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
我的老師
張增華
我在師范學習期間,對我影響最大的是袁濤老師。
我對袁老師印象一開始并不好,他是個二十幾歲、中等個頭,臉色灰白色,常年的平頭短發(fā),有一點內(nèi)秀的樣子;上課聲音不大,一口普通話,喜歡咬著字說出來;他的味道寡寡的,淡淡的,一講話就笑,像個文靜的大男孩。遠遠不及文選課馬友文老師的瀟灑和氣勢,打籃球也不及陳新光老師和偶正濤老師帥,跑三步籃都不快。我心里認為他是個普通不過的普通老師。我不怎么怕他,就是親熱不起來。普師一年級時他教我們語基,整天是拼音,詞組,我一點沒興趣。期末考試我考了59分,我對他是一萬個不滿意,一分擋住,第二學期要去補考;害得我年都沒過好,一個寒假都在看拼音,詞組,句型,補考稍微好一點,但是也僅僅是過了及格線。
二年級時袁老師教我們文選,文選的課很多;我們接觸很多,他也知道我喜歡寫作,有時也問我三言兩句,我回答也積極不起來。有一次學校組織搞慶祝國慶征文,我當時一時沖動寫了一個散文詩,交給了負責征文的陳慧老師;我現(xiàn)在感覺我寫的有點像順口溜,或稍好一點;上午上完課后,袁老師走到我的座位前掏出我寫的征文,也許是陳慧老師給他的,勾著腰站在那里逐字逐句給我批改那個散文詩,講解怎么壓韻,怎樣收尾;全班有一半的同學都圍在我們周圍,有的同學眼里就有了羨慕。我心里對袁老師充滿了感激和欣賞;我覺得袁老師是一個責任心很強的老師。那次征文我得了個二等獎,我很興奮,認為自己好好學習寫作也許能寫出些什么。
二年級第一學期中旬學校成立了《小草》文學社,我是當然的粉絲,開過幾次會,和我一起去的人有一班的孔健,我們班的王志聰;袁濤老師、張正中老師、陳慧老師、還有偶正濤老師都分別給我們上過課,自此我就覺得我是個文學愛好者,搞得數(shù)學王老師、物理楊老師上課常沖我瞪眼,他們不知道以前的理科尖子怎么會變成文學粉絲。(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二年級放寒假前學校號召學生征訂一些雜志,我記得我當時就定了《散文》期刊。下課時我把一本散文雜志掏給袁老師看,他笑笑說,“書是好書,要細讀,最好看一點文學理論,文學史。”下一節(jié)課下課后他掏出一個書目說“這些書圖書室都有,寒假前可以借到?!睍恐袆③牡摹段男牡颀垺返龋上У氖俏胰ソ钑r,圖書管理員一本也沒找到。有一次我告訴袁老師書沒有借到,他把自己的一本袁枚的《隨園詩話》借給我,我看了一半,盡講一些詩眼、意境、押韻,也沒能讓我太感興趣。我自己在縣新華書店花了四塊多錢買一本中西文學比較的書,囫圇吞棗子看了一遍,也沒看到我文學水平有多大的長進。卻有一本叫做《名作欣賞》的雜志讓我著迷,我開始欣賞別人的文章,那本書里賞析了舒婷的《致橡樹》,《母親》,我為詩歌里作者表達的細膩、深沉的感情而流淚,我覺得我懂得欣賞詩歌,有時也喜歡涂涂畫畫;同時我也自以為懂得欣賞音樂;我記得我聽到一首小提琴曲,叫《春天的序曲》,伴著音樂,我眼前就浮現(xiàn)淙淙的流水,小河旁,有小鳥站立在枝頭一上一下地起伏,歌唱;有一股流水沖過冰層,冰面融化;在一剎那間我發(fā)現(xiàn)所有的學科如音樂、繪畫、文學都是相通的。
師范三年級時,學校成立了通訊社,主要原因是中央講師團來我校支教。講師團是北京國際廣播電臺的。我記得團長叫老邱,很隨和,很穩(wěn)重。有個李政老師帶著厚厚的眼鏡,教二年級,我們班主任陸建業(yè)老師有一次開班會時介紹說,李老師是上海人,研究生畢業(yè),有學問,特愛學習,一本新出的《鄧小平文選》他一夜把它看完,然后給我們講。我卻喜歡我們的英語老師崔紅,還有一個男老師叫丁慶,據(jù)說丁老師畢業(yè)于北大,以前是北大的學生會主席,我們愛去丁老師的房間,丁老師給我們講了好多外面的事情,開闊了我的視野,豐富了我的想象力。那時我就開始跟老師們后面學寫通訊稿,李政老師還叫我們成立一個通訊社,叫《晨鐘》通訊社。我記得李政老師教我們怎樣寫通訊,要我們記住新聞的五個W—就是who、 when 、where、 how、 why,我至今記憶猶新。我在三年級時給縣廣播電臺發(fā)過稿件,每篇稿費三元,總共發(fā)過三次,每次寫稿之后,滿世界找袁老師批改;我當時就幻想著在合肥晚報、安徽青年報上發(fā)稿,但寄了幾次稿都是泥牛入海,杳無消息;漸漸地我感到有些灰心。
