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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悲歌(連載)十五

2016-03-20 11:00 作者:沙舟  | 4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一雙兒女兩種命運

作者/王衛(wèi)東

我姑姑王香則是何文明的弟媳婦兒,我姑夫何明珠同樣與他哥哥一樣被劃成了富農(nóng)成份,但是何明珠這個人是個死善無囊、從不惹人、指東不敢到西,三打也打不出個響屁來這么個老受孫。生產(chǎn)隊所有的苦活兒累活兒都是何明珠的,而且從來不吭一聲。

長期的體力勞動,加上營養(yǎng)不良,何明珠渾身都是病,睡覺哼哼呀呀能叫喚一晚上,所有的關(guān)節(jié)都變了形、都在疼痛。

他的這種“積極的表現(xiàn)”和任勞任怨也博得了群眾的好評。到文化大革命,何明珠“富農(nóng)分子”的帽子早已被摘掉,成了“摘帽子富農(nóng)”所以從沒受過批斗,更沒挨過打。

但我姑姑就不同,仍然戴著“富農(nóng)分子”這頂帽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其實,我姑姑和我父親一樣,出身應該是貧農(nóng),根紅苗正。不同的一點就是在我爺爺重“走西口”時,何家搶婚未成,制造了一場風波。后來在解放前夕,我爺爺我奶奶仍不食言,把閨女嫁給了何明珠。

何明珠這門人家,從他父親何臺則開始就已開始走向沒落,解放前幾年,何文明、何明珠弟兄倆個分家并沒得到多少東西,剝削量并不大。但就因嫁了何明珠,這個根紅苗正,窮苦人出身的我姑姑王香則卻被“富農(nóng)分子”這頂帽子壓了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我姑姑沒有得到公民的一點點權(quán)利。文化大革命也和其他地、富、反、壞、右一樣,成天被拉出去批斗。

我姑姑也是個善人,一聽見批斗嚇得魂都飛了。第一次上批斗會,哭哭啼啼來找我奶奶。我奶奶說:“你是我生的我養(yǎng)的,你又沒剝削過人,你這個“富農(nóng)”就是嫁了何明珠的緣故,有甚怕的?人家讓你去你就去,頂天兒你就是個陪樁,他們把你咋不了?!?/p>

我姑姑還是心里不踏實,唯唯諾諾,哭哭啼啼不敢去。我奶奶很生氣地說:“你明天只管大膽地往臺上站,老娘我也去,我看誰敢把你吃了?!?/p>

第二天,批斗會在我們大隊部所在地布連圖二隊召開,我奶奶騎了一頭毛驢早早兒就來到了大隊部,坐在了批斗會現(xiàn)場最前面最顯眼的地方。

一會兒,批斗會開始,十幾個男男女女低著頭,彎著腰,被人吆喝著站在了批斗會前面的臺子上。我姑姑也低著頭,雙手筆直地垂著。

我奶奶在臺下,漠然地昂著頭,盯著面前的這個批斗臺子。

批斗會正式開始,有人領(lǐng)著開始呼口號。呼完口號,就有人上臺進行揭發(fā)批判,歷數(shù)“地、富、反、壞、右”的種種“罪行”。

當有人上臺揭發(fā)我姑姑的“罪行”時,那個人動手動腳,手上去壓我姑姑的頭,指著我姑姑叫喊:“富農(nóng)分子王香則,你要老老實實向群眾認罪?!?/p>

突然,我奶奶站了起來,沖著那個人喊道:“唉,后生,你說話可得說個有的,她有甚罪?你不知道,你大()最清楚,你干脆回去問問你大,再上來揭發(fā)也不遲,別影響了會場秩序。”

那個人看了看我奶奶,悻悻然坐下來,雖然不高興,但也不敢叫喊了。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p>

我奶奶一雙兒女,命運卻截然相反。同是一母所生,我父親根紅苗正,是徹徹底底的貧農(nóng),并參加了“革命”,成了“吃皇糧”的干部;

我姑姑就因為嫁了何明珠,成了富農(nóng),屬于人民管制的對象,政治上受了半輩子迫害,生活上也是一輩子窮困潦倒,命運多舛。

我奶奶經(jīng)常對我們說:“那時候為了巴結(jié)人家富人,所以把女子就問(說)給了何家?!辈⒔?jīng)常告誡我們:“找對象不要看窮富,主要看人,人有出跳比甚都好?!?/p>

我姑姑的命運成了我奶奶一生的牽掛,她一輩子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姑姑咋樣才能活成人。

我姑姑和我奶奶同在一個生產(chǎn)隊,住的就像前后鄰居。住在一起有住在一起的好處,也有住在一起的煩惱,我姑姑的一舉一動我奶奶抬頭不見低頭見。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笨粗?a target="_blank">自己的兒女遭罪,我奶奶能不頗煩嗎?她能不管嗎?她常說:“老王家不知哪輩子欠了何家的債,還了幾輩子也還不清?!?/p>

