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之夜
顧菁側轉身半蹲在地上,右腳腳后跟頂著屁股尖,倆手翻飛在散落一地的新書上。她嘴里叼著一支胖乎乎的筆,是那種能一次裝好幾支筆芯的多色圓珠筆。那是她在找到這份工作后特意在樓上文體區(qū)新買的,她現(xiàn)在是這個書店的圖書管理員,主要工作是對圖書的銷售情況和庫存量進行登記。平時客人多的時候,她得去賣場幫忙,但今天晚上是年三十,一般人都回家過年了,客人很少,殷組長給她布置了任務,讓她這幾天趕緊把圖書庫存整理出來,好作為明年進書的參照。
圖書管理室是單獨隔出來的一間,與外間只有一扇門連著,四周也沒有窗戶。除了書店內部人員知道有這么一間密室之外,客人是很難發(fā)現(xiàn)在書店進口右邊的拐角里還隱藏著這么個空間。因為店內的墻壁都貼著淺杏色碎花壁紙,為了避免突兀,這扇門也貼上了同樣的壁紙,而且門前由一個高大的醬色檀木書架遮擋著,剛好只能擠著過一個身子瘦削的人。
現(xiàn)在顧菁就一個人蹲在管理室的地板上,左腳尖處堆著一摞新書,身邊還七零八散的落著一片。她得先把這些下白上藍的書整理出來碼成堆,再一本一本數(shù)好登記,然后再把書幫到管理室巨大的存書架上并做好標簽。圖書管理員是份很辛苦的活,就像顧菁現(xiàn)在做的,需要損耗大量體力。她先把這本封面簡約清新的書整理好,在筆記本里做好登記。這本書一個季度才賣了68冊,算是滯銷類型的出版物了,這對作家來說是個殘忍的事實,對顧菁來說也是個殘忍的事實。因為那意味著她必須扛著這些書爬到人字木梯的頂端把它們擱到接近天花板的那個隔間里。越不流行的東西就越邊緣化,這讓人覺得既痛心疾首又理所應當。顧菁望著地板上碼好的幾大疊書,想著自己光對付它就得累癱了,不驚暗自望洋興嘆。她把落到前額凌亂的發(fā)絲捋到耳后,彎腰抱著10本書朝木梯子走去。這本《上白下藍》顧菁也有看過,(她一有空就會呆在圖書室里看書)她覺得作者的文筆可圈可點,作為處女作水平還算是可以的了。
來回搬運了幾次,顧菁全身開始發(fā)熱,額頭、鼻尖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她不再年輕了,細細的皺紋像爬山虎一樣蔓延到臉部的每一個犄角旮旯。體力也急促下降,動不動就開始喘粗氣冒冷汗,腰酸背痛腿抽筋。她還很容易犯頭暈癥,有好幾次因為蹲的太久起來的急,腦部供血不足,眼睛直冒金星,腳下站立不穩(wěn),跌倒在圖書室的地板上。不過她現(xiàn)在開始學乖了,身體一發(fā)出吃不消的信號,她就停止吃力的工作,坐在書堆上看看書休息會。此刻,顧菁脫掉藏青色西裝外套,露出里面駝色的緊身針織衫,她在書堆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隨手拿起身邊的一本書,書名是《凱文怎么了》。這本書顧菁以前自己買過。
突然門外傳來了聲巨響,顧菁猛地從書本里抬起頭,她剛巧看到文中凱文在體育館射殺同學的一幕,隨著這一聲巨響,顧菁心里的驚悚無疑創(chuàng)歷史新高。她將書合好放回書堆,站起身向門邊走去,想弄清楚門外發(fā)生了什么。
店里現(xiàn)在除了顧菁,另外只有倆個店員。因為大過年,顧客很少。很多同事休假回去與家人團圓了,殷組長就把留下來的9個店員分成三組輪流值班。其他人是被殷組長強制留下來的,只有顧菁是自己報的名。她有一個70多歲的母親和一個7歲的兒子要養(yǎng)活,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那么任性。不過這時候上班不僅輕松,還可以拿3倍工資,過完年之后還能補假,何樂而不為呢。(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顧菁走了一段距離才走到門口。這個書店很大,光圖書就占了下面三個樓層,每一樓層大約有700多平方米。琳瑯滿目的書籍整整齊齊的陳列在高大的醬色檀木書架上,規(guī)模之大絲毫不亞于名牌高校的圖書館。書店之所以運營的這么好,顧菁認為有這么幾個因素。第一,書店的地理位置相當好,不僅因為它地處市區(qū)黃金地段,還因為它本身的建筑格局。書店前后連通著倆個主要的商業(yè)區(qū):A區(qū)和B區(qū),且A區(qū)地勢比B區(qū)要高出三個樓層。海拔差使得在B區(qū)看起來是三樓的地方剛好是A區(qū)的地表一層,這樣的地里優(yōu)勢讓書店前后倆個入口都成了正大門,在給顧客帶來別有洞天的體驗時,也給他們的購物帶來了便利。第二,書店的興旺發(fā)達與店長的領導和店員們的付出是分不開的。就像現(xiàn)在,雖然知道過年沒什么顧客,但店里還是依照傳統(tǒng)24小時營業(yè)。
