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大樹
在搬來現(xiàn)在的家之前,我曾經(jīng)在城邊上的一個小區(qū)住過十多年。七層的樓房,我住在最東頭的五樓。六樓和七樓同屬一家,是上下連通的,也就是人們通常說的樓中樓。房主是個有錢人,上了年紀,賦閑在家。人有錢又有閑便常常要附庸風(fēng)雅,其實,也無非就是種花養(yǎng)草、提籠架鳥什么的。他家七樓有一個樓頂平臺,估計有四十平方大小,正好給他提供了用武之地。
小區(qū)里搞綠化的時候,有人在樓前種下了一棵樹,正好在我家窗戶下邊。我不知道叫什么樹,碗口粗細,是綠化工人從苗木場移植過來的。當時,樹并不高,最頂端勉強會到三樓。小區(qū)物業(yè)對院里花草樹木的管理并不怎么好,難得澆上一次水,樹當然也就長得很慢,枝條稀疏。夏天的時候,那樹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秋天一到,樹葉很快就會落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在風(fēng)中狂揮亂舞,像是一個人一下子被脫光了衣服,發(fā)瘋似的想要扯點什么東西遮羞。
兩年過去了,樹一直默默地站在那兒,平時,院子里人來人往,可似乎從來沒有人多看它一眼。
好像是第三年夏天吧,有一天,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家樓的外墻上多出來一條塑料管子,白顏色的,老遠就能看見,也是碗口粗細,從樓頂一直通到樹下的草地上。原來是樓上的那位雅士又有了新的愛好--養(yǎng)魚。他在樓頂建了一個小水池,養(yǎng)了一群觀賞魚,為了便于換水,就專門安了下水管。這棵樹則是意外得福,從此再也不用忍受夏日的干渴了。
有了水,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又是兩年過去了,樹明顯變得粗壯了,樹皮上溝谷密布,樹冠也膨大了許多,變得枝肥葉稠,撐起了一大片蔭涼。從我家窗戶望出去,滿眼翠綠,微風(fēng)過處,如波濤涌動。樹下自然也就成了人們避暑納涼的好地方。尤其是老年人,常常在這里喝茶、打牌、扯閑篇,簡直就是一個“夕陽紅”俱樂部。老人聊天--尤其是老太太--無非是一些家長里短、陳芝麻爛谷子的瑣事,旁人看來很是無聊,她們卻自得其樂,高興之處常常會開懷大笑,很是可愛。很多時候,看似無用的東西,反倒是我們內(nèi)心真正需要的,比如這說話聊天。我們每天都會說很多話,其實,正經(jīng)話沒幾句,多半是無聊的閑扯,可也正是這些閑扯承載了我們情感的交流?!案腥诵恼?,莫尚乎情。”如果你對我不屑一顧,我看你面目可憎,那閑話不說也罷。
樹一天天長大,我的窗外也越來越有生機。有樹的地方就會有鳥。雖然大多是麻雀和喜鵲,叫聲遠不及畫眉和黃鸝那么婉轉(zhuǎn)動聽,可是,與都市的嘈雜相比,這叫聲里滿是自然和生命的美好。每天早晨,從喜鵲的嘰喳聲里醒來,一天都是好心情。除了鳥鳴還有蟬鳴。我一直視夏日午睡為人生一大樂趣。夏日綿長又酷熱難耐,倦極而眠,豈不美哉?“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比擞袝r候很奇怪,四周鴉雀無聲,按理說本應(yīng)該心平氣靜,卻往往會心潮難平。這近在咫尺的蟬鳴,常常能伴我酣然入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人喜歡也就會有人不喜歡。后來,樓下的人說,這棵樹影響到家里的采光,打算給它做手術(shù)了--砍掉部分樹冠。有人不舍得,可也沒辦法,畢竟乘涼事小,采光事大。一切準備就緒,老天爺卻下起了雨。雨不緊不慢地下個不停,到了第二天的后半夜,不知道哪路神仙打此路過,狂風(fēng)驟起。天亮了,人們就看見了倒在樓前空地上的大樹。大家都在慶幸沒有砸到房子,有人則發(fā)現(xiàn)樹的根特別淺,大多貼近地面。常言說樹大根深,而它則僅僅是樹大而已。有人說是那條下水管害了它,也許有點兒道理吧!
樹倒了,我的窗外生息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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