖李小白一呶嘴,說:“這不是有人嘛!”李小白說:“你快拉倒吧!一個雜志就夠我受的了,我可不想欠你們這么多情,欠多了還不了,難受?!焙⒆有蚜耍瑓敲烙癖н^來給他喂奶,她坐在沙發(fā)上,說:“小白真?zhèn)耍思野涯惝敵勺约喝?,你老把人家當外人!誰讓你欠情了?誰讓你還了!咱們已經是一體的,一體明白嗎?就是同呼吸共命運的,沒有誰欠誰的!”艾之光酸溜溜地說:“嗯,你們是一體的,就我是外人,這次是我欠你們的!你們幫不幫?”李小白說:“不幫?!?/p>
不幫店也開起來了,艾之光把李小白的行李從地下室拉到店里,得意地說:“先弄個小的試驗試驗,行咱們就接著弄大的,反正不管賺不賺錢,你在這里就給我省個人的工錢!”吳美玉說:“那可不行,賺了錢一人一半,我們白幫你呀?”艾之光說:“就怕不賺,賺了你們一人一半——老婆,這樣行吧?”艾之光可憐兮兮的看著吳美玉,吳美玉笑道:“這還差不多!”他涎著臉問:“那有沒有獎勵?”吳美玉說:“獎什么?這才剛開始呢,繼續(xù)努力吧!”艾之光頓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仰倒在海洋球里,海洋球立刻就淹沒了他半個身子。
剛開始生意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李小白印了宣傳單找人到處發(fā)放,公園里,幼兒園門口,凡是有小孩子經常出沒的地方基本上都去了,生意慢慢地好起來。
吳美玉的兒子會說話了,兩個人就開始對他進行啟蒙教育,這個教一首唐詩,那個就教一首宋詞,小家伙腦袋瓜子賊靈,一首五言詩兩遍就會了,帶著孩子來玩的家長見了沒有不夸的。他自己也特別愛學習,經常手不離筆,也超乎尋常的懂事,見吳美玉和李小白忙不過來就去幫著招呼客人,用小手輕輕地拍拍比他大好幾歲的小朋友,說:“小哥哥,慢慢玩,別摔著。”吃東西的時候決不吃獨食,有幾個小朋友分幾個,人家不要他決不罷休,完了還要關心地問人家:“好吃嗎?”見誰嘴上有渣滓口水什么的,就立刻從小兜兜里掏出餐巾紙來給人家擦嘴巴,只要一瞅見吳美玉和李小白閑下來,就拿著本子說:“媽媽小白阿姨,偉偉要寫字,偉偉要學習!”把他爺爺奶奶樂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李小白的咳嗽了幾聲,小喇叭不斷地閃爍,有人想加她。她點開資料一看,昵稱是“坐墻上等紅杏”。笑了一下,就想點拒絕。吳美玉笑道:“你可別拒絕,這是艾之光!”李小白奇怪地問:“他怎么知道我號?”吳美玉說:“我和他說的呀!接受吧。”
李小白接受了艾之光的請求,好友里就多了一個“坐墻上等紅杏”。她與吳美玉對視一眼,給艾之光發(fā)了一條信息:“墻沒坐塌?紅杏等到否?”艾之光馬上回道:“這墻結實著呢,二萬五千里長征馬上就要結束了,現(xiàn)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曙光馬上就要來臨了,阿門!”