門外又傳來了一聲巨響,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尖叫和歇斯底里的咆哮。顧菁頭皮一陣發(fā)緊,她斷定外面肯定出大事了。她放慢了腳步,躡手躡腳的移動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背后。她很慶幸自己換上了布底棉鞋,讓她在移動過程中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雖然店里規(guī)定上班時要穿低跟黑皮鞋,但她會在管理室里放一雙棉鞋,棉鞋穿著雖然欠氣質但暖和舒適。
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一個男性暴躁的聲音,因為聽不真切,顧菁偷偷的把門拉開了一條縫,把右眼珠子貼了上去。透過狹窄的書縫,顧菁發(fā)現(xiàn)店面的卷閘門被全部降落了下來,而它本身應該處于半降落的位置,一個陌生的男音大聲嚷嚷著。在眼珠可視范圍內,顧菁沒有看到店員萱萱和一搏的影子,也沒看到陌生男子的身影。
“把她摟這么緊干什么,怕我艸她呀!老子今天是來劫財不是來劫色的。看她嚇的一臉菜色,根本不合老子胃口。你們倆誰負責收銀的啊?!別動,都給我小心點,惹惱了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你們倆誰收錢的啊!?”
“是我。”一搏瑟瑟縮縮的回答道。
“趕緊給老子滾到收銀臺去,幫老子把現(xiàn)金全部準備好。你,臭婊子,給老子好好蹲著,別?;?。你們手機現(xiàn)在都在老子手上,要讓老子覺得你們還不安分,分分鐘崩了你們倆。剛剛也給你們見識了下這家伙的威力,不要逼老子做對不起你們爹媽的事??!給老子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因為驚嚇,聲音四散逃竄。
一個黑糊糊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里。可能是由于視野太窄的原因,抑或是神經高度緊張亢奮的緣故,顧菁此時無法目測出那人的身形,也沒有預料到這人最終會帶給她的厄運。她現(xiàn)在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人不是一搏。
顧菁的頭脹的厲害,腦漿沸騰著像要蹦出頭蓋骨似的。她轉過身來,靠在墻壁上,右手不忘把門捂嚴實了。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抑制內心的狂跳,使自己平靜下來。她理了理頭緒,明白了現(xiàn)在店里發(fā)生了什么,但對于該怎么辦,她還想不出策略。顧菁很后悔今天不該跟殷組長換班。媽在家一直讓她不要來,說右眼皮跳的厲害,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兒子雷雷吵著要來陪她一起上班,說是要保護好媽媽。想到乖巧懂事的兒子,顧菁的心像被誰擰了一把似的疼。為了兒子,她也必須活著。顧菁把右手放在發(fā)熱的腦門上,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時,她總是習慣做這個動作。
