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節(jié)了。盡管這個節(jié)日是一年之中最春明景和的時候，但被賦予了懷念、祭祀的內容，卻顯得格外的沉重、哀痛，因此，人們也難以將美好的春景溶入心中，從而煥發(fā)出心底的愜意和快樂。今年的清明，我們兄弟姐妹祭祀先人，面對母親的墳冢，就觸景生情的悲痛，母親生前舐犢情深的慈愛就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緬懷之中，悲從心生，思念的淚水就情不自禁的濕潤了雙眼。

至此清明節(jié)，母親逝世還不到四個月時間，母親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我永遠難忘2015年12月10日下午7時38分這個時刻，84歲的母親帶著她一生的劬勞，帶著久拖的病痛，帶著對兒女的牽掛去到了另一世界。那一刻，我仿佛感到晴天中一聲霹靂擊在頭頂，霎時，頭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神魂恍惚，悲痛無比，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滾滾落下，欲嚎啕卻又被一種極大的悲痛哽咽，無法放聲，只能讓一聲聲痛徹心底的唏噓把心中的悲痛釋放出來，表達出生我養(yǎng)我的母親與我們訣別的難以接受的事實。悲痛之中盡管我知道人之生死是自然規(guī)律，且在母親生病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已然知道母親業(yè)已像一棵完全干枯的樹，生命之光熄滅是遲早要來到的。但真的這一天降臨的時候，感到這事還是來得太突然，像風馳電掣般，讓人難以接受。同時我又知道像母親這樣極平凡默默無聞且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生命，茫茫大千世界是千千萬萬，每時每刻都在生生息息，逝去的也就像枯死的一棵小小的草，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不會引起大范圍內的悲痛，但于我，于我們兄弟姐妹卻是一個生育撫養(yǎng)我們成人的一個偉大生命的離去，是照耀我們人生成長之路的明亮星星的殞落，是給我們遮風擋雨高大屋宇的倒塌，是支撐我們人生的精神拐杖的折斷。悲慟地想到這一些，我在心中一遍遍呼喚：母親啊！您這樣沒享到幾天清福就在痛楚中丟下我們駕鶴西去，我們再到哪里去看一張?zhí)蹛蹆号拇认樾δ?，再到哪去聆聽盡管是嘮叨但滿是勸導兒女向善崇德的教誨，再到哪去尋找遮風擋雨的精神殿堂。失去了母親，我們將感到凄涼無恃，孤苦無依。

