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姑娘

方扣鎖
女孩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捧著一束白色鮮花,亭亭玉立地站在人行地下通道的十字路口旁邊,面前盛水的塑料桶里,擺放著她手里同樣的純白色的鮮花,桶里的清水,蕩漾著鮮花和她鮮花般的身影。
這是這座小城最為繁華的一條地下通道。
這條通道,一頭連接著國貿大廈、夷陵廣場,一頭連接著CBD中央大街。人流洶涌,潮水般地從這頭涌進來,又瘋狂地從那頭涌出去。
她若無其事的像一朵盛開的白蓮,波瀾不驚的在人群的波濤中飄浮。痩弱的身體,經常淹沒在城市嘈雜的喧囂聲里。
不叫賣,不推銷,她只是靜靜地站著。她相信,美麗不需要裝飾,不需要宣傳,一切美的東西,都能直抵人的心靈。(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風,不停地從通道四周的出口刮進來。
花香隨風在空氣中彌漫:清新,淡雅,有香水百合的味道。
由于今年小城的桂花,不識季節(jié),到了八月,遲遲不開。在缺少桂花飄香的八月,有誰能抵擋住花香的誘惑呢?
不少青年男女,從女孩身邊經過,只是匆匆一瞥,急急忙忙地趕往人生的下一個驛站,想真正停住腳步買花的人,不是很多,可她卻固執(zhí)地站著。
我的年齡,顯然不屬于買花送花的季節(jié),但這條路,我怎么都繞不開。
白天下班,我要經過這里回到住在CBD的家。晩上,我要經過這里到達夷陵廣場散步?;ê团ⅲ统闪宋颐刻焐舷掳嗦飞弦坏览@不開的風景。
在賣花女孩的對面,是一位截去雙肢賣唱的中年男人,聲音很大的音響里,傳出聲嘶力竭的歌聲:“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發(fā),沒有信用卡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可當初的我是那么快樂”……
歌聲嘶啞、悲壯、蒼涼,帶著希望,在地下通道的上空,來來回回的在頭頂飄蕩……
自然,歌聲也飄進了這個女孩的心里。
有一天晩上10點多,夷陵廣場上大爹大媽柔軟的交誼舞和少男少女大膽潑辣的的拉丁舞,隨著燈光的熄滅,嘎然而止。我從夷陵廣場返回地下通道,看見女孩把裝在紙盒里的零錢,全部倒進賣唱男人的募捐箱里,這位男人是她父親般的年齡,顯然女孩是出于對弱者的同情。
“不行呀,我不能要,你比我困難”。
兩個人推推搡搡,男人殘疾,拗不過女孩,他雙手撐地,深深地向她磕頭,我聽見了腦殼觸碰地面的聲音。
女孩莞爾一笑,一陣風似地跑到了他的對面。手里捧著今天還沒有賣完的最后一束鮮花。
我給唱歌的男人,丟了零錢。我之所以同情他,是因為他明知命運不公,但他不埋怨社會,不埋怨別人。在他眼里,萬千繁華都是浮云,一切功名利祿都是過眼云煙,平平淡淡、簡簡單單、健健康康就好,人與人之間真誠、平等,就足夠了。他用賣唱的方式,養(yǎng)活家人,有什么比誠實勞動,更能讓人尊重呢?更何況在他的心里,一直還裝著一個花開的春天?
然后,我徑直走向女孩,“花,我買了”。 我接過女孩遞過來的鮮花,給夠了足夠的錢,轉身走了。
她在說“謝謝”的同時,在背后提醒我:“這是姜花”。
那首“春天里”的旋律,依舊寂寥、荒涼、真誠,依舊在我身后風一般地掠過:“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那時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 請把我埋在這春天里”……
我回家后,把這束鮮花插進花瓶里,莖干挺拔,枝葉翠綠,一個花苞里能開出五六朵潔白的花,在立秋已過的季節(jié),花香依舊,淡淡甜甜,陪伴著我度過了很多燈下夜讀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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