右手在垂下去的時候碰到了褲兜里一個硬硬的東西,顧菁這才想起可以用手機求救啊。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手機塞進兜里的,她平時沒有把手機放兜里的習慣。顧菁慌亂的把手機抽了出來,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該怎么利用手機求救呢!?打電話報警是不能的,現(xiàn)在外面很安靜,只怕劫匪聽到了我的聲音警察還沒有聽到。得用不能發(fā)聲的方法,那可以發(fā)短信啊。對啊,發(fā)短信給別人就好啦。我怎么這么笨才想到呢,都怪自己太緊張了?!?/p>
顧菁在內心進行了思想角逐后,終于選定了她自認為很聰明的方式進行求救。她用左手食指解開手機鎖,看到屏幕上時間顯示是0:33分?,F(xiàn)在剛好是大家看完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補覺的時候,顧菁很擔心沒人看到她的求救信息。
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指尖不自覺的點向桌面的微信圖標,進了微信聊天記錄頁面。突然顧菁眼睛一亮,手指尖飛快的點擊朋友圈。她可以在朋友圈發(fā)求救信號,這樣就不用一個個發(fā)了,命中率也高些。顧菁差點就喊出了“萬能的朋友圈”的口號。
‘我們被持槍搶劫了,地址是**市**街**號**書店內,望看到這條消息的朋友趕緊報警。情況非常危急,希望大家可以伸出援手,越快越好。’為了確保事情的真實性,顧菁又在信息末尾加了句‘消息絕對是真實的,不是忽悠大家給大家鬧新年的?!_認了一遍信息之后,顧菁點擊了發(fā)送。她雙手合十置于胸前,默默向上蒼祈禱,希望有人能馬上看到。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是一聲槍響。一個女聲尖厲的叫了起來然后是沉悶的倒地聲。聲音來源很近,顧菁聽的很清,可以判斷事情就發(fā)生在管理室門邊。
“臭婊子,你跑哪里去?。坷献幼屇愫煤么悴辉敢?,看來你是活膩歪了。老子這就結果了你。”男人的聲音在顧菁耳邊炸開了,驚得她周圍的空氣魂飛魄散。
“不要不要,求求你饒我一命。我不是要跑,我是告訴你這里還有一個人。”萱萱由于驚嚇忙不迭給自己找借口。說完之后,她帶著哭腔呻吟著,一個勁的乞求饒命。
顧菁還沒有回過神來,門就被一腳踹開了。顧菁這才看到男子從上到下都是一團黑,連頭上也帶著個黑色的頭套,只露倆只眼睛在外面。男子從右往左掃視了一眼管理室,最后在收回目光時發(fā)現(xiàn)了顧菁。顯然他被他的發(fā)現(xiàn)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這個人挨他挨的這么近,就在他的側臉處,十公分都不到。他下意識的往門外退了退。顧菁受的驚嚇更甚,她本能地把雙手握成拳頭,護在胸前。干澀的眼睛驚恐的大睜著,發(fā)白的嘴唇成o形上下抖動,臉頰越發(fā)顯得狹長瘦削。
“趕緊給老子滾出來,老老實實的別耍什么花招?!泵擅婺凶铀坪跻庾R到自己的膽怯,又向門里邁了一小步,特意提高了音量說。
顧菁全身像篩糠一樣顫抖著,腦子一片空白。她只能跟著蒙面男子一步步往店里走去。萱萱還躺在狹窄的過道里,右手緊捂著右腳小腿肚,鮮紅的血從手指縫浸透出來,順著指尖滴在殷紅的實木地板上。
蒙面男子惡狠狠得朝躺在地上的萱萱踩了一腳,然后踏著她的身體走了過去。顧菁本想朝萱萱臉上啐一口唾沫,也給她補上一腳。但看到萱萱疼的撕心裂肺齜牙咧嘴的樣子,母親本能的保護欲戰(zhàn)勝了報復欲。她彎下腰,把縮成一團的萱萱扶起來,慢慢挪到外面寬敞的地方。
“你,錢給老子準備好了沒?。渴遣皇窍肽ツゲ洳渫蠒r間?。??現(xiàn)在老子心情壞到了極低,都是你這個臭婊子給弄的,等下老子不弄死你,老子給自己一顆子彈吃?!泵擅婺凶拥那榫w很激動,拿著手槍的手到處飛舞著。
一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提著印有書店名字的塑料袋小跑了過來。在顧菁被發(fā)現(xiàn)的這一段時間里,一搏慌亂的將收銀臺和保險柜里的錢全部找出來放在塑料袋里了。
蒙面男子一把奪過一搏遞過來的袋子,提在半空中晃了晃。
