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位于鄂西南山區(qū)、清江中下游的土家小縣城，有一個自發(fā)組成的四人朋友圈十分活躍，迄今為止，已近30年時間，那些愜意溫暖的快樂日子，總在時光中靜靜流淌。

這個四人行，年齡相差不到四歲，男的是我，年齡排第二，另外三個女孩子分別排為老大、老三、老四。1987至1989年間，因同在一個縣城工作，同住縣光榮院（養(yǎng)老院），很快成為朝夕相處的好鄰居、好伙伴、好朋友。我們雖然上班地點不同，但是吃住都在一個院里，早不看見晚看見。這個院里，絕大多數(shù)自然是養(yǎng)老的老年人，年輕人就我們幾個，是特別要好的一個群體。一開始，我戲稱為“四人幫”，因為是貶義詞，沒再叫。當年，這個四人行，年齡最大的 24歲，最小的才20歲。男孩子血氣方剛，女孩子如花似玉，都是快樂的單身貴族。三個女孩中，老大身材高挑，走路一陣風，楚楚動人；其他兩個則是小巧玲瓏，美麗大方。她們的共同特點是內(nèi)斂、文靜、友善、好客。在這里，我們每天同吃一鍋飯，同飲一爐水。大家天天在一起，有說有笑，有唱有跳，無憂無慮，歡天喜地，好不熱鬧，開心極了?？梢哉f，那段時光是人生中最美好最難忘最難得的。尤其我是最大贏家，陶醉在三朵鮮花叢中，是最幸福的人。這段經(jīng)歷，雖然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但是它精彩、浪漫、甜蜜、珍貴、難忘。

回顧過去，一幅幅畫面縈繞腦海，一個個場景難以忘懷。說來也巧，自從我住進這個院里以來，先后認識的三個女孩子，也是按年齡順序來的。老大在縣服裝廠上班，居住的一樓宿舍與我僅一門之隔，因此，天天見面，很快就認識了。老三在街上一家綜合商店上班，每天早出晚歸，最先是通過李老師認識的，因為我跟他是同事，她經(jīng)常去老師住處玩，我也常去，自然就認識了。最后認識老四，她就在光榮院醫(yī)務室上班，一邊跟師學醫(yī)，一邊當衛(wèi)生員。而我是在民政局上班，屬編外人員。除老四外，其她兩個女孩都在我之前進駐光榮院。至于誰在最前面，從沒問過，也不重要。那時，我們除白天上班外，晚上幾乎都在一起玩，形影不離。大家聚在一起，主要是看電影、打牌、逛街、聊天，等等。

對于一般的活動，力推老大牽頭我督辦。那年月，因為沒有電視看，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看電影和錄像片（武打）。當時的電影票便宜，最貴的才五角錢一張，最少的僅一角錢?，F(xiàn)在的票價是過去的一百多倍，當然，過去的視覺和聽覺效果，早已不能與現(xiàn)在同日而語，這是時代的快速發(fā)展。主要看的電影是《紅與白》《大偵探》《富貴再逼人》《關(guān)東女俠》等；對于《蛇鶴八步》《拳精》《少林寺》《南拳王》等武打錄像片，也看了不少。偶爾，我們還通過檢票老鄉(xiāng)混進去看電影，甚是得意。有一次，我剛吃過晚飯，出去沒關(guān)宿舍門，回來時，發(fā)現(xiàn)抽條桌上放兩張電影票，而且是一個場次。當時猜想，一定是三個女孩中的其中兩位送的。這下為難了，該拿哪張票去看呢？心想，同一個劇場，肯定能看見，不論和誰看，另一個都有想法。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只有放棄。而事后，居然沒一個女孩提起，的確有些納悶，或許她們猜到了什么。此事至今是個秘。直到現(xiàn)在，仍得意當初選擇正確。由于看電影是當時年輕人最時髦的娛樂方式，盡管有時還是黑白片子，我們?nèi)詷反瞬黄?。大多?shù)時間，都是四人一起看，同去同回。而有時，我差不多都單獨與她們看過電影或錄像，雖不是談戀愛，卻隱約有這種美好的感覺。

一年夏天，我們頭頂烈日，坐船到縣城對面的嘆氣溝游玩，我的思緒隨著清澈透底的江水奔向遠方，憧憬著美好未來。不知不覺中船已靠岸。當我們光著腳迫不及待走進清澈的河水時，一股股清涼的感覺迅速滲透全身，舒服極了。這時，不知是誰挑起了打水仗的戰(zhàn)爭，頓時，水花四濺，尖叫聲、歡笑聲不斷，大家盡情陶醉在嬉鬧中，嚇得小鳥都飛走了。

