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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茶嶺

2016-10-21 19:29 作者:樂樂  | 11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池茶嶺

微信圈里有“微友”問:池茶嶺現(xiàn)在什么地方?

手機屏幕上我詼諧地寫下:池茶嶺原來在什么地方?并發(fā)到微信群里。

我記得,爬上因有雷達(dá)站設(shè)立而名揚三衢的大湖山上,東邊可望江山縣城及其轄區(qū)四都、上余、溪灘等地;西邊則可望常山縣城及其轄區(qū)青口、招賢等地。大湖山西端曾有一條大道,往東通往江山的四都,往西則通往常山的青口。說是大道其實也就是一條羊腸小道,但它是連接?xùn)|西的山道。蠕動在大湖山東邊這條“羊腸”叫“五家?guī)X”,嶺下有一小村就叫五家?guī)X。蛇伏在大湖山西邊的羊腸小路就叫池茶嶺,嶺下也有一個小村子,叫池茶村。

池茶村我還沒有去過。但小時在四都老街上玩,常??吹胶枚噘u柴人,就聽當(dāng)中有人說他是池茶人。有時我還好奇問“池茶在什么地方”,他們會用手指著一個方向告訴我“那最高最高的山頭翻過去?!?/p>

那個山頭就是大湖山。據(jù)說大湖山還是三衢地帶最高的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池茶嶺則是我親自涉足過的,并留下值得我一生回味的東西。

那是我12歲時發(fā)生的一件事。秋日的一個早晨,太陽還在天邊的云層里懶著不愿出來的時候,我和我哥哥及幾位鄰居大哥已跋涉了十幾里的山路,站在了大湖山東邊的一個小山包上。我們是來大湖山砍柴的。七十年代,我們炊事泥灶燒的柴火來源主要是山上的灌木林和雜草。大湖山周邊的山林都?xì)w各地村級集體經(jīng)濟所有,是嚴(yán)禁砍伐的,只有一年一次,由所有權(quán)屬下的生產(chǎn)隊統(tǒng)一安排砍伐,也只有其隊里的社員才能分到一塊山地砍伐樹木,我們這些吃“定額糧”的居民戶雖然也是農(nóng)村人但還沒有這個資格輪得到上山砍柴的好事。一年四季,我們居民戶人家也只有靠買柴燒灶做飯了!那時,我們這些居民戶的人家大多經(jīng)濟都不寬余,日常生活好多還得依靠自力更生。砍柴,就成為了我們這些居民戶子弟的“義務(wù)”。我十歲那年就同我姐姐哥哥上山砍過柴了。

那些年里,不知道為什么,大湖山山頂方圓幾公里內(nèi)的一片山地沒有歸屬哪個生產(chǎn)隊所有。于是,我們就多走幾公里路,爬過幾個山頭,到這一片山地上來砍柴。起先跟著姐姐哥哥來砍柴,還不要爬上大湖山的山頂,在五家?guī)X邊上的山地上就能砍到又粗又高的柴木。兩年不到,這些又粗又高的柴木就見不到了。最后,要砍到一擔(dān)枝桿稍硬一點的柴木,得要花費半天時間,在山坡上四處奔跑尋找!就是上個星期天,我們就跑了幾個山頭,也沒有砍到一擔(dān)像樣的柴木,最后,只好砍一些荊棘和雜草湊數(shù)。今天這個山頭較遠(yuǎn),是一位大哥哥帶我們過來的。陽光下,這里的情景很糟,別說我們有五六個人,就是一個人要在這里砍好一擔(dān)柴也很困難?!半x離原上草”,這里倒像是牧羊的草地。一片嘆息之中,有人突然提議:去池茶嶺偷柴!他告訴大家,上次上山他就跟別人去過池茶嶺,那邊有一片松樹林,有好多枯的松樹,隨便偷抬一根就夠一次上山砍的柴了。并告訴大家,池茶嶺就在五家?guī)X頂翻過去就是,離我們這個位子不遠(yuǎn)。

