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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麻子

2016-09-08 12:42 作者:櫓泳  | 11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的風(fēng)就是無情,硬往懷里鉆,太陽早就露了臉,可三麻子還是覺得冷,他摸了摸頭上的斑頂,看了看裝滿貨物的板車,正打算向縣城進(jìn)發(fā)。忽然,他發(fā)現(xiàn)自已拉車的驢不見了,“這二驢子又跑哪偷懶去了,剛剛還在!”三麻子拿著鞭子,氣沖沖地,兩只眼睛睜得像驢糞蛋。

其實,三麻子對驢還是放心的,想是風(fēng)大,這畜生跑哪個偏僻處暖和一下也未可知。驢是三麻子唯一伙伴,白天他要驢不停蹄地拉貨,晚上還會驢不住嘴地聊天。三麻子喜歡和驢聊天,因為驢能保守秘密,即便有時候憋不住,竭嘶底里地那么吼上幾聲,可誰又會琢磨驢在說什么呢?那些事只有他自已和驢知道。

盧鎮(zhèn)有一個運(yùn)送貨物的單位,叫做搬運(yùn)站。三麻子就是里面的職工,在鄉(xiāng)下人看來,這是鐵飯碗,不用下田干活。可他自已最明白,清晨拉著板車從盧鎮(zhèn)走向縣城,傍晚再從縣城走回盧鎮(zhèn)。整條路足有六七十里,累得他跟狗熊似的。充其量,也就落個好名聲。

可名聲有用嗎?村里的同齡人早都娶了媳婦,自已快三十的人了,至今也沒個準(zhǔn)信。提起這糟心的事,三麻子就覺得窩囊,自已的單位原本不錯,可每次相親,對方只要知道他叫三麻子連看也不看就吹了。他過去也有名字,只是幼年出過天花,臉上落下了許多黑點,才被人叫做三麻子。

原先那個名字好多年沒人叫,人們也就忘了,總覺得三麻子來的順口。其實,就算叫回來也差不多,他原來叫三驢子來著,還不如三麻子好聽,三麻子孬好還算個人名。過去鄉(xiāng)下有許多古怪的名字,叫狗剩,鍋砍,貓疙瘩的人并不稀奇,那是為了好養(yǎng)活。譬如,三麻子的搬運(yùn)隊里,隊長叫二疤,副隊長吳大頭,還有小甩,酒壺等,哪個是全乎的名。

三麻子的大哥叫大驢子,雖是個跛腳,卻做了西河隊的隊長。二哥叫二驢子,臉倒是不麻,可看起來比驢臉還長,即便三麻子很喜歡驢,然而見到他那張臉還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年,三麻子與陶圩街李老頭的閨女桂香定了親,雙方相處半年多了,正籌備結(jié)婚的事,可不知何故李老頭卻陡然毀了親,將閨女嫁給了二驢子。據(jù)桂香自已說,是她媽看上了二驢子的剃頭手藝,過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剃頭的總比拉車強(qiáng)吧。(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由此,三麻子恨二驢子,也恨剃頭匠。他的文化不高,也學(xué)不來排遣,滿腦子都是詆毀剃頭匠的詞語。一次,在縣局的工作檢查中,三麻子居然把“毫不利已,專門利人?!北吵闪恕昂敛焕眩瑢iT剃頭?!边@顯然是讓人啼笑皆非的事,領(lǐng)導(dǎo)們一致認(rèn)為三麻子的政治覺悟有問題,好在那年四人幫已被打倒,大驢子又托人從中說話,這才保住三麻子搬運(yùn)站的工作。

三麻子把“利人”說成“剃頭”當(dāng)然是與二驢子有關(guān),大驢子也看出了其中的毛病。為此,他多次托人為三麻子說親,想化解兄弟間的仇恨,可三麻子每次都借故推脫,不是嫌女方不識字,就是說對方成份不好。光陰飛逝,三麻子轉(zhuǎn)眼已到而立之年,依舊還是單身,與他朝夕相處的伙伴只有那頭拉車的驢。

