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的云
午后,我坐在書店二樓,偶而望望窗外,只見一片純白。我想冬雪,想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記憶是空白的,沒有冬雪,正如冬雪。正如天空不再有一片云。
在從家走來書店的一路上,經(jīng)過一條停滿汽車的巷,巷口很寬,停放的汽車很雜,有黑色或白色的名車,也有沾滿泥塵的面包車,污濁的后窗上貼著紅字廣告。
我本該如某片流云一樣,漠不關心地過去。停下腳步。站在巷口向里望,一眼能望盡。墻是白的,陽光一照,晃眼。我看過很多窄的、寬的巷道,這條寬而短的巷忽然吸引了我。它像在對我招手,對我說:“咱們似曾相識吧!”
莫名其妙邁開步子,走進去。
穿著紅上衣、牛仔褲的馬尾辮少女從一面墻里冒出來,跟著的是三兩個與其年齡相仿的女孩子。我怔怔掃視一圈,周圍是一個又一個私家車庫,矮矮的,只一層,庫門都是緊鎖的。她們是從車庫里冒出來的?我不禁皺眉。
腳步稍一行,心中遂有些釋然。原來,我所看見的車庫,未必真是車庫。她們那間“車庫”實則是一條通道,連通向一個廣闊的世界,那里除了純白,還有磚紅與灰綠。(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驟覺一道霹靂轟鳴起來,使我精神有些昏昏然。這樣的布局,何其熟悉!我想起藍天上流淌的白云,與七八年前某個下午,那時,我隨二嬸帶堂弟去籃球場。堂弟是學籃球,我卻對體育不甚熱衷,想著稍后便坐觀眾席上看吧。穿過枯黃色墻壁圍成的窄小巷道,從一條矮矮的通道進入籃球場,有一群孩子,他們和我堂弟很像,人手一個籃球。我果然坐在觀眾席上。和一堆陌生的大人坐在一起。一位面相和藹的奶奶笑著問我:“孩子,你怎么不跟他們一塊跑跑呢?”我訕笑著默默離開。不想呆在家里,到了外面卻也不痛快。其實每一個失去心的處所都是倦怠,籃球場也罷,教室也罷。寧愿注視白云被夕陽燒得變熱發(fā)紅。那些幼稚的想法,那個美好的過去。
我盯著旁邊的白墻,思緒深處全是遺忘。就像天空上的一朵流云,你看它時意識得到它的形狀與姿態(tài),視線相離便是一場相忘。云也不會留記你的模樣。我也仿佛是一朵空白的云了。
于是我流淌進久違的籃球場,場中有四個人在打球,他們?nèi)咭话K麄兺痘@,沒投中。他們唏噓。
我也唏噓不已,天空清凈無云,陽光明澄。
云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扶在觀眾席的最高處,望見無云的操場,綠的圍欄,遠處墻上的標語:“全民健身……”
這是我的視野,但這是不是我的回憶?我不敢確信,現(xiàn)在的這個籃球場,說到底終究是沒有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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