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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在回家的車站(原創(chuàng)散文)

2016-08-04 15:00 作者:查仕菊  | 15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等你在回家的車站(原創(chuàng)散文

查仕菊

深秋的傍晚,寒風(fēng)瑟瑟,樹葉耐不住寒冷寂寞,紛紛飄落,落在人家的車頂上,落在馬路邊,落在人跡漸少的護(hù)城河畔。風(fēng)兒一吹,片片殘葉毫無控制地在地上翻滾著,不停地翻滾,脫離老樹越來越遠(yuǎn),不知所蹤。

我的心也在翻滾著。家門口的車站上,我在等待第一次獨(dú)立出行的兒子歸來。學(xué)校通知上建議讓孩子獨(dú)立出行,兒子興奮不已,就像將要飛出籠子的兒,而我卻忐忑不安,把乘車路線強(qiáng)調(diào)了一次又一次。通知上說參觀活動下午兩點(diǎn)結(jié)束,我算了算車程,三點(diǎn)應(yīng)該到家。2:30,我的雙腳就在車站徘徊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不覺已經(jīng)等了兩個小時,還沒見到孩子的影子。5路汽車一輛接一輛地??吭谡九_,一些乘客魚貫而出,另一些乘客蜂擁而入,車子就又駛出了車站。我眼巴巴地期盼著兒子就在這輛車上,從上面歡快地跳下來,向我揮著手,勝利似地大聲喊著:“媽媽,媽媽!”終于,我看到和兒子穿一樣校服的學(xué)生從車上下來。心里一陣欣喜,然而不是他,我趕緊上前,抓住那位同學(xué):“孩子,你們今天參觀故宮幾點(diǎn)放的?”“2:30?!避囌旧?,我來回地踱著,心里想:下一輛應(yīng)該就是了。終于,又一個小時后,一個瘦弱的身影,深藍(lán)色的校服,背上一個黑色的雙肩背的兒子出現(xiàn)在眼前。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

“餓壞了吧?媽媽帶你去吃飯。”這時才發(fā)覺的確有些涼意,我不禁裹緊了衣領(lǐng),緊緊拉著兒子的手,快步走進(jìn)車站旁的一家快餐店。

店里食客并不多。我匆匆到柜臺買了兩份套餐,旁邊的一個小伙子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向里面的桌子走去。我們母子便在離門不遠(yuǎn)處坐了下來。門外,柳枝在秋風(fēng)中不停地?fù)u擺,宣告著外面的寒冷,而屋里一片暖意。剛才那位小伙子一臉英氣,想必女朋友也很漂亮吧,好奇心驅(qū)使我往旁邊望去,然而小伙子的對面,坐的居然不是妙齡少女,而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媽,您別著急啊,慢點(diǎn)吃?!?a target="_blank">年輕人耐心地望著,叮囑著老人,老人遲緩地微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吃,你吃。”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手有點(diǎn)不聽使喚,微微發(fā)顫,用筷子夾起面條慢慢送入口中。原來,這也是一對母子,年輕的兒子悉心陪伴著年老體弱的母親。旁的食客也不時地望著這對母子,這本尋常卻并不常見的風(fēng)景。他們的身上似乎沐浴著一種光輝,一種比看到青年情侶一同吃飯的甜蜜更讓人感到美麗和感動的光輝。內(nèi)心似有一股暖暖的東西流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兒子異常興奮,一邊吃,一邊向我講述今天參觀故宮的見聞和奇遇。"媽媽,這是我第一次自己獨(dú)立乘公交車去某個地方,第一次在沒有老師陪同下,和同學(xué)們一起小組參觀?;貋頃r又?jǐn)D不上車,我和另外一個同學(xué)走了老遠(yuǎn)的路,實(shí)在走不動了,才打上一輛出租車,然后又在虎坊橋轉(zhuǎn)了一趟公共汽車……"他滔滔不絕地描述著,我邊吃邊靜靜地聆聽。

孩子,你可知道媽媽在瑟瑟的秋風(fēng)中等了你三個小時嗎?其實(shí)寒冷與勞累我是不怕的,內(nèi)心的焦灼才是痛苦不堪的。我怕你擠不上車,或者坐錯了車,不知道怎么回來;怕你打車遇到騙子,被人拐賣;怕你的錢被小偷偷走,沒錢回家……車站上,三個小時漫長的內(nèi)心煎熬你能懂嗎?這第一次的經(jīng)歷,于你是探險,是興奮與刺激;于我是折磨,是不安與煎熬。然而,我知道,這種痛楚不必告訴你。因?yàn)槟惚仨?a target="_blank">成長,而我必須放手。我只是微笑地提醒:“孩子,要多鍛煉。學(xué)會看車站牌,記住怎么坐車;如果坐錯了,怎么回轉(zhuǎn),怎么倒車;如果是一個人,盡量不要坐出租;遇到困難找警察,每個大路口都有的……”“知道知道?!眱鹤討?yīng)付著我的反復(fù)叮囑。

