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女人的命運
五個女人的命運
作者:肖向紅
備戰(zhàn)村的山腳下居住一戶大家庭,老兩口做大豆腐、干豆腐養(yǎng)家糊口,生了五個女兒,姐妹五人如花似玉,學習又好,水靈靈的,讓她們的爹媽無比驕傲。加之鄰里之間見面就夸,說:“老劉家的五個姑娘真省心,你們老兩口算積了大德,真會養(yǎng)活?!?/p>
你看我家三個小子,光說媳婦得花老鼻子錢了,這還不說,現(xiàn)在大了,在外邊凈惹禍。這不,老大把同學的自行車給弄壞了得賠,真是沒法整。
給兒子洗衣服不是沒了衣袖,就是沒了半截褲腿,褲襠扯開是常有的事,縫褲襠都縫夠了。劉家老兩口說:“當時我家生了五個女兒,你們都笑話俺,你家生三個小子也讓俺羨慕,現(xiàn)在看來還是我家可心,先說不用愁錢少,打發(fā)閨女才能花幾個錢兒啊,是吧。
說著說著,媒人進門,給大女兒玉鳳提親來了,說是鄰村有個小伙子挺好,在伊春木材加工廠上班,正式工人,鐵飯碗,讓你家姑娘嫁過去,慢慢地農(nóng)村戶口轉(zhuǎn)成城市的,該有多好??蓜e把女兒留在咱這備戰(zhàn)村,啥時候能走出去?這不正好嗎?劉家老兩口一聽高興了,忙把大女兒叫進屋,玉鳳羞答答地點了頭,她媽媽說那就見見面吧,雙方看好了就訂下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是個陰雨連綿的天氣,吳家小伙子借了別人的西裝,看著相貌挺出眾,一說一笑的,瞅著就是有點別扭,怎么像是不自在呢,走路像是有點順拐,言談中,小伙子說話露了馬腳,劉家的大花貓一竄高上炕了,碰到吳家小伙子的衣服,他順口一句,“哎呀,別整埋汰了,別人的”。大家一怔,小伙子緊忙改口說,“別認真,埋汰就埋汰吧,我說我自己呢”。這大家真的認為聽錯了,不再理會。兩個年輕人都同意,訂了親事。
轉(zhuǎn)眼入秋了,婚事處成了,兩家坐在一起會了親家,那就訂十月一結(jié)婚吧,沒費什么功夫,順利地舉行了婚禮,兩家沒花多少錢兒。
因為吳家有個土房子當新房,小兩口能過日子就行,轉(zhuǎn)過年玉鳳給吳家生了個大胖小子,舉家高興,這回老劉家逮了個外孫子,就想獨占。
吳家爺爺奶奶一來看孫子,這劉家老兩口就不高興,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總挑吳家的毛病,加之吳家小伙子不會來事,媳婦有了,兒子有了,他放蕩了,成天大吃大喝,喝醉了回家就打媳婦,說些不好聽的話,什么我就這樣,你能咋地,我穿別人的衣服相的你,你也看好我了,現(xiàn)在我啥也不在乎,有能耐你使去,兒子都有了,我怕啥?慢慢地,玉鳳犯了嘀咕,這今后的日子就這樣過啊,可咋辦呀?
