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文圖|一燈
人們皆知“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的詩句,加上后兩句問路找酒,似乎傳遞成略帶小悲涼的輕快感。我覺得用格律詩寫清明不太妥帖,太朗朗上口,韻律感粉飾了清明的氣氛,那氣氛應(yīng)該是紛亂的、五味雜陳的、說不清的情緒,它是和著眼淚的,至少要用獨白來念,而不是搖頭晃腦的切著韻來讀。
少年人當然體會不到,到了中年,當你的名字刻在“立碑人”的下方,你才突然驚醒,事實不敢相信,你真的再也無法和這個親人一起吃飯。
幾年前,母親去了她來凡世之前的地方,我不一定都在清明時節(jié)去看她,因為清明太傷感,就是隔著千里之外點柱香也淚流滿面,母親一定不喜歡看到我難過,所以大多過年或平常日子去和她說會兒話,因為她在世時我也多是春節(jié)來看她。清明有時也來,公墓人多,人們都在按流程習慣灑祭遠去的親人,我不太看重程序,但又沒有更好的方法,總覺得清明有點走過場,不如單獨在碑前抽支煙,對著花和香燭念叨一下她平常老關(guān)心的幾樣事兒,活著時總敷衍她,現(xiàn)在反而說得更認真。
母親是一個平凡善良的老太太,我少年時好像并沒有很好珍惜過她,因為從小記得就是她在做飯啊,所以覺得這很正常,直到初中離家遠,我很早要去自習,一段時間我媽早上五點就把早餐做好,連我也覺得她實在辛苦,竟感起恩來,告訴她我要好好上學,好早點幫家里干活。于是媽很高興,跟鄰居講我大了懂事了,但她不知道當時我在學校挺搗蛋,喜歡的科目考第一,不喜歡的科目畫鴨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直到中招那年,教育局的親戚告知爸媽,我總分縣里第一名,正大病住院的父親立時好了一半,媽不知道如何表示開心,做了我愛吃的炒饃和蔥花餅。直到現(xiàn)在,我自己做這兩樣給自己吃的時候,總想起母親若在,就能夠飯來張口了。
因為母親一直守護我們幾十年,自然她成為我生命中理所當然的存在,所以她突然離去時我并不相信,就算現(xiàn)在,我也恍然覺得她并不是永遠不會回來的,因為分明有時聽到她又到我身邊,有時還跟我講個路邊小孩的笑話。這時候就感到自己仍是有人呵護的少年,有媽在,你就不會覺得老。
我不大情愿過清明節(jié),每次你面對嚴峻的碑刻,生硬的提示你的感覺其實類似做夢,我寧肯相信最新的量子科學研究結(jié)論,人的靈魂會作為一種物質(zhì)永在,你情有所思就能感知。
可是,清明節(jié)卻讓人直視冷硬的碑石,忙于儀式和規(guī)矩,整得像八股文,沖淡了流淌的真情。
所以,我覺得這樣的清明,不大人性。
2017年清明節(jié)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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