三麻子管自已那頭驢叫“二驢子”,這似乎毒辣了些,可他覺得,沒叫它“二驢子是剃頭匠”就不錯了,只是他覺得“二驢子是剃頭匠“叫起來太拗口,自已總不能在趕車時叫“二驢子是剃頭匠轉(zhuǎn)彎”,“二驢子是剃頭匠站住”,那樣會手忙嘴亂,顯然來不及。

三麻子記得與桂香定親那會兒,桂香三天兩頭向他要錢,剛開始三麻子覺得也是理所當(dāng)然,男子漢就應(yīng)該賺錢養(yǎng)家??晒鹣阋昧?xí)慣了,似乎就形成了一種規(guī)矩,不給都不行。在農(nóng)村,有固定工資的人,誰看了不眼熱呢!然而時間長了,只要逢三麻子拿工資時,不只是桂香會到單位的門口等,就連二驢子也會往前靠,都想揩點油。也就是那段時間,二驢子認(rèn)識了桂香。

二驢子腦袋瓜好使,不僅對桂香甜言蜜語,還會弄一些瓜桃梨棗,或是扯上幾尺花布送給她。這樣一來二去,桂香與二驢子便打得火熱。最后,桂香還介紹二驢子去她父親那里學(xué)了剃頭。這倒正中二驢子下懷,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極力討好桂香一家,學(xué)手藝還不到一個月,李老頭夫婦就被惑悠的暈頭轉(zhuǎn)向,同意將桂香嫁給他了。

三麻子恨二驢子和李老頭,但卻不恨桂香,因為桂香每次見到他都哭肚賴瓢地說是父母逼她嫁給二驢子的,她至今還記得三麻子說過,“要給她買許多花褂子,還要為她蓋一所大房子。現(xiàn)在,雖說是嫁給了二驢子,可心里一直還裝著三麻子?!比樽拥男难鄄欢?,哪里經(jīng)得住桂香的哄騙,那謊言就像雷前的烏云,蒙蔽得三麻子昏天黑地。

桂香姊妹五個,到底是不是五個,人們也說不清。據(jù)說,李老頭的老婆有二次生下孩子后就直接送給了別人。那年月,像李老頭這樣想生兒子的大有人在,農(nóng)村早就形成一種風(fēng)氣,越生越窮,越窮也就越生。想是后來李老頭生得泄了氣,才就此打住。

李老頭沒有別的本事,只能靠剃頭死撐賴活地養(yǎng)活一家老小,家里有時窮的都揭不開鍋。據(jù)村里的老人們講,他老婆一輩子也沒有過一天好日子,生了五個閨女,每次坐月子,連雞蛋也買不起,只能勉強(qiáng)地買個豬頭。豬頭放在鍋里一直會燉到出月子,每天老婆就靠喝豬頭湯來維持。

事實上,村里像他家這樣的戶口還有許多,他們每人都有著自已的心酸故事,每家也都有著自已的難言之隱。因此,有的人家窮怕了,就會做出一些無奈的事。李老頭的老婆生五巧時,家里窮的實在拿不出錢來,便讓桂香去找三麻子,可三麻子也沒錢。這下倒讓二驢子鉆了空子,他前前后后弄來了八個豬頭不說,每次還不是帶煙就是捎酒的,糊弄的李老頭一家屁顛屁顛的。

其實,就算撇開買豬頭這點,三麻子也比不上二驢子,他只會老實做事,本分做人。二驢子卻精明的多了,他知道李老頭喜歡喝兩口,因此在李老頭家學(xué)剃頭時,今天帶只雞,明天弄只鴨。單說盧鎮(zhèn)食品站,那段時間總是被偷,少的東西沒有別的,就一樣,豬頭!