艾之光已經兩個月沒回北京了,李小白問吳美玉:“艾之光這么長時間不回來,你不擔心?也不想他?”吳美玉說:“不擔心,也不想。奇怪了,要是一天不見你我就覺得想得慌,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吃好了沒有,反正就胡思亂想,你在我眼前我就放心了,干什么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蕩,哪怕你不理我呢,我看著也覺得心里舒坦?!薄斑@可不對啊,你要把對我的心思轉移到艾之光身上,千萬不能因為我影響到家庭。”“你說什么呀?咱們又不是同性戀,艾之光知道,所以他也愿意咱們在一起?!?/p>
李小白懷疑艾之光等到紅杏了,吳美玉不相信,說:“他眼光挺高的,一般人根本就看不上,你想想,泡網的有幾個美女?”“也是,美女都忙著約會了?!崩钚“渍f完看了看她和吳美玉的,吳美玉瞥了她一眼,說:“咱們和她們不一樣,咱們是寫文章,順便掛著玩。”
事實證明李小白的判斷是正確的。艾之光真等到紅杏了,是個叫“冰山雪蓮”的女人。要不李小白也不知道,那天他發(fā)信息發(fā)錯了,把給冰山雪蓮的信息發(fā)到李小白的上來了:老地方等我,帶上安全套。
李小白怕被吳美玉看到,趕緊把對話框關掉,她不知道該不該和她說這件事。吳美玉正在給偉偉織毛衣,偉偉自己趴在做烤畫的小桌子上學習,用小指頭摁著學習機里的卡片跟著念英語。
李小白點擊“坐墻上等紅杏”,啪啪啪打了一行字:行啊艾之光!幾天不見本事見長啊!
艾之光沉默了一陣,回道:那你說怎么辦?我是個人,我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李小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是呀,他是個人,他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他好像沒錯,但錯的是誰呢?美玉嗎?可是她也是個好女子。李小白看了看吳美玉,說:“要不,你去河北吧,去關心關心人家?!薄八趺床换貋黻P心關心我呀?”吳美玉頭也沒抬,繼續(xù)織,粉紅色的絨線球從袋子里掉出來,偉偉高興地跑過來拿著玩。 #p#副標題#e#
“小白,放首歌聽。”吳美玉從偉偉手里要回絨線球復又裝進袋子,李小白問:“想聽什么歌?《比我幸?!罚俊彼c點頭說:“嗯?!崩钚“拙忘c開桌面上的WindowsMediaPlayer。
“望著廣場的時鐘你還在我的懷里躲風
不習慣言不由衷沉默如何能讓你都懂
此刻與你相擁也算有始有終
祝福有許多種心痛卻盡在不言中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
再痛也不說苦愛不用抱歉來弭補
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請記得你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對自己殘酷
我默默的倒數最后再把你看清楚
看你眼里的我好饃糊慢慢被放逐……”
兩個人都輕輕地跟著陳曉東哼唱,過了一會兒,吳美玉又要聽張政的《香煙愛上火柴》,李小白就給她換上《香煙愛上火柴》:
“香煙愛上火柴
就注定被傷害
老鼠愛上貓咪
就注定被淘汰
我愛上了你
就注定離不開
不要輕易說愛
許下的承諾
欠下的債
如果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淚
那我永遠都不會哭
因為我怕失去你……”
李小白正沉浸在音樂中,卻聽吳美玉說:“小白,你就是我眼中的那一滴淚,有你我永遠都不會哭……”李小白笑道:“我怎么聽著就像是愛情表白呀?”“去你的,人家說的是正經話,咱們要真是同性戀就好了,一輩子都不用分開了,你要是結了婚我怎么辦呢?以后你在哪里買房我就跟著去哪里買,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偉偉見她們都在笑,也跟著湊熱鬧,胖乎乎的小手捂著嘴巴笑得前仰后合。