大家玩累了、餓了，或坐或躺在干凈光滑的石頭和草地上曬太陽喝山泉、吃干糧，貪婪地享受著大自然的呵護。大伙兒邊吃邊聊，好不開心。當時，我陡然發(fā)現(xiàn)坐在對面的一個身穿粉紅色襯衣的女孩胸前一顆扭扣開了，有點走光。而我又不好意思提醒，于是，就用草帽蓋住臉，通過縫隙靜觀其變。而她自己全然不知，還有說有笑挺帶勁。過了一會兒，被另一個女孩發(fā)現(xiàn)，她才羞紅著臉慌忙扣上。邊扣邊瞟我一眼，見我那樣，心里挺踏實。然而，她那里知道，我是第一個觀眾。每次回想，總覺得那時有點調(diào)皮不懂事。老三帶的月餅最好吃，很快一掃而光?？墒?，在返回途中，我第一個感覺肚子疼，勉強熬到下船，快速入廁拉肚子，差點來不及。事后得知，除了買月餅的人外，都吃壞了肚子，甚是狼狽?？磥恚换ㄥX的東西還是少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四人中，數(shù)老大最勤快，最會做菜。我們?nèi)齻€人大多數(shù)時間吃食堂。自從認識后，便隔三差五不約而同地跑到老大那里蹭吃蹭喝，時間久了，還覺得理所當然。有一次，我與老四不知為啥事慪氣，一周沒說話，當同時走到老大房門準備進屋吃飯時，倆人對視讓路，一下子忍不住都笑了，頓時，所謂的氣便煙消云散，這是典型的少不更事。其實，老三偶然也做菜，大家同樣飽過口福。那年月，由于工資收入低，相互請客聚會還真不多，一般都是吃食堂或自己做。

在與三姐妹相處時，先后發(fā)生了一些感人和有趣的事情，有些事還發(fā)生在她們談朋友以后，對我的疼愛和包容，一直心存感激，必須一吐為快。

老大對我好處多。前面已經(jīng)說過，住處最近，每當聞到撲鼻的香味時，立馬跑過去。有時，她炒菜時干脆多炒一盤，直接端給我，而且吃完盤子都不讓我洗，直弄得我不好意思。我的一條大襠軍褲，被她改小，燙得筆直，變了風格，讓我苦笑不得。有一次，我的一輛別人送的舊自行車，放在縣醫(yī)院里丟了。過了一天，她上中班時又發(fā)現(xiàn)了。于是，不顧遲到和一路的上坡，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大聲叫我：“自行車找到了”，高興的勁兒不亞于我。還有一次，我出差一周沒見人，回來后她埋怨我“出去也不說一聲”，讓人感受到家人一樣的溫暖。后來，我去外地工作后，每次都是早晨到汽車站趕車。那時她在車站店里上班，每次見到我，立馬買來包子和牛奶送上車。熱乎乎的包子吃在嘴里，暖在心里，飽在肚里，特享受這種關(guān)心。更感謝的是，她千針萬線精心為我織了一件綠色毛衣。這是我第一次穿上人工織的毛衣，格外暖和。

老三在單獨陪我看電影時，給我糖吃，問是不是喜糖，她笑而不答。好像也是那次，她特意送我一個白色暗格子手絹，我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后來，雖然一直揣在兜里，但是舍不得用，把它視為紀念品。以至于，時間長了，折印都變了色。它跟隨我好幾年，最后不知怎么弄丟了。手絹不見了，但是它一直刻印在我心里。我跟她上班同路，每次都是我騎車帶她，先把她送到上班的地方，然后返回來上班。因她在商店上班，吃了不少她買的東西。另外，我跟她還有喜歡看書的共同愛好，彼此交流得也比較多，相處得十分愉快。1988年，她第一個結(jié)婚。當時，我和老四共同買了一個紅色的皮箱，騎著單車前去赴宴，很享受貌似戀人的感覺。老三的哥哥是我的領(lǐng)導，也比較關(guān)心和欣賞我，經(jīng)常幫他抄抄寫寫。偶然，還請我到家里吃飯。她經(jīng)常去她哥家里玩，有時還同桌吃飯，多少有點難為情，而她有意和我說話，為的是減少我的拘束感。通過這些細節(jié)，她的細膩窺見一斑。

