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中的遷徙
寒風(fēng)中的遷徙
零下的嚴(yán)寒鋪天蓋地,卷走了每一寸渴望的目光。
西伯利亞的風(fēng)哦,你是怎樣跋山涉水萬里來到我的身邊,讓我領(lǐng)略你催生枯萎的力量,是否你從異域帶來的風(fēng)情讓我想起了我已許久不曾向北的腳步。
塞外的高原真是塊鍛煉風(fēng)的好地方??!寒冷在周圍滋生蔓延,走到哪,都是西風(fēng)留下的亙古的痕跡。寒冷從不吝嗇它這樣的賜予,越冷的風(fēng),激蕩起越多對溫暖的依戀。
天空曠闊得只剩下風(fēng)的影子。
候鳥,候鳥,對,這樣的天空還留下來秋天候鳥遷徙的畫面。它們成群的飛向南方,在寒風(fēng)到來之前,候鳥踐行著一生的使命。它們的眼里顧盼回眸之際,充滿了對北方的眷戀,一層落寞與不舍像層紗籠罩著候鳥不忍南去的眼眸。(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候鳥遷徙過天空的畫布,拍打的翅膀撥開云霧,為生命開路。在它們眷戀的北方,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大漠窮秋,絕世曠古。只是這不是南去的因素,也不是北歸的向往。冥冥之中,村莊上空飄蕩的縷縷炊煙成了牽引它們北上的坐標(biāo),每一處灰白直上青云的煙都是草房子里溫暖散開的靈魂。炊煙四散,心神卻在坎坷的回歸。每一寸都透著至情至性的呼喚,呼喚遠(yuǎn)行的靈魂。這畫面不能不讓我為之動容,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眼前城市邊緣的炊煙,看候鳥在炊煙中飛翔的麗影,看炊煙在天空輕歌曼舞。我的心便飛向了村莊。
候鳥南去,我踐行著它們北歸的夢想。我迎著遠(yuǎn)古的寒風(fēng)北去,我邁開沉重的腳步,在夕陽半掩青山的傍晚踏上家鄉(xiāng)的土地。熟稔的氣息沖擊著我的面龐,心中猛然一顫,近乎凝固的血在這一方我此刻才歸來相擁的沃土融化開來,激活了我的心臟。村莊的水泥路是新鋪的,樹卻已非那般矮小。村外的河水已不那么清澈,倒映不出母親在籃竹框里淘米洗菜的身影,這河水曾滌凈養(yǎng)育我們長大的大米白菜的污垢啊!只是這樣美好的滋味隨著通向村外的泥濘小路而漸飄漸遠(yuǎn),也永遠(yuǎn)的從口中的幸福積淀成了心中的隱隱作痛。完成與故鄉(xiāng)交融的那一刻,村莊的水,樹,魂便在這冬天泛濫,感情走入不可收的汛期。
我此時看到了村口的老榆樹。遠(yuǎn)遠(yuǎn)的,它虬扎的枝干在寒風(fēng)中像是村莊結(jié)實的裸露,裂痕滿布如溝壑般的胳膊。我慢慢的走近,像在接近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帶著忐忑不安的心,也帶著迫不及待的情。我握筆許久的手如此纖細(xì),從未真正的撫摸過它,此刻觸碰它已遍身的皺紋,像是父親曾經(jīng)撫摸過他心愛的耕犁一樣,默默地,不說一個字。看著紅色的螞蟻在它龜裂的肌膚間穿行,那么無憂無慮。心中升騰一股莫名的感傷:如果歲月在某個岔路口停下,我寧愿一輩子做村莊的紅色精靈,以天真孩童般的神情俯視著它把我像放風(fēng)箏一樣,越放越高,越放越遠(yuǎn)。
母親站在老榆樹下的身影突兀在我的思緒里。我熟悉的母親在不停地向汽車開來的方向張望,張望著塵埃落定處是否有兒子歸來的疲憊身影。母親是牽上歲月的手在等待,時間在認(rèn)真的梳理著母親的發(fā)絲,一絲不茍。那無形的手如何將母親烏黑的頭發(fā)一根根的偷走,栽上禁不住梳理的雪似的銀色?眼淚把這一幅畫面折射,是母親日愈增多稠密的銀絲串起來的,每一根都穿過我柔弱的心臟。
未進(jìn)家門,風(fēng)便把我的氣味送進(jìn)了村莊,也許離開時帶走的濃烈的土的氣息已被距離與時間稀釋,已不在那般熱烈,迎接我的狗吠也降低了分唄,似在嗚咽,透著幾許凄涼。狗是通人性的,它在我歸來之時已沒了手舞足蹈。此刻,狗竟用這樣陌生無奈而又渴望的眼神凝視著我。“笑問客從何處來”的漠然便掠上了心頭。
母親,我回來了。沙啞的聲音在寒冷的院中散開。狗吠又叫了起來,聽著卻多了幾分悅耳。母親從屋里出來,手里納著一雙千層底,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我。弟弟也從屋里飛奔了出來,站在母親的身旁。我不忍去看他們的眼睛,那里面蓄滿的寧靜會在瞬間爆發(fā),滿溢著我的愧疚。弟弟接過我肩上和手里的包,拉我進(jìn)屋。我站在母親的跟前,她把手里的鞋給弟弟,雙手顫抖著把我撫摸著端詳著,淚水代替了語言。我伸手握住母親的手,心中一顫,我握住的是怎樣的一雙手啊,手上布滿厚實的繭,蒼黃而刺眼,曾經(jīng)細(xì)膩而此刻粗糙的手上,突兀的明明是一座座老去的土丘??!皺起的皮膚,皸裂的傷口,是母親手上生長的嗎?那是我遠(yuǎn)行的纖繩將它勒割!我遠(yuǎn)行的身影將它折磨!我抖落的思念將它浸泡!母親干癟你的雙手,像銹鈍了的鐵犁,耕耘我們一生的收獲!
我的淚無法再抑制,抱著母親矮矮的身軀,伏在母親的肩頭哭泣。為我的一次次推辭回家,為我不解的母親的心,為我從母親心里掏走的一切。我的遠(yuǎn)行,是他鄉(xiāng)的腳步,是飛上天空的翅膀,總是背離這家的方向,越行越遠(yuǎn)。這一份無所顧忌的遠(yuǎn)行,該把母親的心裁割成多少份??!
現(xiàn)在,我像遷徙的候鳥一樣歸來,伴著呼喊的北風(fēng),在生命的歲月中做著逆運動。遷徙的候鳥不是為了豐美的水草而來,不是為了陽光遍地而來,只為那個叫作家鄉(xiāng),那個已許久不曾親吻過的地方。我曾在他鄉(xiāng)的夢里打著對她古老的譫語。胸膛里埋著的眷戀在燃燒,炊煙涂滿艷麗的羽毛,翅膀撕開阻擋的風(fēng),義無反顧的飛來。
母親,您遷徙的兒子是您永遠(yuǎn)的放逐,在寒風(fēng)的懷抱里把思念收攏。
可我仍會離去,穿上您做的千層底,無論走到哪,無論有多遠(yuǎn),感情總是那么踏實,不會疲倦。但我卻無法承諾何時再飛回來。就讓我飛翔的翅膀把距離和時間丈量,也把您的牽掛收拾在行囊,永不會忘記根的方向。
北風(fēng)忽忽,我沉重的腳步裹挾著寒冷離去。心中戀戀不舍:南方的候鳥是否在我離開時已飛回?繼續(xù)著我寒風(fēng)中的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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