的確是這樣,我爺爺我奶奶從成家起就給老何家攬工受苦直到解放,為了巴結(jié)人家富人,還把我姑姑嫁給了何家。解放以后,我姑姑生活一輩子窮困潦倒,我奶奶拉扯了一輩子,沒甚給甚,遇到什么難為之事都得我爺爺我奶奶給做主撐腰想辦法。到了何明珠的后代這一輩,我和我父親還是照樣在拉扯,直到現(xiàn)在。

我姑姑一輩子也是生育了一兒一女,女兒叫何長俊。從小我姑姑對她也是供書念字,讀了四年書輟學。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找了一個姓郝的人家?;楹髠z個人的小日子雖然貧窮,但恩恩愛,甜甜蜜蜜,過得也是有滋有味。

然而,好景不長,過了幾年,我這個表姐嫌人家窮,死活不和人家過,到處胡跑亂逛。為此我奶奶不知把她這個外孫女訓過多少次,記得我奶奶常說:“窮沒根,富沒種,人有出跳比甚都強。你家老何家過去可也有錢來啦,這會兒咋介就窮了?我看人家郝家女婿能說會道挺好的后生,哪陣兒不如你?金花配銀花,西葫蘆配南瓜。你以為你是九天仙女?”說得我表姐臉紅一陣、紫一陣,無以對答。

有一次,我父親回家,專門把這個外甥叫來,我父親也是大動干戈,那個脾氣上來,急等上去給幾個耳光,何長俊哪敢給我父親頂嘴,讓我父親訓得嚎啕大哭。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何長俊再也不敢胡跑亂逛了,一心一意回去和女婿過日子,成全了一家人家。

兒子叫何耀偉,是我姑姑磕了一萬個頭才求得的這么一子,那時我姑姑生了女兒以后就不生了,“不有三無后為大”,這可急壞了我姑姑倆口子。

我奶奶求我們家的家神——“火焰天神”給出了個主意,“火焰天神”讓我姑姑每天晚上星全的時候,朝住北斗星磕一百頭,連續(xù)磕一百天,送子娘娘會給你送一子。

果然,我姑姑連續(xù)磕了一百天以后,有了身孕,一家人樂得耀武揚威。因此,生下以后給起名“耀偉”。

我姑姑我姑夫把全部希望寄托到了兒子身上,看能不能出人頭地,耀武揚威地活兩天。

那時候窮,但再窮死也不能窮孩子,因此對兒子百依百順,嬌生慣養(yǎng)。

到該上學的年齡,我姑夫傾其所有也要供孩子上學。

我記得有一年,有點糧食全部供何耀偉上學了,老倆口家里揭不開鍋,沒個吃上的,就到場面(堆草的地方)打得吃草籽,也顧不來能吃不能吃,連草帶籽磨成面蒸得吃窩頭,結(jié)果吃得差點要了何明珠一條命。

那天,何明珠大便便不下來,臉被憋得通紅,痛得何明珠媽媽老子直吼。我姑姑沒辦法就用棍子從屁眼兒里往出掏,一個瞎笨漢哪會掏,眼看何明珠就要斷氣,急得我姑姑央告鄰居找我們大隊的赤腳醫(yī)生,還是赤腳醫(yī)生救了何明珠一命。赤腳醫(yī)生來了以后就給何明珠上手從屁眼里慢慢地一點一點往出摳,終于,夾掏帶灌通了。

初中畢業(yè)后,高考制度取消,何耀偉不得不回家務農(nóng)。那時我父親在達拉特旗武裝部工作,手里還有一點權(quán)力,也認識幾個人。

我姑姑大字不識一個,在農(nóng)村受苦受難已成定局,但在她兒女命運的安排上我父親想盡千方百計要拉扯一把,改變一下何家的命運。

當何耀偉回家務農(nóng)的時候,我父親就把這個外甥的安排提到了議事日程。經(jīng)我父親多方聯(lián)系,托人找關(guān)系,先在達拉特旗的罕臺國營煤礦給找了一份臨時工作,不久就被正式安排在達拉特旗國營酒廠,并落了城市戶口,成了一名國家正式工人

要知道,那時候還是計劃經(jīng)濟年代,安排個正式工,下個城市戶,是全國人民寐以求,無法企及的一件大事、好事。

為了安排何耀偉,我父親也是絞盡腦汁,不知托了多少關(guān)系,給人家說了多少好話,走了多少“后門”,最后還是以我父親“兒子”的名義才下了戶,并將何耀偉改名為“王何耀”。

不知是何家祖上沒那個德行,還是本人沒那個福分。何耀偉被安排工作了四十天,卻得了個“抑郁型精神分裂癥”。聽到這一消息,看到這一慘狀,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最大痛苦的當數(shù)何耀偉的父母,我的姑姑、姑夫。當聽到兒子得了病,我姑姑只知道嚎,見人就哭訴;我姑夫何明珠也是淚水漣漣,長吁短嘆。他們在社會上沒有任何關(guān)系,在經(jīng)濟上也沒有任何能力能為兒子治病。他們唯一能做到的除了眼淚還是眼淚。

