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述者王承吉08:“大鍋飯”時代的安頭村
1958年夏至1960年冬,安頭村民生活在集體化的大食堂里,人們稱作“大鍋飯”時期。當時的親歷者已逐漸推出歷史的舞臺。為了對這一段歷史有所了解,我詢問了今年87歲的父親,并把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記錄下來,希望從中能總結(jié)一些歷史的教訓。
1958年,安頭村也響應號召進入了高級社時期,最主要的一個標志就是吃“大鍋飯”。據(jù)老人回憶,那時的村級組織是一個村主任,一個隊長,一個會計,還有一個保管。全村里的人在一起吃飯,所有的糧食都“統(tǒng)購”。村里幾百口人男女老少在村子西北角那個四合院里吃飯,其管理方式類似于現(xiàn)在的學校食堂。所不同的是每人每天食物數(shù)量嚴格限制,即大人“八分”,小孩減半。十歲以下的孩子分二十斤小麥,十歲以上的孩子必須在大食堂吃飯。事務長是此時最有實權(quán)的“干部”,為防止營私舞弊,一般有外村人擔任。當時的規(guī)定是非常嚴格的,不允許家戶里有糧食,不允許家里的煙筒里冒煙。如果發(fā)現(xiàn)誰家煙筒里冒煙,就被懷疑家里私藏糧食,除了沒收外,還要批評教育。那時村里安排專人監(jiān)督。有的人在村地里偷上一點糧食,天黑了悄悄生火炒著吃。因為煙筒里冒出火星被抓住的人也很多。
據(jù)說1958年整個晉南地區(qū)遇到了百年不遇的豐收之年,玉米、谷子、紅薯、土豆均大獲豐產(chǎn)。但豐產(chǎn)并沒有豐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去大鬧鋼鐵去了,糧食爛在地里沒法收回。這樣,導致1959年與1960年出現(xiàn)嚴重的饑荒。這兩年,集體食堂能提供的食物越來越少,人們還要下工干活,甚至還要晚上加班。為了保存體力,人們在地里干活不說話,回家后馬上睡下。后來,隨著“大煉鋼鐵運動”的指標要求不斷提高,村里要求“砸鍋賣鐵”,把家里鐵銅制品統(tǒng)統(tǒng)收回,連過去傳下來的核桃木柜子上的銅合頁都被撬下來交公。全村只有一家的柜子銅合頁沒有撬下來,是因為該家的老太太病重垂危。村里有些聰明人把爛鍋交了,好鍋藏了起來;有些膽小的人把所有的鍋籠都上交了,以致于在1960年“大食堂”解散后,家里一時無鍋可用。每次做飯都借別人家的鍋。
這個時期,村里也發(fā)生過一個“大案”。當時政府給社員最貴重的救濟物資就是被子與衣服。村里的主要干部把被子下發(fā)下去了,但把十幾條褲子私藏。由于當時村與村之間并不溝通,一般人不知道還有救濟“褲子”之事。過了快一年的時間,終于被人告發(fā),幾個部門的領(lǐng)導都來嚴查此事。據(jù)說,后來在保管的周旋下,把十幾條褲子乘黑夜悄悄地放在隊里的倉庫,假裝忘了此事,才搪塞過去。
據(jù)老人們回憶,那時候干活的要求很嚴,大煉鋼鐵的組織機構(gòu)模仿部隊建制,有司令與副司令等。安頭村的鋼鐵團隊由一個姓曹的女副司令指揮,作風過硬。當時的管理辦法主要是“掃暮氣”與“插白旗”。如果發(fā)現(xiàn)你干活不用力,就確定你有“暮氣”,掃暮氣的辦法很多,從山溝里扛石頭是大家最怕的辦法;如果“暮氣”沒掃完,讓插上“白旗”那就更糟糕了。后來,在農(nóng)村干活的人提倡“大干快上”,認為土地“深翻一遍增產(chǎn)一倍,最少增產(chǎn)百分之幾十”。所以,冬天的晚上都翻地。
據(jù)說,那時的人盡管非???,也有危機感,但很團結(jié),沒有怨言。(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還問過幾個經(jīng)過那個時代的老人他們的回憶如下:
劉寧生老人回憶:吃大鍋飯我記是1959年開始,當時我隨父母從鄉(xiāng)寧已到臨汾,我父親當時是臨汾市三招擔任書記,吃大鍋飯就是到食堂打飯,雖然時常處于饑餓狀態(tài),比鄉(xiāng)村就好多了。在此期間回了一趟呂梁臨縣老家,所謂吃午飯,就是到村里食堂用瓷罐打略稠點米湯,現(xiàn)在回憶真感到不可思議。(劉寧生 臨汾市美協(xié)主席)
劉松江教授回憶:大鍋飯時期,他還是個孩子。大人們下地干活去了,小孩們早早到食堂門口排隊,大家拿著打飯的小桶或者瓷盆,由于小孩們等的著急,也無事可做孩子們就敲著桶或盆,如果遇上脾氣不好的大師傅,就出來吵他們,甚至把他們的鐵桶踢翻。他那時年齡小覺得好玩,沒有記得挨餓。(劉松江 山西師范大學教授)
2017年3月2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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