艾之光好不容易回來了,到店里這兒轉轉那兒看看,指手畫腳地安排一番。吳美玉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氣不打一處來,對李小白說:“你看看,你看看!你還讓我好好對他,你看他一回來就這個熊樣兒!”“我什么樣?!”艾之光火了,把臉沉下來。李小白說:“你沒看見美玉見了你高興的這個樣?你看你沉著個臉干什么呀?別把偉偉嚇哭了?!眰タ吹桨饽莻€兇樣,小嘴一呶哭起來,嘴里喊著:“不準打架!壞爸爸,打爸爸!壞爸爸,小白阿姨——打爸爸……”
這之后,倆人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架,也不為點什么事,只要一對眼就點上火了,似乎都憋足了勁要將戰(zhàn)爭進行到底。李小白不能見他們在一起,一見他們橫眉怒目的樣子就感到頭疼。吳美玉不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因,但李小白知道,艾之光這個家伙,是有紅杏了,心野了。
吳美玉用了一招最古老的招式——抱著偉偉回了娘家。李小白讓艾之光去把她接回來,他不去,說:“愛回不回,不回就離婚!”李小白氣得說:“你怎么這樣?怎么動不動就離婚?”“啊,好就結不好就離,怎么了?”“你混蛋!”艾之光愣了一下,突然笑道:“你也會罵人?。俊崩钚“滓残α?,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罵人,說:“你欠罵!你說你該不該罵?弄個紅杏就弄個紅杏唄,還長本事了?還會吵架了!”“我不是心里煩嘛!本來想回來享受享受家的溫暖,沒想到一回來她就對著我大呼小叫的,你說我生氣不生氣?”“誰大呼小叫???你別惡人先告狀啊!我只看到她一張熱臉貼在了你的冷屁股上。”“我和你就沒法講理,你只會向著她?!薄澳憔蜎]理,欺負老婆還有理了?”“好好好,我沒理,真后悔讓她去上那個破學,認識了個你?!薄澳闶裁匆馑??”“沒什么意思。”“把話說明白?!薄罢f不明白?!薄澳阍趺催@樣啊?”“啊,我媽生下來就這樣。”“去,一邊去,別妨礙我寫作。”李小白在電腦上敲起來。
艾之光卻并不走開,站在她身后哼哼周杰倫的《青花瓷》: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
在瓶底書刻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李小白眉頭一皺,說:“去去去,五音不全還唱歌?真有勇氣!”艾之光委屈地說:“不會吧?人家都說我唱歌挺好聽的!”“那是因為他們都太善良了,不忍心傷害你這顆脆弱的心!”艾之光嘻嘻的笑著,拿著她的辮子玩弄她的頭發(fā),她一下回過頭來,斥道:“離我遠點兒!”
“小樣兒!”艾之光躺到了李小白的床上,用手捏著眉心說:“我頭不舒服,過來給我捏捏。”李小白連瞅都不瞅他一眼,說:“你等著吧?!薄翱禳c兒!真事兒!”“你要么回老家把美玉接回來,要么回河北去找你那紅杏,沒有第三個選擇?!薄澳憬o我捏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捏了我就回去接她?!薄罢娴模俊薄班?,真的。”“不準賴賬?。 薄班?,不賴賬。”“接回來不準再跟她吵架!”“嗯,不吵架?!?/p>
李小白覺得條件講的差不多了,就過來給他認真的捏起來。艾之光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猛地一運勁兒,把她壓在了身下。
事情來的太突然了,李小白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她只驚恐地叫了一聲:“小艾……”櫻唇就被艾之光給堵上了。她羞惱、氣憤、后悔……所有的壞情緒一股腦兒全出來了。她雙手抓住艾之光的衣領,使勁兒往后扯,把艾之光勒得咳嗽了兩聲,抬起頭來,說:“你想勒死我呀?”她坐起來,恨恨地道:“勒死你都不解恨!”
“你以為我是性饑渴?變態(tài)狂?!”艾之光撫摸著自己的脖子,把領帶抽下來摔在地上。李小白說:“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有幾位家長帶著孩子來玩,被艾之光轟出去,“走吧走吧,今天不營業(yè)了!”誰知那幾個小孩子非要玩,這個嚷著要玩汽車和蹦床,那個嚷著要玩海洋球和秋千,有個小孩跑到滑梯上去出溜一下滑下來,被他媽媽拽著胳膊往外拖,氣得哭起來。李小白趕緊說:“玩吧玩吧,別聽他的?!?/p>
吳美玉發(fā)來短信:小白,給你買了條手鏈,很漂亮。
艾之光看她一眼,問:“誰的短信?”
