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廣東回家的時候 ，聽說樓下的那個男孩要轉到鎮(zhèn)上的中學去讀書了。我有一點難過，當然，一點點，我同他并不相熟，有的大概是那種惋惜。

他的成績很好，也很乖，曾經是這樣的。

他的初一剛剛結束，新開學的時候就該是一名初二的學生了。他比我小三屆，他的班主任就是我的班主任，很巧吧。回去看恩師的時候，大家在一起聊天，班主任向我們訴說著新班的惡劣，打架斗毆，勒索本班學生，翻墻逃課，吸煙……后來有一次我聽鄰居說他也吸煙了，一包煙和火機在口袋里被外婆發(fā)現。我很驚訝，就連他這樣的乖孩子也會為環(huán)境所染嗎？

也許人是會變的，或者原本自由的心在環(huán)境里變得骯臟了。

這里的人都知道他的過去，也知道他如今的境遇。父母長期在外，外公外婆在家?guī)?，今年?a target="_blank">媽媽回來生了一個弟弟，全家的注意都集中在這個新生的孩子身上。外婆向來對他管教甚嚴，在他接二連三犯錯之后也逐漸失去信心。他很苦惱，他覺得不公，他討厭那個在搖籃里就開始分割他該獲得的愛的弟弟?？蓻]人會說什么的，所有的人都欲言又止。

回來的幾天后我就看到了他。那天從外面回來，看到他坐在樓梯上。依然是干凈清澈的樣子，眼里卻多了盛滿的憂郁。他沖我不自在的笑了一下，我打個招呼就擦肩而過了。那天的風很舒服，夕陽把人的心情曬的金黃。他一個人站在那里看流浪貓和流淌的長江。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空氣里滿是哀傷和憎恨的味道。晚上我出去打球，看到他坐在樓梯上的背影，貓和他保持著距離。夜晚的長江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深沉的像粘稠的黑泥。又像一段黑綢，漁船上的燈光可笑的在綢緞上作秀，嘲笑著無法選擇自己的人。我走上江堤的時候，江那邊的林木依稀可辨輪廓。蟲鳴和干凈的風和江水流動的聲音。我感覺是一個人在和世界對話，莊嚴而肅靜。月華覆在江面上，浪擊沙岸，銀蛇穿涌，鞭岸聲聲。江心的幽邃是一種吸納時間的凝滯。這時很平靜，沒有一絲鳥鳴，呼吸和風調和在一起，融入和存在的感覺模糊不清；燈光和星光；現實和回憶……我想起那個男孩了，往樓梯上看時---他不在那里。(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很難表述他轉到鎮(zhèn)上去讀書和現在有多大的區(qū)別，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人生開始改變了。可能有那么一些時候我為他感到不平，但是，人生是私有的，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也許就像我在廣東時的那位室友，沒能考取高中。初中畢業(yè)之后就去讀了中專，然后是大專。畢業(yè)后感覺沒學到什么，出來找一份學徒工。最近因為覺得太辛苦選擇了去征兵，慶幸的是他征上了。在這個和平又安逸的年代，當兵成了一種就業(yè)的選擇，與國家和人民無關。

而另兩位室友，他們正在從學徒工到CNC程序員的路上。拋開工作和發(fā)展的問題，這一個月和他們三位相處得很愉快。盡管他們比我大六七歲(我認為這是有跨度的)，可是在一起就像同齡人一樣輕松。這算是我第一次接觸社會上的人和事，和公司的同事們相處的也很不錯?？闪硪幻?，我聽到很多我沒聽過的東西，他們的談吐言笑，酒席上的恣肆，各種臟話，各種下流玩笑。我在KTV里看到了阿拉伯水煙，初見時還以為是毒品。然后那幾個撕裂的嗓音震得我肺都在顫動，互相賭骰子，不停的吃喝，盡情玩樂，享受生命里最好的年華。我想逃離，想到這也許是今后要經歷的事就覺得惡心，對未來感到迷茫和恐懼。不安籠罩著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或者自己該做什么?；貋砗笥X得自己不一樣了，原來長大就是人性不斷變得復雜和丑惡的過程。

回來的前幾天Joy還開玩笑問要不要考機械專業(yè)，也記得Fred說我在讀書，有機會選擇的。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微信群里跟大家道別，第二天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Joe也忘了要送給我的奔馳配件，他還要去長安試模，幾個室友還在學習Cimatron。我很幸運沒有被什么人記住，沒有打擾到他們。那個走的下午室友幫我拿行李，快到公交站的時候1路來了，他們扔下行李奔跑著說了再見，于是沒什么告別和虛偽的言辭。他們運氣不錯，畢竟1路難等。等公交的時候，我看著對面的廣發(fā)銀行，看到吃了一個月早餐的天福，路連過了兩輛Porsche,覺得自己有點興奮，可是即將離開這個城市又覺得沒什么好笑的。有時候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這里的人和事，陽光和空氣---在明天將全然與我無關了。

人生就是這樣吧，換個位置呆一個月你還是你，可換個位置生活就改變進程了。可惜的是有時候我們沒辦法選擇和重來的，因為人生---是一輪不更迭的四季啊。

高松，16.8.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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