豬頭是生發(fā)的東西,吃多了自然會出毛病的。這不,李老頭的老婆不知是不是豬頭吃多了的緣故,剛出月子就生了一場大病,也就二三個月光景,便離開了人世。

桂香婚后常抽空來看三麻子,但她都是在三麻子發(fā)工資的時間來,她攙著自已六歲的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二驢子不學(xué)好,在外面賭錢,還沾花惹草,自已是個苦命的人。三麻子每個月能賺七塊錢,桂香幾年前就知道,在一番繪聲繪色的表演結(jié)束后,桂香通常能拿走五塊。

一頭頭毛驢板車組成的長隊,三麻子袒胸赤膊,揮汗不迭。從盧鎮(zhèn)到縣城的那條石子路上悠悠地飄蕩著車夫們的歌聲,“啊喲哥呀!趕快走啊,家里的妹子眼望穿啊.......”歌聲是一種激勵號子,長途的疲憊,會在歌聲中消解,更會掀起車夫們藏在心中的。

疲乏的路途也會有好去處,一到陶圩拐彎口,車夫們都會激動起來了,那里是李老頭的剃頭鋪,原先桂香沒出嫁前這里是茶鋪?,F(xiàn)在喝茶的地方還在,只不過是由桂香的妹子桂花照看。車夫們路過這里時總會停下來,歇一歇,喂喂毛驢,再喝口涼茶,胡侃神聊幾句才會重新結(jié)伴上路。

李老頭已大不如前了,桂香出嫁后他頹唐了許多。其實,他也覺得有點對不起三麻子,只是這種事,實在不好解釋。年齡大了,對人生早就看透,對以前的過錯也有了一些悔悟,然而自已終究是個長輩,實在拉不下那張老臉。

三麻子也會坐到這里喝茶,桂花對他很客氣,她知道三麻子是車夫們中號子唱最好的一個,因此常會纏著他唱兩句。三麻子雖然對李老頭心存芥蒂,但對于桂花卻很喜歡。一大碗涼茶下肚,已經(jīng)涼爽了不少,三麻子便打開嗓子“哥在呀,桃園啊,修果樹啊!妹子你剛巧就在地頭啊, 喊你一聲,沒答應(yīng)啊......”

歌聲于他從事的搬運(yùn)工身份很不協(xié)調(diào),委婉優(yōu)雅的腔調(diào)與他的麻臉形成一種反差,蕩漾出一種鄉(xiāng)村的草木之美,就像桂花泡在桌上的熱茶,正散發(fā)著縷縷沁人心脾的香。桂花常見到三麻子偷看她,她樂意讓他看,有時她也會故意唱上兩句,“姐在呀,房中呀,繡荷花呀,未出門子的大姐呀,想婆家呀!光想也沒有辦法呀.....”到底是大姑娘,唱起來很斯文,顯得很羞澀,剛唱二句臉就紅的像火。

兩碗茶喝過,三麻子身上的汗也干了,他站起身來,懶洋洋地出去套車,“得嘞,伙計,上路了!你要是會剃頭呀,保準(zhǔn)就不拉車了?!比樽舆呎f邊從車頂扯下兩把草遞給驢,“會剃頭就不用吃草了,哪得吃豬頭肉,哪天老子賺了錢,買一筐,給你這畜生吃個夠?!比樽又噶酥改穷^驢,假裝搖搖頭嘆口氣,然后又瞥了一眼李老頭。

三麻子嘴上這么說,心里卻還一個勁地抱怨著,“誰說我不如二驢子,他娶了桂香又怎樣?桂香是個生瓜子,就他媽幾個豬頭,整個人就被騙走了。我現(xiàn)在算是回過味來了,什么兄弟長輩,禮義廉恥,都他媽的,狗屁不是!最可氣的就是這個二驢子,誰的墻角都挖......行,瞧好吧!你就一個窮剃頭的,能耐大,你別給我拉車啊?!边@倒是實話,自從三麻子把自已拉車的驢叫成二驢子后,心里異常的舒服。