李小白不理他,坐在凳子上看那些小孩子開心地玩耍。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吳美玉,辜負了她對自己的一片真情,她不想破壞這種純潔的友誼,她心里很明白,一旦破壞,今生便再也遇不見像她這樣對自己這么好的人了。
艾之光見她在出神,便在電腦上放起了湯潮的《狼愛上羊》,當唱到“狼說親愛的,謝謝你為我療傷”的時候,李小白說:“關了,煩人?!卑庹f:“多好聽啊,我就愛聽這歌?!崩钚“装岩繇懘蜷_,把音量放大,剎時,“小么小兒郎,背起那書包上學堂”的聲音就壓過了“不管未來有多少的風雨,我都為你去抗,羊說不要客氣,誰讓我愛上了你,在你身邊有多么的危險,我都會陪伴你……”
艾之光的手機響起來,還是《狼愛上羊》。李小白說:“快接,別讓它唱了?!卑夤室獠唤樱謾C就在那響著:“狼愛上羊啊愛的瘋狂,誰讓他們真愛了一場,狼愛上羊啊并不荒唐,他們說有愛就有方向,狼愛上羊啊愛的風光,他們穿破世俗的城墻……”唱完了,艾之光把電話打過去,他一邊聽電話,一邊看著李小白,臉色越來越陰郁。打完電話氣得把手機“啪”地一聲摔在地上,說:“你讓我去接她,你不知道人家在家里干什么!”李小白茫然地問:“干什么?”“干什么?給我戴綠帽子!”“不可能!你小聲點兒,就不怕人家聽見?”李小白朝兒童娛樂室瞥了一眼,艾之光無所謂地說:“帽子都戴上了,還怕丟什么人哪?!”“不可能的,你別瞎說,美玉她就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這幾年來她的心一直就沒在我這兒!”“沒在你這兒在哪兒?你別瞎說。”“誰瞎說了?我心里清楚?,F(xiàn)在人家這不又團聚了?我真懷疑偉偉是不是我的兒子?不行,等她回來我得去做個DNA。”李小白不知道吳美玉那邊到底怎么了,也不敢亂說話,艾之光見她不吭聲了,像得了理似的,問她:“沒話說了吧?我倒要看看你還怎么給她爭情理?!薄安挥脿?,虧美玉做了你好幾年老婆了,連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都不清楚?自己的老婆你都信不過,不知道你到底要相信誰!”“你還是在爭,那這個電話是怎么回事?難道人家吃飽了撐的發(fā)神經???”“差不多。有時候連自己親眼見的都不能相信,也許是誤會,也許是別人故意安排好了給你看的?!薄扒?,我倒要看看你護她到幾時!你問問她,她現(xiàn)在在干什么?” #p#副標題#e#
李小白就打電話給吳美玉,問:“你在干什么?”吳美玉說:“逛商場??!剛才不是給你發(fā)短信了嘛,給你買了條手鏈,很漂亮的!”艾之光也趴在一邊聽,小聲說:“問她跟誰一起逛!”李小白就問:“你現(xiàn)在跟誰在一起呢?”“呵呵,你猜猜!”吳美玉笑起來,她一笑,李小白就想壞事了,搞不好真跟喬西在一起!就甩開艾之光走到門口,說:“我不猜,逛逛就快回去吧。人家艾之光說想你了呢,打算什么時候回來?。俊薄昂?,我才不信呢,想我早就來接我了!”“沒跟家里人說是吵架跑回去的吧?”“沒說!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他們擔心的?!薄班牛涔渚涂旎丶野?。”“是!嘮嘮叨叨的,像個老太婆!”
李小白掛了電話,艾之光就問她:“問出來沒有?她跟誰在一起?”“就是一個普通朋友?!薄斑€想騙我?我都知道了,我表弟就在他們后面跟著呢!”“哦,就算人家在一起,那又怎么了?不過就是逛逛商場,就給你戴綠帽子了?”“沒那么簡單,你太天真了!”“是你太復雜了!”艾之光還想說什么,李小白不耐煩地說:“好了出去吧,別在這里影響生意!”