除了寫稿之外,我就癡迷于籃球,每晚必打;我和我們班籃球隊去過包公酒廠、肥光小學、肥光中學打球;記得三年級時合肥師范和肥東師范都來到我們學校同我們班籃球隊交過手;每天清早我起床去跑步,一般跑到桃花源再跑回來;晚飯后我經(jīng)常去校園周圍散步,與幾個好朋友探討人生;那時電影《人生》正在放映,我們都在討論高家林的命運;我們感覺我們就是高家林一樣的人,我們的青春、未來等著我們來創(chuàng)造。
三年級下學期我們要去實習,實習地點在我們縣的高劉區(qū)長鎮(zhèn)小學。長鎮(zhèn)學校位于長鎮(zhèn)街北的一個小院子里,兩排平房分布著一年級到五年級,朝南的蓋一間廚房,學校大門朝北;校長姓陳,四十多歲、皮膚黝黑;他首先向我們介紹學校的班級設置、學生數(shù)并分配了教學任務。我被分配跟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上海下放知青曹老師后面實習,教二年級的語文,曹老師是民師,把班級交給我們,她很少來學校,她常說“孩子交給你們我放心了”。學校雇一個伙夫,姓劉,每天做三頓飯給我們?nèi)コ?,我們十幾個人就在學校的食堂吃飯,最常吃的菜是豆腐燒肉,豆腐多肉少,但好吃,我一次能吃三碗飯,有時豆腐湯都喝得有點鮮味。學校有一個五十米的操場,有一副籃球架——就是用兩根彎曲的長木頭上固定一個籃球板的那種,每天放學后我們幾個實習老師就在操場上打球;當然我們也和附近的長鎮(zhèn)中學老師打球,除了打球之外,我們就備課;春天的風吹過,我的心情有點落寞,打球的人越來越少,別人都忙自己的私事,只有我對著二年級的語文書發(fā)呆;一個艷陽高照的周五下午,我主動提出給做飯的劉師傅挑油菜秸稈,當時挑秸稈的有李心定、王志聰。當我挑第五趟時,我看到袁老師站在學校的門樓前微笑地看著我;我放下?lián)?,快步朝老師跑去?/p>
那天下午袁老師和我談了很多,主要是實習的問題、教學方法、學生興趣的培養(yǎng),我們的伙食等。下午四點多時,袁老師要回去,我一個人送;走過學校后面的一條水溝,偏西的太陽把袁老師的身影拉得很長,江淮平原春夏之交的風有點涼爽,四野里一個人也看不到;我在老師的身后跟著,想說話,但無話可說,我感覺老師是我的一個親人,像兄長,又像父親;當袁老師越走越遠時,我的那種情緒越難以控制,我真想追上袁老師,和他再說一會兒話,或者叫袁老師把我?guī)ё?,但我控制住了。我只覺得眼角有點濕潤,有種失落,有種無依無靠的感覺,當袁老師和我再次揮手告別時,我毅然把頭轉了過來,我怕自己的眼淚流出來;我知道我自己的路要靠自己走。
袁老師走后不久,我給他寫過兩次信,每次老師都回;我記得袁老師給我最后回信是用一首詩結尾,“我、用心開鑿著、敲打著,聆聽著遙遠的回聲。”這些年我沒有給老師引以為豪的資本,自然袁老師也沒聽到我的一點回聲。再此后我聽說袁老師去了深圳,便再沒有聯(lián)系。
這些年昔日的同學們變化很大,或顯或貴,或貧或富。只有我這些年還過著平淡的生活;教書、結婚、生子、家庭變故、養(yǎng)家糊口,終沒有做出讓老師引以為豪的事情,有些個人方面的挫折和教訓也羞于向別人提起,更不敢向老師訴說;前年同學會時我期盼再見老師,結果未能如愿;遙遙的聽說過老師回到家鄉(xiāng),終未能晤面,深以為憾。有時靜下來想一想,還是不見為好;這種綿長的想念能讓我的思想更豐滿、感情更純潔;我想還是用心香一柱,遙祝我敬愛的老師在他鄉(xiāng)身體健康,四季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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