老四在我22歲生日時，特意買了一個精美的臺式銅色溫度表。大概20公分高，下面一個圓托盤，中間立一個柱子，頂端為龍頭造型，龍嘴下面的小環(huán)掛一個溫度表，稍有動靜，就會左右擺動，特別可愛。我把它擺放在宿舍的抽條桌上，每天都能看見。有了它，無論春夏秋冬，都會提醒我如何應對天氣變化，是難得的好伙伴。它不離不棄地跟隨我好多年，走到哪里帶到哪里?？墒?，有一次搬家時弄丟了，讓我可惜了好一陣。還有一件有趣的事，發(fā)生在她剛談朋友不久。一天晚上，她跑到我宿舍來，一起偷偷地用電爐子煮面條吃。正在煮時，聽見她男朋友在門外敲門喊她去他家吃飯。我正準備替她答應時，她連忙作出“噓”的手勢，于是，我趕緊屏住呼吸，滿臉憋得通紅。外面又叫了幾聲，見沒有動靜就走了。直到腳步聲逐漸小了，我才喘口氣。嚇著我了，若被發(fā)現(xiàn)，她朋友非吃醋不可，而她咯咯直笑。我連說：“這樣不好吧，我可不想充當?shù)谌摺?。她說：“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此事，一想起來就好笑。我認識老四時，她還不會騎單車。后來，也是用我的車教會的。每次學騎時，在快倒時，都會“哎呀、哎呀”地叫，而我在后面用力扶著貨架，每次傾斜都是偏向人的方向，這是人的本能。

在寧靜、溫暖的光榮院里，數(shù)我們“四人幫”最活躍，這種青春的氣息，仿佛感染了老年人，使他們?nèi)莨鉄òl(fā)。有些老年人和服務員笑我跟某某女孩談朋友，我一笑了之。后來，他們見我跟幾個女孩子都玩得蠻好，很快停止了議論。也許，有人會笑我沒本事，三個女孩一個也沒抓住?；蛟S有道理，但是我有自己的考慮：一是年輕不想談；二是工作不穩(wěn)定，條件不成熟；三是人太熟不好下手。而我覺得，這種純潔的友情更好。

1989年4月，我被招入鐵路到外地工作，心中難免不舍。自從我走后，三姐妹的工作都發(fā)生了變化。老大離開了服裝廠，另謀職業(yè)；老三到畜牧局上班；老四讀了幾年書，分到農(nóng)行工作。之后，老大、老四也相繼結(jié)婚生子，都低調(diào)，沒請客。那時，因手機未上市，開始幾年都用座機聯(lián)系，絲毫沒有影響到彼此的交往。進入九十年代中后期，隨著手機的普及，聯(lián)系方便多了。只是奮斗的歲月里，都各自忙著自己的工作和家庭，相聚甚少。大部分時間都是電話互致問候，逢年過節(jié)更是不例外。直到2005年4月19日，相隔12年之后，四個人再次相聚，特別難得。那是在老三家里，大家玩得很盡興，時值深夜，還依依不舍。之前，不是沒見過面，只是單獨的多，到齊的極少，不是少這個就是少那個。她們?nèi)忝脵C會多一些，畢竟在一個城市。而我，也不過相隔70多公里，只因工作和生活瑣事，不能隨心所欲。

后來的12年，細細回想，也僅僅在老大、老四和我家團聚了三次。令我無比感動的是，2012年女兒考取大學后，她們前來祝賀，實屬意外驚喜。2017年上半年，老大女兒結(jié)婚，本想又可以團圓，誰知老四當班，錯失良機。平常，由于她不是每周正常的休息時間，所以缺席最多，都能理解。而事實上，無論我們見面與否，心里都會牽掛著對方，這是自然的。況且，現(xiàn)在通訊發(fā)達，信息、語音、視頻聊天，樣樣俱全，彼此交流方便快捷，沒有障礙。我們不僅四個人走得近，而且跟對方的家人也很熟。

回想大家共同走過的青春歲月，特別不容易。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故事仿佛就在昨天。感恩命運安排我們相識相伴，由前世緣分，鏈接起四人的人生，相偕互助，體恤包容；感恩人生的風景中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笑迎人生；感恩家人的理解與包容，讓我們一直健康，一直平安，一直快樂。

光陰荏苒。如今，曾經(jīng)風華正茂的四人行，被無情的歲月帶進了“知天命”的年齡，昔日的青春少年，已白發(fā)染鬢，已到和即到退休年齡。彼此的小孩，比當年的我們年齡都大，有的已成家立業(yè)。人世間，歲月無情人有情。驀然回首，往事難忘，有太多的感慨和感悟。青春不在，友情常存。遙望未來，我深信，再過二十年，再過三十年，無論身居何處，四人行依然還在。時間是最好的見證。

(作者：錢緒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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