偏偏下起雨來。這雨下的很沒道理,太突然。艾之光瞥了李小白一眼,懶懶地說:“唉,人不留人天留人,沒辦法!”李小白假裝沒聽見,不理他。艾之光看看李小白,見她沒反應,又喊道:“緣分??!猿啊!糞??!”李小白依舊不理他,看著外面,聽雨水拍打大地的聲音,噼哩叭啦,唧唧呱嗒……
“小白,按說你們文人是最相信緣分的,你不信?。堪??你到底信不信?”艾之光坐在小凳子上,低著頭玩智慧珠。李小白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敢輕易接話茬,沒好氣地問:“干嘛?!”艾之光聞言一驚,抬起頭來看著她,見她這么嚴肅,不禁笑道:“干嘛?想把你吃嘍!——哎呀,這雨下得可真好!你想吃什么?今兒咱不回家吃飯了,就在這里吃?!崩钚“讻]言語,艾之光看了一眼兒童娛樂室,聽見里面的小孩樂得咭咭咯咯的,濃眉微微一皺,看了看手表。
李小白問:“你什么時候回去接美玉?”“過段時間吧,現(xiàn)在廠里忙著呢?!薄皼]見你忙,忙還坐這里?”“再忙也得喘氣呀!你說是吧?”“嗯,還知道喘氣了,進步不小?!卑庑α艘幌?。
雨越下越大,絲毫不見停的痕跡。那幾位家長心里焦急,在屋里來回的踱著步子。艾之光假裝好心地問人家:“著急回家嗎?著急我就給你們送回去?!比思叶颊f不著急,他就說:“走吧走吧,沒關系,都老顧客了,這點方便還是有的?!本瓦@樣,艾之光光榮的做了一回雷鋒叔叔,開著車挨個把顧客送回去了,也不管小孩愿不愿意回去。
李小白看著被雨水攪混了的天地,心里忽然覺得很怪誕。天地洪蒙,誰為情鐘?世間萬物,原本就是混沌虛空吧?孤零零,孤零零!活,但求無愧于心;死,但求無愧神靈。奈何橋上,若能相逢一笑,則無愧此情矣。
艾之光提著一袋子食物進來,見李小白在發(fā)呆,問:“怎么了?”李小白說:“沒怎么,我在想,美玉什么時候能回來?!薄澳悴挥美险f這件事,吃飯?!卑獍逊奖愦旁谧雷由希粯右粯拥哪贸鰜?。
李小白不說話,只顧低著頭吃飯。艾之光沒吃,只是大口大口的喝啤酒。終于忍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他問李小白:“怎么不說話?”李小白頭也不抬,問:“說什么?”艾之光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又開始喝起來,頃刻之間,兩瓶啤酒就進肚了。
“你就不問問,我想說什么?我想干什么?”艾之光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李小白知道他喝不醉,他的酒量大著呢,一捆都醉不了,也不知道他都把酒喝哪兒去了。她依舊不抬頭,說:“想說什么就說吧,不用繞彎子。”艾之光笑起來,說:“痛快?!币谎霾?,又一瓶啤酒進去了。
“那個女人逼著我離婚?!卑獍哑孔予圃谧雷由?,兩眼泛紅。李小白冷冷的看他一眼,又吃了一個香菇?!翱晌也幌矚g她?!崩钚“灼届o地說:“喜歡也不行?!薄澳堑共灰欢?!”“怎么不一定?這輩子,你就是偉偉的爸爸,美玉的老公?!薄澳闶钦局f話不腰疼?!薄拔也还茉趺粗?,反正你就是不能對不起美玉。”“你以為我對你沒感情?!”艾之光話鋒轉的太快,李小白一驚,筷子掉到了地下。
