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周恩來政治秘書

——聽楊超講周總理的故事

作者：翟峰

那年，當《四川日報》頭版頭條用醒目的黑體字公布了我最尊敬和最愛戴的革命老人、享年96歲的原四川省委書記楊超逝世的消息，的確當時我即刻驚呆了。

因為，我是當年3月22日傍晚18：30時到成都市商業(yè)后街10號樓楊超老人（我的表叔）現(xiàn)住的寓所再次看望過這位革命老人的，一直到20：10時考慮到老人家要休息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沒想到這次見面竟然是永別！

當我句斟字酌地讀著四川日報上那篇以較大篇目和顯眼位置刊登的介紹曾經擔任過周恩來總理政治秘書的我的表叔楊超生平的文字及其遺體送別儀式的醒目消息，凝視著表叔楊超那充滿安詳和智睿之光的遺像之時，我心中的痛悼之情難抑。(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于是，那一件件當年我曾親耳聆聽表叔楊超講述過的他曾在偉人周恩來身邊工作過的珍貴的歷史往事，以及那一幕幕自己親身與表叔楊超相處時他勉勵我要永遠學習和傳承周總理求真務實、實事求是的精神的難忘的情景，即刻在腦海中一一掠過——

表叔楊超生前曾多次對我講，他在擔任周總理的政治秘書期間，親身感受到周總理不僅是一位實事求事的大國領導人，而且是一位精通哲理的大學問家。

表叔楊超講，周總理的許多充滿辨證哲理而又令人難忘的格言不僅對他講過，而且大多寫進了有關文集中。

如周總理在工作中多次對他講的“今天的現(xiàn)實是不夠美滿的，但是美滿的現(xiàn)實需要我們大家共同去創(chuàng)造”、“一帆風順是不能磨練人的”，以及“人總是容易看到人家的短處，看到自己的長處。應該反過來，多看人家的長處，多看自己的短處。這樣不僅能使自己進步，也能幫助別人進步”等格言，不久就分別寫進了年7 月出版的《周恩來教育文選》、年9 月出版的《周恩來經濟文選》和年10月出版的《關于知識分子的改造問題》等文集之中。

由于這段時間表叔楊超正在擔任周總理的政治秘書，所以他不僅多次親耳聆聽了周總理的這些精妙而又發(fā)人深省的格言，而且還有幸親自參與了周總理上述文集的整理工作。

表叔楊超在擔任周總理的政治秘書期間，還親身感受到了周總理大公無私的偉大胸襟。在年建國初期，總理辦公室還相當簡陋。盡管如此，但周總理辦公室還是僅配有叁把鑰匙，總理一把，秘書一把，警衛(wèi)一把，而他的夫人鄧穎超卻沒有。鄧穎超同志要進總理辦公室還必須得先敲門。

由此細微之處可見，周總理的確是把自己一劈兩半，一半是公家的人、黨的人，另一半才是他自己。

周總理也有家私，也有個人豐富的內心世界，但是這兩部分涇渭分明，決不相混。

周恩來與鄧穎超的愛可謂至純至誠，但也不敢因私犯公。他們兩人，丈夫的心可以全部掏給妻子，但決不能搭上公家的一點東西；反過來，妻子對丈夫可以是無微不至地關心，但決不能關心到公事里去?？偫砼c鄧大姐這對權高德重的伴侶堪稱是正確處理家事國事的楷模。

表叔楊超還曾告訴我，在年建國初期，周總理偶爾也寫寫詩詞，并告之身邊工作人員：詩言志，為說心里話而寫。

雖然，周總理在皖南事變驟起時曾憤怒地以 “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一詩懲敵而揚名天下，但解放后，他除了公文報告，卻很少寫詩。