對付著過到孩子10歲了,小兩口這樣,那兩家老兩口也不相讓,為了這個大胖孫子,有時開口大罵,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成了仇人,驚動了派出所,把兩家人一頓教育。
從此,兩家人的感情像臭雞蛋散了黃一樣。最后小兩口到民政局辦了離婚,胖小子到底讓姥姥家給扣下了,玉鳳成了淚人,城市戶口沒落上,又回到父母身邊,邊照顧孩子邊幫父母做豆腐,有時也到大街高聲叫賣。
很快又過了五年,玉鳳的三個妹妹如出水芙蓉般早就相繼出了村,出嫁的、讀書的、外出做買賣的,走出了家門,就剩下老五和玉鳳留在備戰(zhàn)村。
玉鳳做豆腐有豐富的經(jīng)驗,能吃苦耐勞,專心掙錢,因為這時她已經(jīng)35歲了,兒了也到了15歲,細高挑的大個,成了大小伙子,娘倆個和姥姥家人相依為命。
備戰(zhàn)村里經(jīng)常來一個姓崔的小青年,專門賣雞爪子,他相貌端正,標準的身材,不知是咋地,玉鳳就是喜歡吃。
這小青年也就經(jīng)常地到豆腐房旁邊賣雞爪子,為了賣的快,就天天來賣,玉鳳就天天買著吃。有一天小青年告訴玉鳳說,姐呀,我喜歡你,咱倆談戀愛吧!玉鳳一聽說:“怎么可能呢?我都35歲了,你才20,我有兒子,你知道嗎?小崔忙說:“我知道,可我就是愛你,我的條件不好,父母雙雙癱瘓在炕上,家里啥也沒有,能和你結(jié)婚不受年齡限制,婚姻自由?。∥覀儌z個結(jié)合了,我也是個有兒子的人了,姐呀,我是誠心的?!?/p>
玉鳳把小崔領(lǐng)到家里見了父母,說明了事情的經(jīng)過,小崔問玉鳳炕上躺著那小伙子是誰?玉鳳說:是我兒子吳小林,初中沒畢業(yè)就不上學了,以后找點事做。玉鳳父母很高興忙說:“你家里窮不算個啥事,你們倆個說了算,行就結(jié)婚,這小林我們養(yǎng),不用你們管,你們自由吧?!?/p>
他倆當天就回到小崔家,伺候了父母,做了香甜可口的飯菜,當天就住在了一起。吳小林懂事,從不過問媽媽的事兒,他到汽車修理廠拜了師夫,學習汽車修理,一家人就這樣各奔東西。
過了兩年,小崔的父母雙雙去世,玉鳳生了個漂亮女兒,大眼睛雙眼皮,從此玉鳳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因為小丈夫年輕,那叫差15歲呀,這一打扮看不出年齡的差距。
如今玉鳳的兒子成了修理汽車的高手,結(jié)婚生子,玉鳳的女兒考上重點大學,玉鳳和小男人是鐵板訂釘?shù)囊粚Ψ蚱蓿聒P見人就說,我和小崔很幸福,我不白活了。
二女兒玉晶自從家里出去之后,不在父母身邊,無拘無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個人端飯碗不受天朝管,膽子大,脾氣古怪,做什么事情沒有長性。
今天干這個明天干那個,一溜十三招什么也沒干成,處個男朋友失身不幸,懷上一個女孩子,出生之后,把孩子送給了別人。這事他一不告訴父母,二不告訴任何人,她自己更放蕩,天南地北走個遍。
說正經(jīng)事她不能,說哪個地方如何,什么破爛事,她一套一套的,在外面維持著生活,不想父母也不掛念任何親人。
她父母自從有了外孫,也顧不上別的,成天就喜歡外孫,只是供老四上大學,老兩口沒少花錢,對于放飛出去兩個女兒啥樣了,毫不知情,只知道三女兒玉杰嫁到了大興安嶺,其它便一概不知。
一晃又過去了很多年,這老二老三在伊春歌廳見面了,因為干的是同行,有同感,姐倆抱著痛哭。都不好意思回備戰(zhàn)村見父母,感覺愧對父母,這要讓鄉(xiāng)親們知道了,還不得笑話死了,丟了臉面,那就躲起來算了。
原來老三玉杰嫁到大興安嶺,剛過門過得二年的好日子,生了個男孩。因老三長得漂亮,誘惑那些壞男人,自己還有些不檢點,被婆家給踢出了家門,一無所有地走出婆家。
老三從此順了大流,走進了歌廳,干起了人不為知的勾當,南了北了的,無固定地點。這老二也一直飄蕩在歌廳里,出出進進是個老手,姐倆互相理解,彼此彼此,誰也不談回備戰(zhàn)村的事兒,打扮得妖里妖氣的和在備戰(zhàn)村不是一回事,姐倆個商量,咱倆租個房吧,能住下來安個身,嘗嘗有家的滋味兒,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夠遭罪的。
