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與評判:莫言和馬悅然同題小說《小說九段》
比較與評判:
莫言和馬悅然同題小說《小說九段》
勞燕
2012。11。28。
最新的《上海文學》11期,推出了特輯:《莫言:被記憶纏繞的文學世界》欄目。
這個欄目全面回溯了莫言與《上海文學》二十余年的歷史文化淵源:全文重發(fā)1986年程德培《被記憶纏繞的世界——莫言創(chuàng)作中的童年視角》,我們在這篇近萬字的、對莫言早期作品極為重要的文學評論中,仿佛可以再度回憶起莫言這位作家發(fā)端、成長、成熟的歷史印跡。我想這也是本期刊物為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這一轟動的文學事件的一次集中的展示,具有很特別的意義。與此同時,還選錄了莫言當年的一篇創(chuàng)作談《〈透明的紅蘿卜〉創(chuàng)作前后》及有關的文學演講、談話的精彩片段,讓今天的讀者共同去分享和回味這段回味悠長文學史的歷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同時,欄目里還重新刊登了莫言的《小說九段》,莫言的短篇小說《小說九段》在2005年《上海文學》第1期首刊登,這次2012年11期是重新刊登。2005年莫言《小說九段》刊出后,瑞典漢學家馬悅然,是諾獎評委,他特別喜歡莫言這篇有點像微型小說集成的小說,由于喜歡,自己也創(chuàng)作了一篇《小說九段》,刊登在隨后的《上海文學》上。
這11期《上海文學》特輯中于是將莫言和馬悅然的同題仿作一并刊出。這樣讀來,別有一番意趣,這也可以引起一點注意和興趣,以致引出了一個話題,使得我們有可能同時在看到兩篇小說時,對這兩篇小說作一個比較。要比較,就牽涉到一個評判標準問題,你總不見得因為莫言獲了諾獎,任什么作品都是高高在下之上,莫言《小說九段》和馬悅然的《小說九段》你憑什么說誰的好,誰的差?或溫和一點說,誰的強,誰的弱?要比較高下、好差,就要涉及那個讓人頭疼又讓人無法回避的“標準”問題。問題涉及到對文學和作家職能的本質(zhì)的理解。要比較與評判莫言《小說九段》和馬悅然的《小說九段》,標準在哪里呢?
是啊,“標準”問題,不是幾句話,幾個字能說清的,有專業(yè)的“標準”論著,可能比長篇小說都要長,復雜亢長說也說不清的“標準”能不能簡單點呢?能不能換一種思維方式,將“標準”問題簡化到用一句話或幾個字就能說清楚呢。
高曉聲在他的一本短篇小說的序言中,講了這么一則寓言故事,他用這則寓言故事來表達他對文學和作家職能的理解??梢哉f是對“標準”問題的一種最簡單的解讀。
寓言故事題目叫《擺渡》——
“有四個人到了渡口,要到彼岸去,其中一位是作家。擺渡人說:“你們每一個人,誰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分一點給我,我就擺;誰不給,我就不擺。”其中三人分別拿出了自己的“硬通貨”給擺渡人,他們都順利上了船。最后輪到作家開口了。作家說:“我最寶貴的,就是寫作。不過一時也寫不出來。我唱個歌兒給你聽聽吧。”擺渡人說:“歌兒我也會唱,誰要聽你的!你如果實在沒有什么,唱一個也可以。唱得好,就讓你過去?!弊骷揖统艘粋€。擺渡人聽了,搖搖頭,不讓作家上船,篙子一點,船就離了岸。這時天色已濃,作家又餓又冷,想著對岸家中,妻兒還在等他回去想辦法買米燒夜飯吃,他一陣心酸,不禁仰天嘆道:“我平生沒有作過孽,為什么就沒有路走了呢?”擺渡人一聽,又把船靠岸,說:“你這一聲嘆,比剛才唱的好聽,你把你最寶貴的東西——真情實意分給了我。請上船吧!”……”作家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聲嘆息”感動了擺渡人。
這則寓言故事,一語道破了文學的真諦,也就是說一部作品中有沒有那“一聲嘆息”,高下、好差立分。
回頭再來讀莫言的《小說九段》。對莫言的《小說九段》,馬悅然說,表現(xiàn)了莫言超常的掌控語言的才華和能力。其實,小說好差,不以語言掌控為標準,言為心聲,失控的真情實話往往更能表達本真。莫言的《小說九段》并不是以語言才華取勝,至為關鍵的是其中有高曉聲《擺渡》故事里的那“一聲嘆息”,而馬悅然那篇《小說九段》,缺少的就是這種東西,因此老馬之仿作,文采不錯,他也只是注重文采,不過,按小說的評判即就這“一聲嘆息”實事求是地說,老馬的仿《小說九段》只能視作文字游戲而已,評不上檔次,更不會得獎,不過是游戲文字罷了。
就莫言來說,他的中篇《透明的紅蘿卜》之所以好,不僅僅因為使用了童年視角,用童年視角寫小說的多了,關鍵是浸透了一種童年的心靈記憶創(chuàng)傷,也是有“一聲嘆息”在里面的。
當然,莫言所有的小說不都是完美無缺的,莫言有的小說也缺少那個“一聲嘆息”,或“一聲嘆息”未被意識到,或被淡化、稀釋了。
《擺渡》這則小故事所寫的那個作家的“一聲嘆息”,具體到某部作品是有程度、形式、方式不同之分的?!皣@息”如果遞進到“一把辛酸淚”,大概境界又不一樣。
呂進在《新詩論》中說:詩的生成一般是三個階段:詩人心上的詩——紙上的詩——讀者心上的詩——誰讀懂了就是誰的詩?!?/p>
嘆息,是作家的心聲——把嘆息寫到作品中去——作品就會進入讀者的心,就成了讀者心上的作品。
寫作和閱讀,只為要寫出、讀懂這一聲嘆息。
如果有興趣,用這個簡單的“標準”來衡量一下讀過的或正在讀的作品,看看是不是能悟出一點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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