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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的月亮

2016-10-29 11:00 作者:閑云野鶴  | 9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上世紀六十年代的第三個中秋節(jié),家里來了一位稀客,母親讓我們叫她姨媽。我們喊在嘴里,心中并沒有絲毫的親意,因為這位姨媽的身份不同尋常,是省城革命軍人療養(yǎng)院的院長,自有一種氣勢,逼人與之疏遠。母親卻是很高興,表姐的蒞臨,給我們這個困難的家庭帶來了榮耀。時值大節(jié)又有貴客,母親咬牙買了許多菜,一家大小皆歡喜。晚上,聚在院子里賞月。月光真好,滿把的清輝瀉落人間,瀉落在院子里,也瀉落在母親的臉龐上。母親的臉龐清瘦,隱隱的有了皺紋,大荒年里多子女家庭的重擔(dān),把我母親壓得未老先衰,然而那晚的月光抹平了她臉上的所有苦楚,煥發(fā)出朗朗的銀質(zhì)光輝。

母親和姨媽一整天的交談,顯得有些客套,沒有別后重逢的歡娛和激情。具體談了些什么,記不清楚了,只覺得姨媽一味的責(zé)怪母親,怪她不該生育出這么多的子女,把一個好端端的大家閨秀折騰得不成人形了。她一邊責(zé)怪母親,一邊敵意地瞪視我們,仿佛我們是殘害她表妹的一群兇手。母親知道因為戰(zhàn)爭,一顆子彈終絕了表姐的生育能力,于是只對她寬厚地笑笑,不與她理會,盡量避開如是的話題。其實母親的笑容里隱藏了多少難以言敘的味道啊。我母親自來心傲,從小家境寬裕容貌姣好,拜過塾師受過啟蒙教育,知書迏理行為端淑,因而養(yǎng)成了獨特的個性,容不得別人的溪落和指責(zé),更加容不得他人對我們的岐視和欺凌。我毌親什么都不怕,窮困和勞累我母親從沒正眼過,怕只怕被人瞧不起。姨媽這些缺泛誠府的言語,撂在母親的心里,是個什么樣的滋味呢?

母親的心里還有另一種滋味。若干年前,這位院長表姐是個赤貧家的苦丫頭,從小到大不知沾了自己的多少好處,后來跟一支隊伍走了,再相見就是如此的模樣。身份的置換貧富的巔倒,這些都讓母親感慨萬千。

再來說我故鄉(xiāng)月亮。

那晚的月光,把我端莊賢淑的母親輝映得貌若天仙。她收拾好心情,讓一群孩子圍坐在身邊。歲月艱辛,什么時候走出困境,母親心里沒有數(shù),但她堅信,她一定能翼護她的孩子們安全成長。貴表姐明天就會離去,她的心又會安靜下來。家窮不怕,只要安心。美好的月色里,我們仰望母親和天空,只覺得我們的母親此刻是世界最美的一位女性,天上的月亮是世界上空前絕后的一輪好月亮,就連那座衰敗不堪的院落,也成了世界上最最溫馨的家園。在我所有的童年記憶里,從未感受過那樣的美好和歡愉。

但是,這樣的一輪明月,就因姨媽的一句極端不知輕重的話頓然灰暗了。臨睡前,姨媽撫著母親削痩的雙肩,不無情意卻又不容置疑的說道:明天去買張棕床來!你這身子再也不可睡硬板床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張棕床!

處在水深火熱中的苦難母親,要去亨用一張棕床,是絕無可能的事。這句飽漢不知餓漢饑的莽撞語言,猶如白刃直刺母親的心房,頓然激起了她滿腹的辛酸,也將她強撐一絲尊嚴無情地摧毀了。母親的臉色驟變,滿瞼的豐采和光輝一剎間全然遁去,木然悽然得如一尊苦難的神像。那一刻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片渾茫。舉頭再看天上的月亮,原有的萬傾波光,全不知哪兒去了。

人人都說家鄉(xiāng)的月最圓,家鄉(xiāng)的月最亮。這么多年來,每當(dāng)我賞讀古今中外的名家們對月光的美好描繪時,我的心就一陣陣的凄涼,因為我的母親到死也沒有睡過棕床。她逝在祖國改革開放的前,貧窮與勞碌,讓她在五十六歲時就離開了人世。

一張空幻得難以企及的棕床,就此抹暗了我故鄉(xiāng)的月亮,在我的有生之年里,斷然是見不著它的光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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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的月亮的評論 (共 9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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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魯振中
  • 歪才(盧鳳山)
  • 襄陽游子
  • 雪中傲梅
  • 崔勇(筆名:清心)
  • 心靜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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