就這樣,租下一個對面屋,省錢,房租便宜,房東是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女兒過日子,四個女人同住一個房子,挺熱鬧,日子長了,玉晶越發(fā)覺得房東的女兒長得像自己,心里想,如果是我送人的女兒該有多好,心里想著,就琢磨著怎樣能探個究竟。
閑說話中探出來了,房東的女兒確實是抱養(yǎng)的,一說兩說再往深了探討,果然是她自己的女兒,她高興極了,雖然當時心狠把孩子送出去,但母子情還是真的。
怎么說呢?找個說話機會一定捅破,讓女兒認自己,可是這個女兒偏偏喜歡老三玉杰,她看不上玉晶,看她太妖艷了,輕易不和玉晶說話。
房東不知實情,等徹底知道玉晶是女兒的親媽時,為時已晚,她女兒跟著老三學壞了,也走入歌廳,干起不正經(jīng)的事情,無法挽回。
房東后悔莫及,招來這么兩個女人住戶,真是大麻子坑人不淺,這可完了,最終也知道了她們的實情,這時,養(yǎng)女已經(jīng)不聽她的話了,我行我素,越陷越深,可憐這養(yǎng)母一氣之下,得了精神病,被五花大綁地送進了精神病醫(yī)院,一住院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家就成了這三個女人的天下,更沒人能管得了了。
到了第二年,女兒懷孕了,笨笨磕磕地在家養(yǎng)身,不出去干事了,玉晶這回有了機會,一個勁地對女兒好,要爭取女兒的心,這回女兒公開知道玉晶就是她親媽,不太熱情,但也能說得過去,因為有血緣關(guān)系,一陣一火的也顯得很親。
玉晶心想,我就是這樣造成這個惡果,我女兒這不也是走我的老路嗎?不行,一定讓她把孩子打掉,絕對得這么辦,越想越得勸她打掉,玉晶說:“把孩子打掉,用冰箱凍起來,和孩子的父親打官司,要他好多錢,就這么辦,一定得這么辦。”
玉晶和玉杰一商量下手了,帶著姑娘到了市醫(yī)院,女兒不同意打掉孩子,第一次說:“媽呀,這孩子在肚子里,活蹦亂跳的,不能害她。”她三姨說話了,你必須做掉,孩子他爹把你和我都占有了,要這么個孽種有啥用。
無可奈何,上了手術(shù)臺打上了開花粉,第二天動產(chǎn)了,足月了成型了,女兒痛的爹一聲媽一聲的哭喊,終于把孩子生了下來,玉晶急忙到跟前想拿走孩子凍起來。近前一看,生下一個女孩,全身青紫色,小腳深紫,小腿蹬吧蹬,嘴唇黑紫色,小嘴張合幾個,小眼睛睜開專門看了幾眼她姥姥玉晶,小生命就結(jié)束了,死了。
這玉晶和孩子一見面,她五雷轟頂,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說:“我錯了,沒見面恨她,這一見面才知道我不是人,可憐這小生命死在我手上,要是讓她生下來,我也有個伴呀,沒了,哎呀,天哪!”
玉晶眼看著醫(yī)務(wù)人員將死嬰一把拿起,“咕咚”一聲扔到水桶里拎走了。
她媽呀一聲昏了過去,玉杰把玉晶的女兒安置好,回頭來照顧二姐,不可想象了。
玉晶醒過來就瘋了,跑出醫(yī)院,跑上大街小巷,嘴里冒著白沫,人們見了就趕緊躲開,沒有人管她,老三玉杰哪顧得了呀,到了第二天在伊春火車站貨物處后院大河邊上,發(fā)現(xiàn)了玉晶脫下的鞋和扯下的染了黃色的頭發(fā),人不見了。
又過了幾天在大河的遠處,有打魚的人發(fā)現(xiàn)了玉晶的尸體,她死了。雙
手抱一捆稻草,緊緊地抱著,看樣子她把稻草當成外孫女一同去了。十里八村的,哪有不透風的墻。
劉家老兩口聞訊趕來,一場痛哭,看了看老三玉杰,到醫(yī)院看了看未曾見面的外孫女,悲痛欲絕。老兩口回備戰(zhàn)村了,回頭再看三女兒和外孫女,勸她倆回備戰(zhàn)村,都搖頭拒絕,是無法面對鄉(xiāng)親們哪!那是誰也沒辦法,玉杰眼巴巴地目送著父母回村。今后,她將繼續(xù)領(lǐng)著外甥女走老路,這是啥命??!