苦于此地實無柴木可砍,我們兄弟倆也贊同。這也是我第一次當(dāng)“賊”,也是我人生唯一的一次當(dāng)“賊”。

在提議人前面的引導(dǎo)下,我們一行砍柴人走上了一條荊棘布滿的山道,拐入五家?guī)X,爬上嶺頂,見到了一條向下延伸彎曲的山道。提議人說這就是池茶嶺。說也奇怪,看到山的這邊,山體竟然是綠色蔥郁,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灌木遍山都是。當(dāng)然,這里是不許亂砍的。聽說每天都有人巡山,發(fā)現(xiàn)誰砍伐樹木,輕者沒收砍下的柴木,重者則沒收柴刀柴沖柴索。那時,辦一幅砍柴工具柴刀柴沖柴索等也要好幾塊錢哇!我爸一個月的工資也才24元。

我們像做賊似的——哦,我們就是賊——一個個偷偷從池茶嶺上閃進(jìn)了一片茶樹林,各奔東西尋找自己的“獵物”。我因人小,加上膽子也小,本來在爬上五家?guī)X頂時就已拖在了后面,這下大哥哥們隱沒在山林中時我還剛剛進(jìn)入茶樹林。我哥因要照顧我也就拖在了我一起。從茶樹林出來見到了提議人說的那片松樹林,黑壓壓的一大片。在這里除了我們哥倆已不見那幾個大哥哥們的身影。當(dāng)然,這時也不會想得太多,更不容我想得太多,就聽哥哥的話,盡快找到一棵死松樹,好快點砍倒,抬起就馬上跑路?;顦涫乔f千萬不能砍的,亂砍林木那時也是要被抓的。不是公安來抓,巡山的人就可以抓。

哥哥已比我先找到一棵死松樹,柴刀已劈向松樹的根部,空曠的山林中可以聽到一聲聲“啪、啪”的響聲。當(dāng)然,這些聲音中有的還是那些大哥哥們砍樹發(fā)出的,也傳過來了。不一會,我也發(fā)現(xiàn)了一棵已是光禿只留下樹干和枝條的松樹。遺憾的只是這棵枯死的松樹太大,根部好粗,我試著砍了幾刀,就因為刀口太短砍不進(jìn)去,像是蜻蜓點水。我放下柴刀,雙手抓住樹桿,使盡吃奶的力氣用力搖擺,想松動它的根部好把它連根撥起——這是大哥哥們以前告訴過我的辦法。然而,樹大根深,我的努力盡廢,它紋絲不動。實在沒辦法我只好放棄,重新在林子里尋找。還好,不一會又讓我找到了一棵,雖然是小了一點,但還可以湊湊數(shù)。更好的是,不用刀砍,我只是抓住樹桿稍用點力就搖動了它的全身,因為它長在一塊巖石的邊上。我來回把它搖晃了幾下,它的根基已以松動,再用力 往下一拉,把它從巖石上拉下來了,一根枯死的小松樹已橫在我的腳下。隨后,我就趕緊收拾好柴刀柴沖和柴索,扛起小松樹往來時的方向跑去。跑出松樹林,我看到我哥,他扛著松樹已逃向茶樹林。我還看到了那幾個大哥哥,他們則已跑出茶樹林,有的已逃上了池茶嶺頂?!爸灰^了嶺頂,巡山人就不會追過來了?!碧嶙h人曾這樣對大家說過。

我最后一個進(jìn)入茶樹林,吃力地穿行在茶樹林間,極力地向上爬,想著快快逃出茶樹林上了池茶嶺,一切就好了。只是寬大的油茶樹老是有意與我作對似的,扯拉著我肩上的松樹枝條,讓我舉步艱難。此時,心中更是生出一種恐慌,越是想早點逃出茶樹林這種恐慌越是嚴(yán)重。我最怕巡山人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還好,終于逃出了茶樹林,看到了池茶嶺山道,心想再爬上一段嶺路上了嶺頂就沒事了。然而,眼前的一切讓我目瞪口呆:池茶嶺頂,一棵枯死的松樹橫放在山路上,哥哥頹廢地坐在樹干上,身邊站著一位一臉煞氣重重的大叔,雙手叉腰,兩目威逼著我的哥哥。我一時不知所措,竟然呆呆地木立在茶樹林邊端。