驢拉車的時候不叫喚,它得憋著勁地走道,只有車夫們才叫,他們不停地唱著號子,那是一條極累極乏的路,一腳腳往縣城趕,一步步再往回來,貨物重,路又窄,全身氣力都會耗盡,焦渴的眼神把路邊的電線桿一根根數(shù)去,最后連邁步的力氣也沒有了。號子能激勵出車夫的熱情,驢聽了也有勁,許是這號子翻譯成獸語也是一種令驢興奮的節(jié)拍。于是,驢高興地拉著車,人愜意地唱著號子,號子的曲調(diào)與驢蹄踩踏的聲響一起飄,一直飄到天上,飄到云里。

大驢子三兄弟的房子在一條莊上,只是中間都有自留地隔開,農(nóng)村人稀地闊,每家宅基地都有一畝多。三兄弟的宅基在整個莊上地勢最高,那倒不是大驢子是隊長的緣由,而是這片宅基地過去就是大土丘,種什么都不發(fā)盛。俗話說,“農(nóng)村三樣寶,丑妻洼地破棉襖?!边@樣的旱地種莊稼不行,建房倒是不錯,因而三兄弟房子都建在了土丘上。大驢子住最高處,他是隊長,清晨打鈴的聲音可以傳遍整個村莊,土丘下那片洼地是二驢子的家,只有三麻子住在半腰,前不巴村后不著店,像肩夫挑著一個兩頭不相稱的擔(dān)子。

一天晚上,狂風(fēng)肆虐,暴雨如注,三麻子屋后那株杏樹在暴風(fēng)中左扯右搖颯颯作響。忽聽有人高呼,“桂香家出大事了,救人?。 比樽于s忙跑過去。整個院子已是一片汪洋,房屋的主間已完全倒塌,如瀉的暴雨一個勁地向殘垣斷壁間猛灌,厚重崩塌的土墻間透著濕冷冷的陰氣。院子里積水太深,雨又下得特別大,三麻子只得與村民手扒肩扛拼命搶救.......

二驢子被救出來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話也不能說了,只是微弱地喘著氣。屋外刮著微微的涼風(fēng),飄著絲絲小雨,二驢子迷迷頓頓,忽然嘴角牽了牽,街坊們估計他要說話,都湊了過去。二驢子睜開眼,略帶微笑地看了看三麻子,好像是想說什么,然而掙扎兩下又迷糊了。二驢子仿佛看見寬闊的石子路上,曙光正淡淡地照著一輛輛驢車,三麻子正艱難地往前走著,他慢手慢腳地走過去,慢慢地走到后面,慢慢地幫著三麻子推車。

二驢子死了,桂香嚎天怨祖地折騰著,大驢子整沒睡,一大早就里里外外操持著?!鞍?,有錢沒錢都是一輩子,臨了,也得像模像樣發(fā)送一下,至于錢你不要費心,有我呢!”大驢子低聲安慰著桂香。三麻子也來了,二驢子的死也讓他特別地難過,他和二驢子較了這么多年的勁,可畢竟還是兄弟。大驢子走過來拍了拍三麻子的肩膀“一輩子算計來算計去,現(xiàn)在還不是去了澡堂門,莊里仙逝的老人都葬在那里,他也不會太寂寞。唉,我也快七十的人了,要不了多長時間,也會去?!?/p>

三麻子鼻子一酸,禁不住流下淚來,他站在靈堂門前,思索著,找尋著,總想找出一個能說二驢子好的由頭,可想了半天,終究不行?!肮鹣阄疫@還有二百塊錢,本來打算修房子的,現(xiàn)在發(fā)生這樣的事,你和侄都需要用錢,拿著吧!”三麻子拉了拉桂香的衣服,又重新看了看靈堂外。桂香家的院墻大多已倒塌,只剩下鍋屋還立在朔朔的野風(fēng)中,破舊的窗欞被風(fēng)扯得嗚嗚作響,像二驢子在嗚咽。

