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
文/吳玉平
我的父親、母親生活在黃土高原上偏僻的農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用自己蹣跚的腳步一遍又一遍地丈量著幾畝薄田,踏著露珠下地、頂著星光回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滄桑歲月無情地在額頭刻下了深深的皺紋,生活的艱辛染白了父親母親的雙鬢……
父親出生在挨餓的年代。
父親出生后,在奶奶生第二胎時難產,母嬰未保!年僅2歲的父親,早早地失去了母愛!更不幸的是,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年,爺爺為生產隊送飯時不幸摔傷,回家后不久因沒錢治病而亡!3歲的父親變成了孤兒。
據(jù)村里人回憶,爺爺出殯時,連口棺材都沒有!是村里人找了一盤爛磨(用樹枝編制的用于耙地的工具)送葬了爺爺。父親無依無靠,面臨餓死的危機!(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村里有一對夫婦,育有三個女兒,看到可憐的父親,便收養(yǎng)了父親。這對夫婦,就是我兒時記憶中的爺爺、奶奶,三個女兒就是我的三個姑姑(2位已故)。
忠實憨厚的夫婦,對待父親勝似親生孩子,在那個食不果腹的年代,每天從自己的孩子嘴里省出吃的喝的,無微不至地撫養(yǎng)著父親,直到父親成年……
我的母親,出生在縣城邊上,雖然同在挨餓的年代,但城里孩子條件較好。在母親5歲時,由于政策原因,母親跟著外公、外婆移民到鄉(xiāng)下,當時還有舅舅和二姨。
到鄉(xiāng)下,母親一家人沒有住的地方,就暫住在生產隊看管莊稼的破屋里,沒門沒窗的破房子便成了母親她們一家人的“家”。
安了家之后,沒有吃的,外公、外婆就帶著舅舅去野外找生產隊收割豌豆后剩下的豌豆殼,曬干后用石磨磨成粉做飯吃。
母親曾告訴我,有一天夜晚,月亮很明,外公外婆帶著舅舅去別人家推磨(用人工推著石磨磨豆殼粉),她在破屋的炕上抱著僅有2歲的二姨,炕上沒有席子和被子,冷的發(fā)抖,兩只餓狼沖進了破屋,年僅5歲的母親分不清狼和狗,在炕上和餓狼對視著,嘴里不停地喊著“媽,快來打狗,狗來咬妹妹了……”,外婆聽到聲音趕到破屋,餓狼才被趕跑。
在那個年代,母親一家吃了上頓沒下頓,生存受到了嚴重威脅。
外公偶爾“偷”一些生產隊里的糧食。后來被生產隊里發(fā)現(xiàn),抓到生產隊,受到了嚴刑拷打。回家后的第三天吐血而死!外公的出殯和爺爺?shù)牟畈欢?,都是一盤爛磨……
為了生活,外婆和母親的繼父——我后來在的外公(已故)又重組了家庭,生了三姨、四姨和小姨。在那個隨時可能餓死的歲月里,母親跟隨外公提著籃子,走村串戶,踏上了乞討路……
在延門乞討的日子,為了減輕家庭負擔,17歲的母親早早就出嫁了。然而,母親的進門,給父親和爺爺又增加了吃糧的負擔。為此,村里經常會看到留著長胡子的爺爺在生產隊里掙工,18歲的父親成了家里的頂梁柱。后來,因父親念過書,在生產隊里干起記賬的活兒,情況稍有好轉。
在方圓十里八村,我的父親母親是出了名的孝子。父親、母親用他們的憨厚和老實在爺爺奶奶身上詮釋著“養(yǎng)兒為養(yǎng)老”這一古訓。
在我隱隱約約的記憶里,兒時最開心的事是爺爺經常牽著我和哥哥、背著弟弟,彎著腰在村里去逛。
我5歲那年,爺爺、奶奶先后去世,年輕的父親、母親,既要干活,又要撫養(yǎng)我我們弟兄。第二年,母親積勞成疾,臥病不起。家里家外全靠父親一人操持。
在母親臥病在床的日子,父親學會了給母親打針;8歲的哥哥學會了做酸菜拌湯;6歲的我學會了刷鍋、洗碗;4歲的弟弟自己會起床穿衣、到村里撿柴。
那些日子,母親打過針的藥瓶子,成了村里多數(shù)孩子們的玩具。慢慢地,母親的狀況好了起來,可以下地干活了,我們弟兄被父母送進了學校。
上學的日子,村里經常出現(xiàn)這樣的風景——父親挑著一擔糧食、母親提著一欄雞蛋去趕集,為我們弟兄換取學費。
當一些和我弟兄差不多的同齡人都輟學出門做童工掙錢時,父親、母親依然執(zhí)著地供著我們弟兄上學。父親母親深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每到年關,外出打工的同齡人穿著嶄新的衣裳、揣著工錢回家、在父親母親面前炫耀時,父親母親低下了頭,默默地走開。