老兩口回到備戰(zhàn)村,本來就年齡大了,哪經(jīng)得起這樣的打擊。她的四女兒早些年就大學畢業(yè)了,分到市醫(yī)院考上兒科醫(yī)生,工作出色。
她有優(yōu)越條件,長得漂亮文雅,當上了院長的兒媳婦,四女兒丈夫也是醫(yī)院醫(yī)生,職位是科主任,她真正過上了人間幸福的生活。生個小公子,姥爺姥姥靠不上前兒,也放心,也不用管了。
老兩口干不動豆腐房的活兒了,種點小菜啥的,挎?zhèn)€筐,背個簍常常給大女兒家和四女兒家送點菜,解去了思女之苦,也算鍛煉了身體,少給女兒找麻煩。
豆腐房的活交給五姑娘,因五姑娘的性子更古怪,對象不找,她就看著四個姐姐的事情,覺得婚姻生活沒有前途,總是默默地不愛說話。
三女兒玉杰的兒子從大興安嶺來到伊春找媽媽,找到了劉家。老兩口一看也是大小伙子,又多了個外孫,很是高興。
告訴他媽媽就在子夜歌廳,自己去找吧,可是玉杰當面不認,背地里認兒子,告訴他在外人面前叫她三姨,不準叫她媽,娘倆個終于見了一面。
兒子憂心重重地回大興安嶺的家了,玉杰從此就和玉晶的女兒相依為命,不回備戰(zhàn)村,不見其他姐妹,不心疼自己的父母。這老兩口全靠大女兒四女兒孝敬,有老姑娘在身邊陪伴,再加上大外孫一家常來常往,這老兩口總算能安度晚年。
又過了三年,玉杰傍了一個做買賣的款爺??顮斀o她租了一套房子,她和外甥女同時住了進去。
一天天的,款爺和她娘倆眉來眼去的,當玉杰發(fā)現(xiàn)她的外甥女懷孕了,娘倆個互相指責,外甥女說:“三姨你總說他性能大,我就想試試,看他到底怎樣,他喜歡你也喜歡我,性方面確實好,孩子我要給他生,他能給我很多錢,我愿意”。
玉杰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火了,和外甥女一頓理論也沒用。玉杰報負她,找到大款的老婆,把事情給捅破了。
他老婆和外甥女一頓大鬧,乘機玉杰和款爺跑了,到外地坐山觀虎斗,她外女最終在逼迫下做了人流。
玉杰從外地歸來不露聲色,繼續(xù)與外甥女住在一起。過春節(jié)了,玉杰眼看著款爺在他自己家與親人享受天倫之樂。
玉杰給款爺打電話說:“你到我這住一天行嗎?”款爺說:“不行。”玉杰說:“你他媽是人嗎?你們老婆孩子過年,我們娘倆不管了“。
就一遍遍地打電話,無休止的騷擾??顮敿绷?,開車到這里要收拾她,沒成想玉杰拿起菜刀,砍了款爺,最重的一刀砍進肚子里,腸子血呼拉地流在肚皮外。
這時款爺?shù)募胰粟s到了,把款爺送到醫(yī)院急救,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命保住了,玉杰把嚇傻的外甥女安撫好,她拿著菜刀到了派出所投案自首,后來被判刑五年,她的外甥女真正的沒有了家。
劉家老兩口先后去世了。由四女兒、大女兒一家為老人送終料理了后事。再看一看老五妹妹,傻愣愣的,沒找對象,沒有多少語言。就說老妹呀,你一定挺住,聽話??!
五姑娘說:“我羨慕四姐,滿意大姐”。說實在的二姐的離去,三姐的下場,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不吱聲不抱怨,見父母都沒有了,她看四姐大姐都回自己家了,她悄聲匿跡地在豆腐房的上梁,上吊自縊而去。
她死的第二天,玉杰正好出獄。這回活著的姐三個見面了,在悲切中,她們?nèi)齻€回到備戰(zhàn)村,回絕了眾鄉(xiāng)親的探望,在嘲笑聲和指責聲中草草地安葬了老妹。
到父母墳前共同叩拜,姐妹三個把豆腐房的東西全部化為灰燼,處理了她在這長大的家,做了最后的最痛的告別。
左右鄰居們,一聲聲的嘆息,漂亮的姑娘真的不省心,五個女兒五個命運,這老劉家在備戰(zhàn)村一去不復返了,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得,這就是命運啊。
或許玉杰能找玉晶的女兒,她們的命運將是如何……
2016.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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