“如果我們……你說有沒有可能?”李小白面無表情地說:“沒有?!卑饨o她把筷子撿起來,湊到她身邊,問:“你就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一點點都沒有?”話語中依稀有些可憐的味道了,李小白斬釘截鐵地說:“沒有!”“我有?!卑鉄o所謂的笑著,又仰起頭來喝了一瓶,說:“我們的婚姻早晚會出問題,早晚的事兒,你看著?!薄懊烙裼植皇遣幌矚g你,她現(xiàn)在還小,過兩年大了自然就好了?!薄斑€過兩年?我不等了!我忍這么長時間了,我不忍了!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在家里,還得睡地下,連床都不讓我上!……”艾之光的眼圈紅了。李小白說:“那不是懷著孕嘛,她怕對小孩不好?!薄澳憔褪∈“?,你就不能公平點?”艾之光又去摸瓶子,李小白說:“行了,別喝了!”“我就要喝!”艾之光突然把卷簾門拉下來,李小白覺得渾身發(fā)冷,蹲下身子,想趕緊把卷簾門再托上去,艾之光用手摁住。一個使勁往下摁,一個拼了命的往上托,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過了一會兒,李小白氣得掉下淚來,艾之光把手松開,卷簾門“哐啷”一聲上去了。
艾之光又回河北了。李小白不敢指望他回去接吳美玉了,趕緊發(fā)短信讓吳美玉自己回來,吳美玉說這樣很沒面子,李小白說夫妻之間要什么面子?打贏了能掙塊金牌是怎么著?你趕緊給我回來!
吳美玉真能,抱著偉偉還能背一個看上去比她還要重的大包。李小白趕緊把偉偉接過來,說:“天哪!你背著什么呀?也不嫌累得慌!”吳美玉打開包,說:“你看看,我給你帶了好幾瓶蜂蜜,還有衣服。”接著又從盒子里拿出一條手鏈,問:“漂亮吧?看,我也戴了一條!”說著把胳膊往李小白面前一伸。
“嗯,漂亮。你沒給艾之光帶點東西?”李小白右手抱著偉偉,左手伸出來,吳美玉給她往手腕上戴手鏈,說:“沒有,他都不去接我,還指望我給他帶東西,等著吧。”“聽說這些日子他廠里挺忙的,你別老耍小孩子脾氣?!薄霸倜σ驳靡掀藕⒆樱B個電話都不打!”“他那個手機破了,那天接了個電話,就把手機摔了,就是我給你打電話那天,你和誰逛商場呢?”“還用問?喬西??!”“還真讓人說著了!你還找他干嘛呀?!”“小白,你相信緣分嗎?我覺得我們真是有緣分的,你說巧不巧?我們是在街上碰到的!”“巧,都巧天上去了!逛商場?人家表弟就跟在你們屁股后面!”“不可能!哪有那么巧?!怎么辦呀小白?我們還進賓館了!”吳美玉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聲音都打著顫。李小白氣憤地說:“讓我說你什么好啊?我不是說讓你回家嗎!去旅館干什么?!”“還能干什么?就那樣唄。”“多長時間?”“啊?你說什么?”吳美玉的臉上飛起一片紅暈。李小白奇怪地看著她,說:“你臉紅什么?我問你你們在里面多長時間!”“兩三個小時吧?好像是兩三個小時?!崩钚“仔南胪炅?,這可如何是好?她憂心忡忡的看著吳美玉,看一眼,嘆一口氣,唉,這孩子,真愁人。
問題出來了就得解決,但艾之光不回北京。吳美玉給艾之光打電話,艾之光老是拒絕接聽。李小白說:“他不回來你就過去吧?!眳敲烙褡约翰桓胰ィ肭罄钚“缀退黄?,李小白覺得自己去似乎不太好,但是看到吳美玉這個可憐的樣子,就心軟了。
李小白又住進了靠近陽臺的那間房子。客廳里,艾之光只顧抽悶煙,任憑李小白磨破了嘴皮子,他就是無動于衷,嘴里始終兩個字:“離婚?!毖U裊的青煙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覺得自己活的很失敗,相戀了六年的妻子被自己捉奸在床,這個也這樣,命運是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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