“只有這么點錢?。磕泸_老子呢,這么大名鼎鼎的書店竟然會這么窮,你當老子是傻呢還是瞎呢???”蒙面男子憤怒地用手槍直逼一搏腦門。一搏嚇癱在地上,手腳并用屁股蹭著地板往顧菁他們這邊爬來,嘴里不斷重復著求饒的話。
萱萱右腳被打中,根本就無法站立,加之流血過多,整個人軟綿綿地掛在顧菁身上。顧菁本來體弱,加上強烈精神刺激,人像失了魂散了架似的。她扶著萱萱坐到地板上,仍舊讓她靠著。
“動什么動???誰讓你們坐了???給老子站起來?!泵擅婺凶右粋€箭步沖到她們跟前,一腳踢向顧菁的下巴。連尖叫都來不及,顧菁和萱萱一起倒在了地板上。顧菁的后腦勺磕到了后面的墻壁,腦袋嗡的一聲,在眼前炸開了一片燦爛星辰。顧菁現(xiàn)在根本就找不到北了,周圍事物在她眼前飛快的顛倒旋轉,她像喝醉了酒一樣。耳邊又響起了咆哮聲,但她覺得聲音很縹緲很遙遠。
過了好一會兒,世界才恢復了原有的秩序。顧菁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后腦勺,一股溫熱粘稠的感覺從手掌傳來。顧菁把手拿回來一看,猩紅的一片,腥味直鉆鼻孔。顧菁不相信自己撞破了頭,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她還沒有感覺到痛。萱萱綿軟地癱在她腳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昏過去了。剛剛蒙面男子的一腳也踢到了萱萱的頭,鮮血順著她太陽穴往下畫出一條直線。
一搏是目前為止受傷最輕的,看到顧菁她們正處境不利,便停止了往她們這邊爬,留在了離她們2米遠處。蒙面男看到倆個女人基本上沒有反抗的能力了,就回轉身朝一搏走去。
“你個臭小子,再給老子想想,錢還藏在什么地方,這里還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你給老子這么一點錢,當老子要飯的呢?!闭f著就往一搏左胳膊肩踹了一腳。
疼的一搏直齜牙咧嘴叫苦不迭。
“爺,大爺,真沒有了。我連保險柜里面的錢都全部拿出來給您了?,F(xiàn)在這個時候沒什么生意,所以沒什么錢。爺,真的。店里除了書,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了。如果您不嫌棄,我給您打包幾本書讓你路上帶著解解悶?。俊币徊綍r說話就比較逗,引得店里的小姑娘歡笑不已。這場合他也沒能剎住車。
“你別給老子耍嘴皮子,老子看不慣你這號人。給老子書,你當老子書呆子呢。路上看,黃塵路上老子有你作陪,還怕悶!”蒙面男子不屑地望了一搏一眼,哼了一聲。
“這臭婊子是不是給老子裝死??!要不要老子補一槍啊?!泵擅婺凶涌吹捷孑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走了過來。他用鞋尖碰了碰萱萱胯部,看到萱萱沒有反應,一股怒伙騰地從他心頭升起。他抬起右腳,對準萱萱的肚子。
“不可以,她懷著孕,你這樣做她肚子里的孩子會沒了的。他還沒有出生,你不能這么殘忍的對他?!鳖欇紛^力撲過去,一把抱住男子的腳。男子一個趔趄,晃悠了倆下才站直了身子。
萱萱很喜歡一搏,盡管她知道一搏并不真心愛她,還是和他發(fā)生了關系。她懷孕的事情大家還不知道,她只跟顧菁說過,她希望顧菁可以幫她出出主意。
“誰家的野孩子?。??又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野種嗎?!還沒出世就得不到父母的保護要遭受生活威脅的話,還來到世上干什么呢?!老子是不會允許這樣的蠢事發(fā)生的。”說完蒙面男子就拿槍口對準了萱萱的腦袋。
“不行,不可以?!鳖欇妓砷_了男子的腳,雙手握住男子執(zhí)槍的手?!澳阍趺茨艽_定這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孩子呢?!每一個生命的孕育都是天意,不管他以后將經歷怎樣的人生,總要給他去體驗的權利,請不要給他做決定。”