看著兒子在對面狼吞虎咽,烏黑的短發(fā)在燈光映照下閃著光亮。作為母親,能夠陪伴年幼的兒子成長,是幸福快樂的。思緒回到二十多年前,父親每每在車站等我回家,帶著我在飯館吃飯,似乎也是這樣的光景。那時,我在遠(yuǎn)方的學(xué)校住讀,一個月回家一次,每次父親總是早早地到回家的車站等我,一等就是兩三個小時,無論。他蹲坐在馬路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廉價的香煙,身旁停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那是我的“坐騎”。他看著一輛又一輛公共汽車??坑珠_走,焦急又耐心地等待,那是一種怎樣的焦灼與期待呀!有一次,我連續(xù)兩個月沒有回家,一個周末,父親來學(xué)??次遥覀儽阍谕饷嬉煌燥?。“你媽說你好長時間沒回家,想你了,非讓我出差順便來看看你。我說孩子長大了,有什么好想的……在外面你要記得好好吃飯,不能餓著,但是也不能浪費(fèi),錢不夠花,爸再給你……”他的臉龐一直掛著微笑,侃侃而談;我全然沒有懂得那微笑后面,是父親心底里對女兒最柔軟的牽掛。一個小時的午飯,一個小時的囑咐。放假回家,才從媽媽的口中聽到:“你爸這人賤骨頭,非說想你,嘴上起泡,要去看你,有什么好看的呢?!蔽毅等?,父母的話怎么前后矛盾呢?但是我什么都沒有再問,沒必要問。心里一陣感動,一種幸福,一絲愧疚。當(dāng)時,我多想時光能夠停駐,父母正是壯年,雖然辛勞,但很康健,爺爺常常喝兩盅小酒,奶奶還能朗朗地讀課文,講臥冰求魚的故事。然而,二十年的時間帶走了什么呢?帶走了爺爺奶奶的生命,留下長長的思念;帶走了父親的一條腿,讓他殘存的生命在黃色的木頭雙拐上棲息,敲在水泥路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帶走了母親年輕的容顏,換給她一臉的蠟黃褶皺,一瘸一拐。昨日溫馨的情景依然清晰,只是它跨越了二十年的光陰,在此時此地重現(xiàn),不同的是人物都改換了角色。時光原來真的是無情的,是輪回的啊!當(dāng)我發(fā)覺時光的轉(zhuǎn)瞬即逝,想要珍惜的時候,我已然失去了很多,留給我能去珍惜的,何其有限!

“咱們回家吧?!蹦菍δ缸右殉酝?,小伙子推著輪椅從我身邊慢慢走過,到了門口,他停了下來,往前幾步打開一扇門,"來,您把這門扶著。"輪椅上的老人身體向前傾,努力地伸直胳膊去夠,可是沒夠著,一副無奈的樣子。年輕人只好放棄門,回來繼續(xù)推輪椅,想用輪椅的邊框?qū)㈤T頂開,再順便把老人推出去。兒子說得正興奮,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他們需要幫助,我連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想去幫助他們把門打開。

這時,一連串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我來?。ⅲ⑽襾恚。蓚€女人已快步飛奔到門口,左邊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微胖的身上穿著一件紫色外套,是剛剛進(jìn)來正準(zhǔn)備點(diǎn)餐的食客。她輕輕將右側(cè)的門打開,使勁用手扶住。右邊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孩,一身整潔清爽的工作禮服,是那個收銀員。她輕輕將左側(cè)的門打開,扶住。年輕人連連點(diǎn)頭,"謝謝!謝謝?。ⅲ⒉豢蜌猓÷?!"兩個女人的臉上漾出溫暖的笑容,美麗清新,甜美的笑聲在小店響起。我們都目送著這對沐浴著光輝的母子慢慢走出店門,逐漸遠(yuǎn)去。一縷秋風(fēng)吹進(jìn)門里,吹動了年輕女子胸前的紅色絲巾,拂起中年女子額上略帶卷曲的發(fā)絲。本是冷冷的秋風(fēng),此刻卻并不寒冷,店里溫暖如的空氣把它融化了。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旁邊座位上也有兩位像我一樣正在起身,準(zhǔn)備伸出援手的食客,他們也在目送。這個眾人起身、搶著助人一臂之力的瞬間很美,因?yàn)樾牡踪|(zhì)樸的善意而美麗!然而,這個兒子推著年邁母親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更讓人感動,因?yàn)樗麄兩砩香逶≈?a target="_blank">愛的光輝!

孩子,當(dāng)我風(fēng)燭殘年的時候,生命就如外面的黃葉飄零輾轉(zhuǎn),無可奈何。我可能會像旁側(cè)的老者,只能坐在輪椅上,我的手可能抖得不能吃飯,甚至腦子也不好使忘記了回家的路,那么你能否像今天的我一樣,等我在回家的車站?能否像那個年輕人一樣耐心地帶我出來吃頓飯,繁忙中抽點(diǎn)時間,陪伴我度過寂寞孤獨(dú)的時光?

窗外,秋風(fēng)依舊;室內(nèi),溫暖如春。天下的兒女,你可讀懂了父母微笑后面的痛苦、牽掛與期待;天下的父母啊,你可否等待兒女慢慢地成長,多給他些時日讓他去珍惜。

明天是周末,收拾東西,回家。拐聲“噠噠”,父親可能會等我在那個回家的車站。

寫于2014.10.23,修稿于2016.8.2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856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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