三麻子還想說點什么,可說什么呢?他看了看桂香憔悴的臉,什么都不能說了。此時,他覺得桂香以后更不容易了,他慢慢地走到二驢子的棺材頭,摸了摸自已的斑頂便蹲下身來,“二哥,我三麻子就不是個東西,我跟自己兄弟較什么勁,你放心侄兒華東的事有我了?!?/p>

那夜清風(fēng)爽朗,社員們早已收工,三麻子幫桂香推了一車草回家,他好幾次想安慰一下桂香,可他看到桂香跟在后面毫無悲傷的表情,他還是沒有說。草堆好后,桂香已弄好三四個小菜,“三麻子,你還是這樣對我好,快洗洗手喝兩杯吧?!比樽拥故窍胪泼摚晒鹣氵B拖帶拽地拉他進(jìn)屋,“洗臉?biāo)即蚝昧耍?!新買的毛巾?!惫鹣闵钋榈乜粗樽?。

三麻子對桂香還是有感情的,即便那份感情含著些水份?!叭樽樱悴荒懿灰?,這么些年我一直都還著你?!惫鹣闾痤^憂傷地看著三麻子。三麻子看到桂香頰邊的淚水,心里覺得特別愧疚。可他始終念著二驢子“以前,我能娶你,可現(xiàn)在你是我的嫂子,這樣有違倫理,辱沒先人”三麻子低聲說。

窗外生產(chǎn)隊的鈴聲咣咣作響,已聽到社員上工的聲音,三麻子更怕了,“你小點聲桂香,這事傳出去就糟了?!惫鹣愕故钦嫦敫樽舆^日子,然而二驢子的死讓三麻子心里受到震動,他覺得自已心胸太狹窄了,以前不應(yīng)該記恨二驢子,因此桂香和他走到一起,必然會讓他心理受到折磨,顯然不會同意。桂香是個虛榮心極強(qiáng)的女人,如果就此作罷,以后哪有臉再見人。于是,她立即翻臉連哭帶鬧,散頭赤足就跑去跳窯溝。此時正值上工,社員們正三兩成群的往田野走,見到有人投水都慌忙扔下鋤頭跑過去救人。

是大驢子從水里把桂香撈上來的,救得比較及時倒沒出什么危險,可有人卻把這件事告到了鄉(xiāng)里。第二天,兩個穿著白制服的公安把三麻子帶走了。事,原本不大,可公安下來調(diào)查時,桂香卻施展她的表演才能,把自已說的比竇娥還冤,她已由愛變恨,恨不得把三麻子槍斃了。三麻子被關(guān)了三四個月才放回家,好在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沒有辱及名聲,然而他搬運(yùn)站的工作卻被除了名。大驢子怕三麻子想不開,又托親拜友從中周旋,把三麻子安排在街上的磨面坊做工。

然而自這件事發(fā)生后,三麻子就病了,總是吃不下飯,每次還會吐出很多血。以前,三麻子生病一般不看醫(yī)生,也不吃什么藥,總是覺得挺一挺就過去了。這次卻非同小可,他似乎扛不過去了,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大驢子用板車?yán)樽拥结t(yī)院檢查后才知道他是胃癌晚期,料想時間不多了。

人不怕磨難,就怕心灰意冷,三麻子已無留戀的事物,分產(chǎn)到戶那年開,三麻子便離開了人世。桂花的家與三麻子的墳僅隔著一條窯溝,那片田野荒蕪蕭條,僅有一條模糊的路歪歪斜斜地通向那里,除了清明或遇喪事時才會有人來,平常大多沒人走動??赡沁b溝的水卻整日整夜都在流著,聲音不緊不慢,像一種莫名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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