過年之前,家家戶戶殺豬過年,而我家全靠父親挑擔糧食換幾斤肉草率過年。
記憶中,我們拿著獎狀回家的時候,是父親、母親最開心的時刻!為了讓父親母親開心,我們弟兄刻苦學習、拼命地拿獎狀,曾經在上中學時英語競賽中,所有的獎品和獎狀都被我弟兄三人捧回家。
盡管那時哥哥穿過的衣服我再穿,穿不爛時弟弟再穿,盡管日子過得很困難,但父親、母親依然執(zhí)著地讓我們上學!那時的暑假,我們弟兄除了幫父親母親收小麥、干農活之外,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到田間地頭、村頭村尾拾撿被風吹落的杏子,砸出杏仁,賣到藥店換取學費!貧窮,讓我兄弟早早地學會了生活和自理。
1993年,我和哥哥都考取了高中,寄住在縣城里的三姨家。
上高中的日子是我今生最難忘的!高中期間,僅僅16歲的我,周末拉起了架子車去批發(fā)市場拉貨,用我幼弱的身軀賺取上學的生活費和學雜費。
有一次,我拉車拉到了同班同學家,在自己強烈的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之后,仍然堅持著!我每年暑假不回家,白天拉車晚上學習。冬天里,睡覺前先用身子暖熱了被窩才睡;感冒了舍不得買藥,在操場上跑20圈,以出汗治感冒。
哥哥的學校比我的還遠,大約有6公里,每天步行往返2趟。記得有一次哥哥從縣城回家,為了省錢,竟步行80多里到鄉(xiāng)下。然而,艱苦、和貧窮絲毫沒有動搖父親、母親供子讀書的決心!
第二年,弟弟又以高分考取了高中,在這種情況下,我咽下淚水,懷著對大學魂牽夢繞的向往,燒掉第二名的《通家書》(便于聯(lián)系家長,學校為遠離校區(qū)的學生家長發(fā)出的成績通知書),走出了校門!為了讓自己跳出農門,報名參了軍!
因為我的失學,母親經常偷偷地跑到蘋果園里去哭!我知道,母親的淚水,不僅僅包含著惋惜,更多的是對自己沒能力供子上學的內疚和兒子大學夢破滅的深深自責!
歲月的車輪留下道道痕跡。
現(xiàn)在,我們弟兄都已成人。弟弟大學畢業(yè)后已經參加了工作,哥哥技校畢業(yè)后搞起了維修,又做起了電器生意,我在公司擔任管理角色。弟兄們都成了家、在縣城和省城買了房。
每次回老家,村里人都將羨慕的目光投向我們!然而,我的父親、母親,飽經歲月的風霜、嘗盡生活的酸甜苦辣之后,額頭的皺紋更深,兩鬢的頭發(fā)更白,依然過著耕作生活!
每逢春節(jié),我都會早早地買好機票,期盼除夕前能回家過年,可是,每到年末的幾天,我總是違背自己。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多少次退掉機票,或者內疚地將機票改簽。改簽后打電話告訴父親時,父親總是說“工作是大事,沒有工作就沒有飯吃”。父親這個將一生獻給黃土地的老農,他的一句粗話,道出了農民種地的艱辛和對改變現(xiàn)狀的祈盼。今年春節(jié),我又一次改簽了機票。正月初三,我?guī)е拮雍秃⒆蛹贝掖业鼗氐洁l(xiāng)下,當我跪在正屋的桌前給父母叩頭時,一種難忍的恓惶感涌上心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不管自己年齡多大,進門后喊一聲媽,媽回一聲“狗狗來了”(狗狗是老家寵孩子時的稱呼)時,那種踏實感無法用語言來表述,總覺得自己永遠有個美好的家。
兒子再大,在父母眼里,永遠都是孩子!但父親母親卻一天天老去!“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人生最大的悲哀和遺憾莫過于此?,F(xiàn)在的我們,有父母在無疑是幸福的?!安还苣愣喔挥?,不管你官多大,到什么時候不能忘,咱的媽”。父母真正需要的,是能夠很好的安享晚年、老有所養(yǎng)、老有所依!作為晚輩,應當珍惜。
贍養(yǎng)盡孝,責無旁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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