“痛苦的經歷太多為什么還要去體驗呢。”蒙面男子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不知道您遭受過什么,但您先聽聽我的經歷。我一出生就得不到父母的愛被他們拋棄,一夜之間輾轉好幾戶人家才被人收留。伴隨著被人凌辱的記憶慢慢痛苦地長大成人,以為可以依靠自己好好活下來,但是生活不盡如人意。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遇人不淑,被一個混蛋玩弄了4年的感情,還給他生了一個孩子。后才知道他是有婦之夫。他老婆來我的單位大吵了一架,我因為形象被毀離開了公司。我的家庭也一團糟。大姐早年南下廣州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聽說是跟著販毒的人走了。大弟弟喜歡賭博,去年把家里的房子也抵押了出去,我父親氣的生病住院,后來死在了病床上。最小的弟弟一出生就又癡又傻,后來掉進水庫里淹死了。現(xiàn)在陪在我身邊的就只有年邁的母親和兒子。我的生活就是這么遭,幾乎從來沒有什么好事發(fā)生。從小我就受盡嘲笑,現(xiàn)在也無依無靠背井離鄉(xiāng)??墒俏也荒芤驗樽约哼^得痛苦,就選擇逃避生活,逃避責任。我是我母親和我兒子的依靠,我得為他們活著。人活著總要有一絲信念?!?/p>
蒙面男沒有打斷顧菁的話,他一直在靜靜的聽著。除了他之外,一搏也支著一只手臂聽得入神。他從來就沒有聽顧菁姐說起過這些,他不知道原來顧菁姐的人生這么艱難。顧菁姐來書店工作半年多了,見面總是笑嘻嘻的,從不背后說人壞話。做事也認真勤懇,殷組長多次教訓他們要向顧菁姐學習。顧菁姐的媽媽和兒子一搏也是看到過的,老奶奶人很慈祥,小朋友大概7歲的樣子,很活潑機敏,店員們很喜歡逗他。現(xiàn)在親自聽到顧菁姐說出這么一大段來,一搏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很吃驚顧菁姐一個人默默地抗住這么多事。讓他感到吃驚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顧菁姐說萱萱懷孕了。他不確定那孩子是不是他的,他記得他們每次做的時候都帶了套的。想著這些事情,一搏忘記了左肩膀的疼痛,也忘記了右手一直撐著地面的酸痛,只覺得女人太恐怖了,你永遠無法知道她們心里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蒙面男舉著槍的手放了下來,或許是累了,或許顧菁的話勾起了他的回憶。他看著面前這個30多歲的女人,眼里閃過一絲同情。這時候他的內心里做著激烈的斗爭,他的善良正與邪惡做殊死搏斗。他甚至為在這樣的日子給面前的這三個人帶來這樣的災難而責怪自己。他神色緩和了下來,空氣也跟著舒緩了,沒了之前的迫在眉睫劍拔弩張。
突然外面?zhèn)鱽砹司崖?,尖厲的聲音劃破寧靜的夜呼嘯而來。蒙面男子像受到驚嚇的猛獸,驀地從地上跳起來。邪惡的魔鬼再一次攫住他的理智,憤怒之火成燎原之勢炙烤著他的心。他暴跳如雷,大睜著凸出的眼珠惡狠狠地盯著地板上的三人,恨不得立馬把他們撕成碎塊。
“誰報的警???是不是你???”蒙面男子躥到一搏身邊,朝他腦門上連踢倆腳。一搏像泄了氣了足球,軟啪啪的落在地板上。
警笛聲越來越近,最后在大門外響成了一支交響樂。警察開始向里面的人喊話。蒙面男子像被困的野獸,越發(fā)焦躁起來。他把頭套扯下來摔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來回的急走著。顧菁這從看清了蒙面男子的真面目,長的斯斯文文,根本就不像會干這一行的人。
一搏趁著劫匪六神無主的時候,蹭到門邊按下了卷閘門開關。只要他能脫身到店外,他就安全了。卷閘門上升時金屬發(fā)出的刮擦聲吸引了劫匪的注意力,他驚愕地盯著緩緩上升的金屬門,眼里射出冰冷的光。他舉起手里的槍,對著一搏的后腦勺開了一槍。
門外亂成了一片,警察喊話的聲音更加威嚴。劫匪回轉身,用槍口對準了顧菁。
“不愿意看你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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