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菜

拉薩的天空//文

那黃昏、那軟風、那炊煙、那牧歌、那月牙、那星子、那蓮香、那祖母菜、還有那些人，歲月早已將它們深深鐫刻在我心中，成了我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鄉(xiāng)情……——題記

叔叔興奮而又神秘地對我說：“今天帶你去吃一種菜，有老家的味道?！蔽倚闹幸苫?，世上有多少種珍饈，哪種菜會有老家的味道呢？帶著想一探究竟的心理，跟著他來到一家餐館。是一家沒有什么特別的餐館，于是，我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上樓直奔包廂，推開門，我一臉驚喜。我父親的兄妹幾人都在，還有住在同城，我祖母娘家侄子——我的表叔也在。這場景多像多年前，祖母在世時，家中過年的場景啊！一家人，好不容易春節(jié)能湊齊。桌上飯菜香四溢，堂內(nèi)笑語飛揚，喜氣掛在每個人臉上。祖母忙里忙外，一種溫馨，一種幸福，從她的內(nèi)心洋溢到她慈祥的臉上。

每個人都放松了自己，可以恣意地說笑，可以放肆地互相調(diào)侃。我可以撒嬌、放賴、耍橫，可以斜躺在沙發(fā)上，翹著腳，等姑姑把削好的水果遞到手上；可以吃飯中途出去溜達一圈，再回來接著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可叔叔說有老家味道的菜，到底是什么菜呢？我耐心地等下去。一會兒，服務(wù)員端上一盆菜，那是用小草魚、小草蝦外加咸菜燒成的菜，菜的四周還貼上，用玉米粉做的鍋帖子，玉米餅上浸沾著菜鹵汁的味道。那種熟悉而又久遠的香味，裊裊直奔我心田，牽著我的思緒穿越到我兒時的舊時光。

叔叔微笑著夾塊菜給我，說：“來，嘗一下，是不是像你奶奶做的菜，有老家的味道？”這句話，問得我潸然淚下。是啊，怎么能忘記呢？這是我奶奶燒的菜，只有我奶奶才能燒出這樣菜香，這是我的祖母菜，無論多少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的祖母菜！

我的手有些抖，夾不起菜。我連忙低頭拭去眼角的淚水，埋頭吃盤子里叔叔為我夾的菜。大家吃這道菜時都沒有講話，舉著也變得緩緩。我們都在慢慢、細細品味著，祖母在時的舊時光。

祖母在時，我們家最愛吃這道菜，也經(jīng)常吃這道菜。黃昏時分，炊煙裊裊，菜花搖曳，遠遠就能聞見，空氣中彌漫著的飯菜香味。遠處田間小徑，傳來放牛人的牧歌聲。門前的場院上堆著新割的青草和野菜，草的清香蕩漾在空氣中，惹得豬們上串下跳直哼哼。黃昏吹著風的軟，池塘里滿塘荷香四溢。各家大人忙著招呼在外野玩的孩子，呼喚回家吃飯的聲音此起彼伏，偶爾有零星的狗吠聲摻和進來。樹枝上，鳥兒歸巢，在呢喃細語。晚風輕輕叩簾攏，各家各戶把餐桌擺在屋前場院上，鄰居之間可以端著飯碗串門，品嘗各家菜肴，笑說當天趣事。

月牙兒升起來了，星子在無意中閃。飯后，各家聚集到一個清風涼爽的地方納涼。而我這時，則經(jīng)常是大家戲謔的對象，戲謔內(nèi)容:一是，我從小是從廣州撿回來的；二是，我是小四眼——從小就近視戴眼鏡；三是，我越長越丑。我常常被他們戲謔得氣急敗壞，著急上火的樣子常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我那四歲的堂弟，長得像賈寶玉般謫仙。一日，他盯著我的臉看說：“我們家姐姐最丑。”我不禁被他童真的話語逗樂了，告訴他：“你把剛才的話告訴奶奶、大媽、你爸媽去?！彼次遗醺剐Φ脴幼雍艿靡?，就屁顛屁顛地跑去一一告訴。我祖母聽后，假裝唬著臉，而又不失慈祥地對他說：“就這一個姐姐，不許說姐姐不好，要好好待姐姐！”他的大媽——我的母親，則生氣地責備他：“就這一個姐姐，還說姐姐不好，以后不許說！”我的嬸母聽見了樂得哈哈大笑，我的叔叔在一旁陰沉著臉，用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問堂弟：“剛才是誰說姐姐最丑的？我們家就這一個姐姐，要好好待她！”我幼小的堂弟聽了他父親的話，嚇得直吐舌。果真，以后不管誰再怎么教他，他始終不說這樣的話了。

現(xiàn)在想起舊日往事，方才品味到，從小到大我承載了親人太多的愛和庇護。無論世事如何變遷，無論滄海如何變成桑田，我永遠都無法割舍這份親情；無論我走到天涯海角，也無法忘卻那盤祖母菜的香味。

那黃昏、那軟風、那炊煙、那牧歌、那月牙、那星子、那蓮香、那祖母菜、還有那些人，歲月早已將它們深深鐫刻在我心中，成了我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鄉(xiāng)情……

（后記：臨近清明節(jié)，謹以此文緬懷我的祖母。）

201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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