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忽已晚
不知何時,大蓋帽下的警察,在我眼里變成了稚氣的大男孩兒;身著褲腿上布滿大洞小洞的時尚姑娘,在我眼里變成了朵朵童稚。
攬鏡自照,陡然發(fā)現,額前的白發(fā)增多了,眼袋下垂了,法令紋變深了……唉,我深知我年輕的容顏正在走向凋落。
一首小詞“春未老……詩酒趁年華”,背了又背,終于記住了??筛魩滋?,走在路上回憶,詞的題目、下片又想不起來了。真無用,我對自己恨恨地說。當年老師領讀一遍,自讀一遍,第三遍就能背下來的那個丫頭不見了。
讀大學的女兒放假歸來,說起一些明星八卦,網絡新詞,我一臉的木訥,惹得女兒嬉笑說:“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媽媽out了?!笔前。覍π率挛锏慕邮?,不再像從前那么迅捷了。
越來越厭倦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喜歡獨自一人宅在家里,靜靜地思考,靜靜地做家務;越來越厭倦那些漫畫武俠類的書籍,開始喜讀唐詩宋詞、先秦諸子了;越來越討厭大紅大綠的服裝,喜著素樸而寬松的裝束了……而這些喜歡,歲月逼仄得來,忽已晚。常常想,著一襲素樸的裙裾,款款走在東方紅大道上,這樣的風景,到底還有誰記得?
暑期回老家,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樹蔥蘢蓊郁,母親說,這棵樹去年才第一次開花,今年應該還會開吧。我不敢說等待那黃色的米粒在自家的院子里綻放,因為那又到了新的一學年?!跋Т洪L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本瓦B秋花,我也害怕開早了呢?;ㄩ_花落,多像這美麗而短暫的青春呢。其實光陰已向晚,從發(fā)現第一根白發(fā)起,我就覺得我的青春一去不復返。我曾試著吃黑豆,也曾到美容院做面部護理,可這些都無濟于事,總有一天我會向歲月投降,我會徹底地輸給歲月。(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二十幾年前,臺灣女作家三毛自殺了。她將生命定格在48歲,多么尷尬的年齡。有人猜想她是害怕衰老而自縊的,無論怎樣,聽起來有蒼涼悲傷之感。張愛玲晚年定居美國,她離群索居,也有人說她是害怕讀者看到她的老去。
陪母親去醫(yī)院檢查病,結果是額頂部腦萎縮。醫(yī)生說,70歲人的大腦肯定不如20歲人的。母親最害怕將來老得找不到回家的路,甚至連兒女都不認識呢。真是老得慘不忍睹!
近讀古詩詞,常讀到這樣的詩句:“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人生不滿百,常懷千年憂”,“胭脂淚,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古人哀嘆人生之須臾,生命之短暫。他們深知珍惜青春,珍愛人生。
前段時間讀葉嘉瑩的書,有幸看到她的講座。我不僅驚嘆她對詩詞的詮釋,更驚訝于她的形象。九十歲的高齡,身著黑色大衣,脖子上系著淺色的絲巾,腳穿坡跟鞋,站在講臺上優(yōu)雅地講著古詩詞。她的形象可用“美雅”兩個字形容。我震撼了,一個人的生命竟然可以如此長久地精彩,而自己人到中年,就有了精神上的倦怠。跟葉先生比照,我狠狠地跟自己說: 你不能對生活服輸,不能頹廢地走完余生。
我愿在向晚的時光里,活得從容而淡定,做著喜歡的事情,郊游讀書,將生活落于筆端??释谙蛲淼狞S昏,煮一杯香茗,和時間、懂你的人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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