母親在經受了近二年的病痛磨難而又沒能像有的老人那樣平安地享盡耄耋之壽，我認為與她比同時代的其他母親吃了更多的苦、操了更多的心有直接的關系。母親為了撫養(yǎng)六個子女和一大家子人口，在父親長年抱病的情況下，不知比別的母親櫛風沐雨地多吃了多少苦。如果說吃苦耐勞是那個時代為人父母的共同品質，但我的母親在這一共同品質下比別的母親還更多了份額外的操勞——那就是對子女的學業(yè)備加關心，把培養(yǎng)孩子視為一生最大的重任，并不惜嘔心瀝血的為之付出。那時農村很窮，又在“文革”期間，讀書不顯得那樣的重要，一般的家庭孩子讀了幾年書，眼睛開了光，就被父母叫回家務農了，幫助家庭爭工分，減少父母的壓力，增加家庭的收入。但母親卻高瞻遠矚不只看眼前利益，堅定地長年累月地用披星戴月的辛勞支持孩子的學業(yè)，直到每個小孩再也沒有了書讀或不愿讀為止。聽母說，這是外公生前的囑咐。外公是一個飽讀經書的人，文化功底較深，有遠見卓識，且家庭殷實，算得上是一方的紳士。只可惜天不假年，剛解放沒幾年在40多歲就英年早逝。那時母親已同父親結婚，生下哥哥不久。外公臥病在床，幾次對看望他的母親說：在培養(yǎng)孩子上一定要尖心，將來不管多少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一定要給小孩讀足書。還說培養(yǎng)孩子有文化比積金攢銀強。母親深深地記住了外公的這句話，在往后的歲月里寧可自己吃苦受磨，也要想辦法讓子女讀書，也要保證子女有足夠的時間看書寫字增加知識。哥哥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大，本應在人口眾多的家庭更早擔起養(yǎng)家糊口的重擔，但母親沒有讓他耽擱學業(yè)來承擔家庭的重任，在又當爹又當娘的極其艱難的條件下，母親最后還讓他到外地讀到了中專畢業(yè)。那可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的中專生呵！是母親用汗水給哥哥換來的。1978年是恢復高考的第二年，這一年我將面臨高考，母親要求我將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復習上，不要為家里的任何事分心，爭取考出好的成績來。像家中挑水之類的本應是力氣飽滿的男孩子的勞動，但在我讀書的最后一年中，母親從不驚動我，每次缸里沒有了水她都悄無聲息地擔起水桶，用弱小的身體搖搖晃晃地把水缸挑滿。幾次我撞見了，要接過挑擔，母親堅決不依地說：你的事就是專心把書讀好，不要為家里的事操心。那年高考我名落孫山，得知信息后，我十分的難過，感到前途渺茫，心情頹喪至極。誰知母親得到這一信息比我更痛心。那天晚上我沒看見母親在桌上吃飯，更走到房間，驚諤而痛心地看見母親正面壁在悄悄抹淚。始料未及的是母親為了我的落榜和未來的前途竟難過得飯都吃不下，她擔心的是怕我或許要同父輩們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吃一輩子苦??！弟弟讀到初中時，一次母親到學校開家長會，得知弟弟的成績平平，沒有將全部的精力放在學習上，心里十分的著急。那時，我已到千里之外的南國戍邊，母親請人寫信將這一情況告訴了我，要我對弟弟進行開導。在我和家庭的共同開導、啟發(fā)下，弟弟懂得了讀書的重要性，很快像換了個人似的，聞雞起舞補習功課，成績在短時間內迎頭趕上，并在班上撥尖。后來高考錄取到較理想的大學。母親看到弟弟的紅色錄取通知書，高興得不行，連連激奮地說：真的是大喜事！真是大喜事！這下可跳出“龍門”了，再也不用同父母一樣在農村受苦受累了。因為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考上大學，生活等開銷都是國家負擔的，包括畢業(yè)后的工作都是國家安排得好好的，不用自己操半點心。為此，母親怎么會不興奮無比呢？因此，當即決定家里再困難也要擺宴慶賀。妹妹們書讀到不愿讀了，母親不無痛心地說：你們這樣淺的文化就不愿讀書了，到時候不要怨父母了，也不要后悔噢。還想逼她們讀書。不過后來聽別人說，讀書是要一定的天份的，人到了不愿讀書，強迫也沒有什么效果。母親就沒有再堅持了。

母親為了子女的讀書是操碎了心，因此比別的同時代的母親吃了更多的苦，受了更多的累。為此，到老來落下了一身的病，還做了一次大的手術。到了七十多歲佝僂得十分的利害，走路都吃力，直到最后基本失憶。想起坎坷艱難的一生，我們就痛心不已，愈發(fā)覺得母親幾十年來為了孩子和我們的大家庭付出了太多，愈發(fā)覺得母親與別人的母親不同，是一個平凡至偉的母親，是為了我們這個家而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母親。

跪在母親的墳前，我們知道稽首叩拜的虔誠只是做兒女的在這個節(jié)日對母親一生的感恩，并不能減輕心中的萬分之一的悲痛，但此時只能以這種形式寄托一份哀思。

清明節(jié)，回想母親的一生含辛茹苦，和對我們無微不至的關愛、培養(yǎng)，想到再也無以回報，心中悲痛依然，唏噓依然。而此刻只有份不盡的悔念在心頭縈回：如果母親在世時，能給她多分擔點勞累，能多花點時間陪伴她，能持之以恒多盡一份孝心，我們在為母親祭掃，在懷想母親的時候，心中也許不會如此的悲痛、難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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