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記憶
老屋記憶
胡臨雪
老屋很老了,老得就如一本積了厚厚灰塵的書。雖然我們已經(jīng)搬出老屋差不多二十年了,但,這本記錄了我童年時的歡樂和艱辛的書,時常出現(xiàn)在我夢中。
在一個冬陽慵懶的下午,我回到了曾生活十多年的叫瓦子田的那個小山村。
村里很安靜,連狗都懶得叫幾聲。也有老人靠著新墻腳下曬著自己的太陽。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老屋。老屋孤獨地立在周圍裝飾一新地樓房旁邊,更顯得沉悶。我家的老屋是與瓦子田村同齡的。先祖三百年前從湖南遷移過來時,就建成了上下有堂屋,中間有天井的占地兩百多平米的青磚木頭瓦屋,想見那時也很是氣派的。而時過境遷,在我們這一輩搬出了老屋,也疏于看管。那墻壁上早就布滿了一層薄薄地青苔,墻頭上那已桔萎了的狗尾巴草,兀自在寒風(fēng)中搖曳,似乎在訴說四季更迭,日月輪回的滄桑。
當(dāng)我走近老屋的大門時,只見父親用一根小煙竹從兩扇大門的鐵環(huán)中穿插過去,將竹的兩端逼在兩邊的門框上,就當(dāng)是上了“鎖”。父親常說給門上鎖只不過是一種規(guī)矩而已,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個中道理。我將布滿了灰塵的竹枝從銹跡斑駁的鐵環(huán)中取下,推開沉重的大門,隨著“吱嘎”一聲,我仿佛是翻開了這本書的扉頁,又仿佛是打開了記憶的大門。(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映入眼簾的是天井。天井里長滿了雜草和碗口粗的梧桐樹。那梧桐樹的枝椏就像劍一樣刺中了我的心,不由得有一種酸楚涌上心來。天井曾是我們兄弟玩耍的樂園。天井與門前隊里的魚塘相連的,每當(dāng)下大雨的時候,塘里的魚就順著排水溝往天井里游來。這時,我們就拿著竹箕滿天井捉魚,那時覺得天井是那么的寬,我們的歡樂好象沒有辦法填滿似的。冬天里,白雪覆蓋了大地,我們就在天井里支上一個谷篩捕麻雀也是樂趣無窮的?,F(xiàn)在看來,天井也就是十多平米的荒池子而已,只有兒時的嬉笑仿佛還在天井的上空回響。
天井旁邊的四方形石水缸,依舊黯然地呆在那里,里面積了一缸厚厚地樹葉,早已腐爛。那個寫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洗臉架上的毛巾也是早年搭在上面的樣子。堂屋的黑色木板隔墻上,小時候用粉筆寫的“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的字跡也早發(fā)黃了。堂屋里擺放的那些打谷機(jī)、風(fēng)車、釘鈀等也只是曾經(jīng)農(nóng)作的一種見證了。只有神龕上供奉的“天地君親師”的牌位上面是一塵不染的,因為,父親每逢過節(jié)過年必定要來老屋祭祀的,也許更是對老屋的一種祭祀吧。
站在老屋的堂屋中間,有灰蒙的陽光斜照進(jìn)來,時光已經(jīng)倒流。此時,我想起了老屋后面住著的那位老中醫(yī),大家都稱他玉清老醫(yī)。八十多歲的他精神飽滿,面目慈祥。他有一個種滿了中草藥的園子。我最喜歡的是那一棵史君子,蓬滿了整面斷墻。夏天里,史君子開出了小喇叭樣的鮮紅花朵,果實史君子也就漸漸的結(jié)滿了藤蔓。我們常去偷摘史君子用水煮或放在火塘里煨食,那果肉像花生,有一絲淡淡藥香味,既解饞又充饑。當(dāng)被老中醫(yī)發(fā)現(xiàn)后,他就瞪著眼苛呲我們,有時也把“狀”告到父母那里去,我們的屁股免不了又一次與竹篾片親密接觸了。原來老中醫(yī)也是個“壞人”。
老屋的左邊是位孤寡老人大奶奶的老房子。那時的她,背很駝,走起路來,頭跟膝蓋幾乎貼近了。兒時的我常上樹掏鳥下河捉魚,多次被父母“趕出”家門,是她收留了我。并把僅有的雞蛋煮給我吃并教導(dǎo)我。大奶奶雖然作古多年了,而她的寬容和慈愛卻在我的心中扎根了?,F(xiàn)在她的老房子被他的侄子拆除建起三層新樓房了。
老屋的右邊是松英伯娘。伯父很年輕的時候就病逝了。她獨自拉扯著四男二女,磕磕碰碰都成家立業(yè)了。她的老房子也已經(jīng)倒塌,梧桐樹已長成兩屋樓高了。因為她隨兒子搬出老村住在新村的樓房里了,而她勤勞樂觀的精神也時刻影響著我。
時光荏苒,韶華易失。轉(zhuǎn)眼間的我已到中年,到老屋里一站,兒時的點滴如流水般源源不斷的涌現(xiàn)出來:也不知現(xiàn)今的小孩子還會在雪地里捕鳥了嗎?還會為了史君子挨揍嗎?也許不會了,他們已經(jīng)有他們的世界和樂趣了的。
當(dāng)暮色已深時,我輕輕地將兩扇門“吱嘎”掩上時,卻驚動了歸巢的麻雀,只見幾只麻雀“嘰嘰喳喳”的從墻壁洞里飛上了那棵葉已落盡的梧桐樹上,麻雀顯得很孤獨,跟老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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