“過來,把松樹放到這里?!鄙院?,還是這位怒目大叔先發(fā)話,我乖乖地按他手指的方向,把我辛辛苦苦扛上來的小松樹放到了哥哥那棵的邊上。爾后,木納地站在大叔身前,見他的腰上別著一條繩子,我知道,他的身后一定還別著一只木夾,夾子里肯定插著一把大柴刀。巡山里身邊總要帶著一把大柴刀。想到這柴刀我氣也不敢大聲呼出。我怕若他生起氣的話他會一刀劈了我們!

“想你們還是第一次吧!”還是巡山大叔先發(fā)話?!傲粝虏竦恫駴_和柴索,你們走人吧!”

我們沒有吭聲。我們也不敢吭聲。

“別讓我再看到你們有第二次?!贝笫逵盅a了一句,算是警告吧。

“大叔,行行好,我爸這幾個月的工資給我妹妹看病了,沒錢買柴,只好讓我們兄弟上山砍柴來了?!蔽疫€在流淚悄聲哭泣中哥哥突然起身向巡山大叔求情。

“砍柴也不能到這里來偷呵!”大叔大聲斥責(zé)。

“你看看吧,”哥哥一邊柔聲對大叔說著一邊用手指點著大湖山東邊山地?!拔覀冞@邊已沒有什么柴木可以砍的了。”

“呵,你們這邊沒有就到我們這邊來偷?”大叔的語氣雖然還很嚴(yán)厲,但有所緩和。

“大叔,這松樹我們放下,柴刀柴沖和柴索你就別把我們沒收了吧,回家得讓我爸爸打死?!备绺缬忠淮诬浨蟆?/p>

說到爸爸,我再見這位巡山大叔似有一點眼熟。哦,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跟爸爸到街上買柴,就是這位大叔賣的柴。

“叔叔,我和我爸買過你的柴?!蔽揖谷灰材懜野l(fā)話了。

“你爸是誰?”大叔好像也認(rèn)出了我。

聽我告訴他我爸爸的名字時,我見到大叔的眼角竟然有了一點笑容。

“你是國光的孫呵!”大叔說這話的口吻已是和藹一點了,但又像是自言自語。國光是我的爺爺,他在解放前曾當(dāng)過四都鄉(xiāng)的代鄉(xiāng)長,在下路鄉(xiāng)一帶很有名望,他曾開過一間柴店,收購大山里挑出來柴木,再轉(zhuǎn)賣出去。我想,解放前這位大叔肯定是一位挑柴賣的小伙子,認(rèn)識我爺爺。

就在我思想著的時候,巡山大叔已再發(fā)話了:“你們扛了松樹走吧,下次不要這樣做了!”說完,也把兩只手從腰上放了下來。

“我們再也不會了!”我們兄弟幾乎同時說出這話。話后,我們拿了工具,扛起松樹,向大叔說了聲謝謝,就趕緊告別他踏上了五家?guī)X路下山。

后來我們也真的遵守諾言不再來這山上偷柴,也從不再在其他地方偷偷砍柴。當(dāng)然,沒多長時間,我們也不需要砍柴了,因為附近有了石煤礦,家里柴灶也改成了煤灶燒煤了。

現(xiàn)在的五家?guī)X和池茶嶺已不見原來的羊腸小道,而是一條盤山公路。前幾年,曾驚動中央電視臺記者的公交車禍就發(fā)生在池茶嶺。那天,十幾個活生生的生命隨同剎車失靈的中巴車掉落池茶嶺下,釀成悲??!

我不知道車禍里喪身的有沒有當(dāng)年巡山大叔的親人?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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