果真他的內心情感之門關閉了嗎？非也！

據我的表叔楊超回憶，總理在年工作之余也偶爾寫寫詩，而且多是用毛筆寫在信箋上，反復改。但寫好后又撕成碎片，投入紙簍，這些被撕的碎片宛如一群夢中的飛蝴蝶。

除了工作，除了按照黨的決定和紀律所做的事，周總理不愿再表白個人的一些什么，留下個人的一些什么。

這正如瞿秋白在臨終前通過留下一篇《多余的話》而將一個真實的“我”剖析得淋漓盡致一樣，自己昂然就義，舍身成仁，而留下的卻是一身清白和一種崇高。

為此，表叔楊超說，周總理在臨終前只留下一疊白紙，亦可謂“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就無我，我復何言哉？”

亦然，周總理臨終前留下的是一種最無私的崇高。

1987年7月，表叔楊超以76的高齡從省政協(xié)主席、省顧委常委的位置上坦然退了下來。

此后，他即以更多精力專注于對中國統(tǒng)一戰(zhàn)線理論、中共黨史、哲學社會科學、中華文化學、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的研究工作。

爾后，他又先后擔任了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特約研究員、四川大學特約教授、《毛澤東思想研究》編委會主任、四川省毛澤東思想哲學會會長、《大自然探索》雜志主編等社會職務，并主編了《毛澤東思想史》第1至4卷等10多部在全國頗有影響的學術專著；其間，他還在全國多家頗有影響的報刊發(fā)表了數十篇有關鄧小平理論和毛澤東思想研究的學術論文。

其間，表叔楊超身上傳承的周總理那種求真務實的無私精神及其嚴謹科學的治學理念深深感染著我、教育著我；而表叔楊超亦在有意識地將其身上繼承的周恩來精神及其嚴謹的科學理念通過默移潛化地形式再傳承給我們這些后來人。

幾乎是與表叔楊超從領導崗位退下來的同時，當時還在廣元市蒼溪縣人大常委會工作的我，一邊通過頑強的自學彌補10年“文革”對我學業(yè)上造成的荒蕪，一邊立足于本職工作筆耕不輟，為多家報刊撰文投稿，漸漸引起了人文社科界的關注。

在歷經多次投稿之后，表叔楊超任編委會主任的所在刊物《毛澤東思想研究》雜志的主編姜忠同志對我寄去的《毛澤東法學思想的現(xiàn)實意義》這篇論文頗感興趣，即來信囑我盡快修改。

很快，我將修改稿同時打印一式二份分別寄給了時任該刊編委會主任的楊超和姜忠主編，并分別附上了我渴求請教、誠摯拜師之親筆信。

1994年6月初，我收到了秘書何德才同志遵楊超之囑寄我的《毛澤東思想研究》雜志（季刊）1994年第2期（總第43期），屝頁有表叔楊超的親筆題字：“翟峰：繼續(xù)努力！楊超；九四年五月卅日”。

當我久久凝視自己敬仰已久的革命老前輩、老長輩囑我“繼續(xù)努力”這幾個意寓深長的親筆之字時，當我在該期雜志第94頁至96頁翻到經我敬重多年的老人家親自審讀后的樣文時，我立即壓抑不住把多年埋藏在心底的“親屬秘密”告訴了寄雜志于我的何德才秘書。

何德才秘書接到我的電話并收到我的信函之后，很快將此事報告給了我的表叔楊超。不幾天，何秘書又專門給我打電話詳細問了我家庭的一些情況。

1994年6月下旬，何秘書再次給我打電話，并非常高興地告訴我：楊主席（即楊超）大約將于7月初到廣元調研有關工作，并同意在這個時候擠時間會見我及我的家人。

1994年7月上旬，表叔楊超及其夫人（即我的表嬸）在廣元市政府招待所會見了我及我的妻子。

當我在他老人家面前說出我的二伯、父親及其達縣雙廟場老家的一些親屬的名字時，年屆83歲的他居然還對這些同輩親屬記憶猶新，竟然一口氣說出了我婆婆的名字和我尚不知曉的一些與他同輩的親友的乳名，以及青年時代與他同窗、同事的一些生活、工作情景。

