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 開 的 皺 紋

衣險峰 2010-4-27

說明：前年旅游時，同事為我照了一張照片，正大笑，結果畫面上只見四周布滿皺紋，在皺紋中找到的，竟然是那個也有細而短皺紋的鼻尖。整張臉已經(jīng)不是一張臉，像一朵花，不過是被風霜雨雪磨洗過的色澤暗淡的一朵干巴花，記憶猶新，感慨萬千。

人到中年，皺紋盛開。

額頭，眼角，腮邊，鼻尖，耳垂，無處不在，

你的臉，其實是一座花園，皺紋滿園，遍地盛開，囂張跋扈，氣勢洶洶。(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你臉色的灰暗，就是皺紋最肥沃的滋養(yǎng)，

你一臉愁苦，皺紋就越發(fā)嬌艷欲滴。

你無精打采，皺紋就越發(fā)神采飛揚。

其實，皺紋

是生命在時間的煅燒后瓷器釉面的裂紋

是木漆器在千年的歷史中蒸發(fā)掉水分的記憶

是凸起于靈魂之上高傲的張揚

是鐫刻在成熟之中從容的腳印

沙啞的聲音

是你閱讀先賢圣哲獨自吟誦后的錯落皺紋

衣褲上的皺紋

是你壓制憂郁苦悶后身心疲憊的起伏標志

鞋面的皺紋

是你奔波于凡塵與山野的無可奈何的沉重嘆息

盛開的皺紋無法阻擋，盛開在每一寸肌膚，延長在每一寸血管。它就在你眼前，無視你的悲情，如滔滔洪水，泛濫成災。

你看，你仔細看，

它色澤暗黃，卻活力十足

它斑點隱約，卻輪廓分明

它松弛綿軟，卻無比張揚

它深深淺淺，卻不可磨滅

它寬寬窄窄，卻不可跨越

它細細短短，卻力透心胸

你極力抹平，刮大白抹灰漿，卻欲蓋彌彰。

你一臉嚴肅時，似乎不見它。然而你知道，它此時就在你薄薄的臉皮下冷笑，不屑于你的蒼白無力的掩飾。

你提心吊膽，你戰(zhàn)戰(zhàn)兢兢。

它知道，你知道，盛開不可阻擋。

你的臉是一面湖水，

小小的微笑，像小石子，也會在你臉上蕩開無數(shù)的波紋。

淡淡的憂愁，也可以擊穿你費盡心思偽裝的平靜，在湖面波紋悠悠蕩開。

大哭大笑如狂風暴雨，湖面波浪滔天，你心沉水底。

平靜之后，依然印痕鮮明

凌亂的頭發(fā)，是戰(zhàn)場倒下的破敗的旌麾。

撫摸你自己中年的臉，輕觸你自己變形的腰身，

漫游你自己渾身的每一寸肌膚，

閉上眼，

用你的手感受每一道皺紋的律動，

它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它狂妄的扭動堅強有力，

它汁液飽滿，它色彩鮮艷，

它如電一樣的尖刺刺透你似乎安靜的平和。它刺得你手指鮮血淋漓。

面對年輕人的光滑的皮膚，你自慚形穢。

脖子經(jīng)不起千百回的伸縮而疲憊成深深溝壑

你的手耐不住淘米水磨洗而粗糙成破碎松皮

看吧

看吧

觸目驚心

滿臉盛開的皺紋，一雙接近干涸的水井

看吧，

看吧

一身盛開的皺紋，迎風怒放。

時間有意無意，時間刀鋒雪亮。

開吧，

開吧，

我心不冷，我和你共同開放。

我揉捏你的每一朵花瓣，

我揉碎你的每一個冷笑

我撕破你的每一次張揚

你盡管盛開

你盡管蔓延，

你盡管燃燒。

面對我的盛開，

你注定灰心喪氣，你注定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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