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槐花樹
四年前的這個時候,自己一個人去南京參加證券從業(yè)資格的考試,下午四點多暈暈乎乎的從考場出來,想著要趕緊去車站,搭早一點的火車回學校。這時手機卻響了,是哥打來的。有點好奇,家里從來不會主動打我電話。在電話的那頭,哥說奶奶去世了,我說哦,然后我告訴哥我要趕著回學校,便掛掉了。可是手卻一直在顫抖,不知道為什么。
晚上的時候,一個人在陽臺上哭了很久。然后我告訴家里不想回去了,反正奶奶已經(jīng)去世了,我回去也沒什么意義了。
那一刻,覺得自己很冷血。以至這四年里,“奶奶”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充其量是個名詞,和“桌椅”兩字別無二致。
可是就在前幾天上班的路上,看到路邊有棵小槐樹,就突然想起了奶奶,想念那個時候,奶奶院子里的槐花滿地。
很小的時候,奶奶的院子里就有兩棵很高的洋槐樹。記得晚飯后我會和哥哥姐姐們在樹下玩,奶奶就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青灰色衣衫,扇著蒲扇,慈祥的看著我,偶爾會念道:“天上星星有多少,科學家都數(shù)不清,只有毛毛能數(shù)清,…”我便放下手中的玩具,仰著頭透過洋槐樹的樹杈認真的數(shù),一,二,三,四,五…
那時的夜空清澈的不像話,而我便會坐上想象拼裝的飛船遨游在那墨藍色的星空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到了五六月份,槐樹開花了,一踏進奶奶的院子,芳香撲鼻而來。每到這時,奶奶便會把新鮮的槐花采下來,去掉根清洗干凈,和雞蛋一起和入面粉里,然后放在油鍋里煎上,再加入少許的鹽和五香粉,香噴噴的槐花餅便新鮮出爐了。每一次奶奶做的時候,我就會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一做好便急不可耐的要伸手去拿,然后每次都被燙到,奶奶便會在旁邊邊笑邊嘮叨說:慢點兒吃, 別燙著...,那時的夏天似乎也沒有如今這么酷熱難耐。
有時在奶奶家住,非要和奶奶擠著睡讓她講故事,奶奶給我扇著蒲扇,講她在文革時候的事情 。我就很快打岔的問:“奶奶,你說下雨了在槐樹下還要打傘嗎?”
“不用打傘,但是下雨打雷不能站在樹下,雷會打著樹的”
“那雷打著樹了樹還在嗎?槐樹能保護我,沒有槐樹我該怎么辦?”
“那時候毛毛就長大了。”
……
而最后,我總是會便伴著蒲扇聲不知不覺睡著了。
其實現(xiàn)在想起來,要說的故事總是很難。生活平淡無奇的像一碗白開水 ,對奶奶的記憶也是片片斷斷,隨著時間的流逝,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去看奶奶的次數(shù)更是寥寥無幾。奶奶一定想不到,她曾期盼著最心愛的小孫女兒快點長大,可是長大后的小孫女兒和她卻不親了。
其實那年暑假,去看奶奶的時候,我就在心里想:奶奶,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那時奶奶又一次骨折了,還伴隨高燒,住了兩個月的院也不見好, 全家人最后決定讓奶奶從醫(yī)院回家,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親戚們忙著收拾東西,我就在病床前扶著她,心里一驚:怎么這么瘦。我看著奶奶,像是一場有默契的告別。我的眼淚一直在流,但心里想千萬不能哭出聲音,奶奶會難過,會放心不下。而那個時候我也能感覺到奶奶的不舍,雖然虛弱恍惚,可是眼角也濕潤了。忽然便覺得死亡并不是一瞬間的事,也不是永別。我能看見奶奶的世界與我漸行漸遠,然而這只是兩個世界相通的大門被關閉了,奶奶會一直在他的那個世界里活下去,我們也都在。
當天晚上奶奶躺在自己的床上,似乎因為回到家,精神好了一些。我說:“奶奶咱們回家了。”本來迷離的她甚至微微抬起了頭望向我,艱難的笑著應了一句“哎”。
這便是我聽到她說的最后的話了。
沒多久,我就回學校了。之后便一直在忙自己的事,很少打電話回家,也很少想起奶奶。
其實也不是這的很冷血,只是有太多的話想說,多得需要二十年的時間來講。生命中重要的人忽然不在了,再也見不到了,打電話也找不到,寫信也不會被讀到,消失了,也沒有機會反悔,沒辦法更改,心里的那根弦兀自斷了,另一端什么都沒有了,以后的人生里仍有一些話想對她說,沒人會聽了。
只希望在另一個世界,槐花樹,墨藍色的星空以及奶奶都在。
那樣即使沒有門,卻也并不遠。
今天以后,恐怕真的不會再想起奶奶了,注會的書還沒開始看, 駕照還要繼續(xù)考。
看, 生活就是這樣的啊。
以前看《東京塔》的時候,不能理解小田徹讓在母親靈堂里還在畫連載,如今真的明白了。
還要更好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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