此時，表叔楊超的爽朗和豁達及其他的平易近人，使我很快從拘謹之態(tài)中恢復到自然之態(tài)了。

就這樣，我和妻子同表叔、表嬸就在融洽而又充滿親情的氣氛中足足交談了近兩個小時，直到何秘書提醒他市委、市政府有關領導和一些老同志要來看望他時，他才不得不結束了與我們頗有興致的交談。

臨別時，表叔楊超特別叮囑何秘書為我們四人拍下了一幅首次見面的珍貴的照片，并囑我要好好學習偉人周恩來求真務實、實事求是的精神，勤奮學習，努力工作，淡泊名利，愛崗敬業(yè)。

此后的幾年，我只要到成都開會、辦事，都要擠時間去看望表叔楊超。每次看望他，都見他在書房里辛勤勞作，因而我每次都為他古稀高壽之年仍保持這種博覽群書、怡情翰墨、手繪丹青、筆耕不輟的精神而感動，并以此自勉，也決心要像表叔那樣活到老、學到老。

而每當這個時候，他仍然不忘囑咐我要學習和發(fā)揚偉人周恩來求真務實、實事求是的精神，勤奮學習，努力工作。

其實，不少人都知道楊超不僅是我國知名的哲學家，而且書法上也有較深的功底。然而，我是不輕易煩他為自己寫點什么的。如果這樣，他會批評我的。

但當我于1996年12月請他老人家為我們廣元環(huán)保世紀行執(zhí)委會編的《綠魂》一書題寫書名之時，他卻爽快地應允。

他說，為環(huán)境保護這件關系民生的大事出點力，完全應該。

很快，他讓秘書將自己親筆題寫的“綠魂”書名及其“楊超，九六年冬”的署名落款及其簽章送到了我的手中。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份珍貴的書法題字連同1994年他為發(fā)表有我論文的樣刊親筆題寫勉勵我的字跡，已永存我心，永為我的珍視之物了！

從2002年11月以來，在我當選為四川省十屆人大代表之后的這五年間，幾乎年年人代會期間，當我擠時間看望表叔楊超及其表嬸之時，都見他在認真觀看“兩會”新聞，都在關注“兩會”的大事。

而且，據他的秘書何德才講，雖然他這幾年早已年逾九旬，但對我的關注也一直在延續(xù)。

特別是2005年2月以來，我在省十屆人大三次、四次和五次會議期間所提議案和建議不斷受到全國和省級媒體的廣泛關注，不少媒體采訪了我，每當他老人家看到我的鏡頭，都很是高興；每當我在會期中看望他老人家時，他都會高興地向我豎起大拇指，并示意他的愛女楊延林為我和他，為我和他及表嬸，先后拍攝了幾幅有保存價值的珍貴照片。

同樣，每當我拜見他時，他都不忘要特別叮囑我：要“學習偉大的周恩來精神，竭盡全力為民履職、依法履職，‘俯首甘為孺子牛’，心無旁騖地當好一名人民信得過的人大代表！”

……。

此時此刻，當我重溫與表叔楊超合影的所有照片及他為我的題字，我胸中的自勵之志尤生。

我默默告誡自己：一定要象表叔楊超那樣學習和傳承周總理求真務實、實事求是的精神，永遠具備無限忠誠于祖國之心，無限忠實于人民之情，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為社會責任的擔當、為強國富民的事業(yè)、為全面小康的目標而不遺余力、竭力終身！

注；作者翟峰系四川省十、十一、十二屆人大代表，九三學社中央人口資源環(huán)境專委會委員，四川省人民政府參事室特約研究員，中國管理科學研究院特約研究員，四川省廣元市人大常委會六屆專職常委（副廳級公務員工資醫(yī)療待遇），并系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中國散文學會、中國通俗文藝研究會、中國環(huán)境科學學會、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四川省秘書學會學術委員；2006年以來，曾先后榮獲中國首屆“社會責任十大博客”、“中國綠色人物榮譽獎”等獎勵；2015年以來，先后榮獲九三學社中央“九三楷?！焙汀皡⒄h政先進個人”獎勵；近年出版文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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