我姑姑只要見了我們家任何一個人,一見面抱住就嚎,她只能用眼淚來祈求我們的可憐,而且唯一能拯救她兒子的也只有我父親和我。

那時候我在達拉特旗團委工作,我只好給人家領(lǐng)導說好話請假,領(lǐng)上何耀偉到處找精神病院,先后在呼市、包頭、東勝的精神病院住院治療。

屋漏偏逢連陰。不知什么緣故,何耀偉對精神病院這個環(huán)境過敏,渾身起雞皮疙瘩,瘙癢得住不成,大夫說成啥也不要,讓回家吃藥維持。何耀偉也是說成甚也不住,非要離開那個環(huán)境。就這樣斷斷續(xù)續(xù)治療了幾年也不大見效。醫(yī)生說,這種病徹底治愈的可能性不大,一輩子就是靠服藥來維持。

從此,何耀偉成了終生服藥的病人、廢人。照顧何耀偉也就成了我父親和我的終生的無法推卸的義務和責任;也是我奶奶趕死也放心不下的一塊心病。

何耀偉從一九七五年十八歲得病到二零一五年去世,活了五十八歲。整整四十年一刻也沒脫離抗精神病藥物的使用,一般的鎮(zhèn)靜劑對他來說無濟于事,吃的全都是氯氮平之類的劇毒藥物,而且長期服藥已產(chǎn)生了巨大的抗藥性,吃藥劑量不知翻了幾十倍仍然無法睡眠。期間出現(xiàn)過多次病危,每次病危都是我們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記得有一次,何耀偉回伊旗老家住在父母那里養(yǎng)病,我姑姑捎來話說何耀偉離家出走不知下落。

我父親聽后就往老家跑,在巴嘎淖爾我父親找了幾天終于在那個沙巴拉爾找見,當時的情況已是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口水流的老來長,除了還有一口游絲氣,已和死人沒什么區(qū)別。

我父親找來他吃的那些劇毒藥物,又找來幾根柳棍,撬開牙關(guān)往里灌,就這樣又一次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隨著我父親年齡的增長,何耀偉的照顧逐步“移交”給了我和我的妻子。按說何耀偉還有兩個外甥,都住在同一座城市,這兩個外甥都已成家立業(yè),過得雖不算十分富有,但也有房有車有事業(yè)。理所當然,何耀偉應該由這兩個外甥來撫養(yǎng)。然而,自從他姐姐何長俊死后,這兩個外甥就和他們這個舅舅何耀偉失去了往來,到現(xiàn)在十幾年過去了,從沒到何耀偉門上看一眼他們這個舅舅是死是活!

因此,何耀偉的飲食起居、大小事情就成了我這個表哥和表嫂難以推卸的責任和義務。就像我的老人一樣,沒什么給買什么,要什么給什么,每隔幾天我們倆就得去看一次,生怕有個什么閃失或失誤。

何耀偉也是不管什么事,有點點事就給我妻子打電話,即使哪個家具掉了一顆螺絲釘也要給我們打電話,讓我們過去給他修理或更換。有時候出去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我開上車找見了再拉得送回去。

我妻子劉花對這個姑舅小叔子說實話比照顧自己的親兄弟還殷勤,除了生活上這些瑣碎的事情以外,每個月還要親自給他打一針長效的抗精神分裂癥的藥物。

有一次,我妻子去看望他,一進門看到的情景是:何耀偉卷縮著在門后的圪佬里臥著,把我妻子嚇了一大跳。一看地下滿地是水,自來水還在“嘩嘩”地流淌著。我妻子推了一把不會動,喊叫了半天也不答應,以為死了,上手一摸還有點氣息,趕緊跑出去叫了兩個人把何耀偉從水坑里拉出來,放到太陽下曬著。曬著曬著何耀偉又活了。

原來是何耀偉病犯了,自己下地擰開水龍頭喝水,不料栽倒在地再也沒爬起來。要不是我妻子趕得巧,估計何耀偉早就沒命了。

近幾年隨著生活的好轉(zhuǎn),我給這個病人買了一個車庫,把車庫改造了一下,水、電、暖全部接通,讓他住了進去。我又和政府的有關(guān)部門交涉,申請了“低?!?,辦理了“殘疾”,住進了政府分配的“廉租房”。后來,何耀偉生活自理不了,我又將這個病人送進了養(yǎng)老院,每月一千多元的生活費我在給支付著。這是我姑姑我姑夫這個家族當時唯一一個還活著的后代。

到了二零一五年五月八日,農(nóng)歷三月二十日凌晨五點,養(yǎng)老院突然來電,說何耀偉不行了,讓我趕快去。我急忙火燎穿上衣服正準備走,養(yǎng)老院又來電話說已經(jīng)斷氣了。我和妻子兩人開車急忙趕過去,何耀偉直挺挺躺在床上,兩眼緊閉,嘴大張著,沒有了一絲氣息。我妻子上街買了一枚銀元,給放到嘴里,用手使勁地揉搓何耀偉的下顎,希望能將長著的大嘴合上,可是揉搓了半天也沒能合上,最后只好把他的頭顱扶起來在下顎處墊了東西才合上。我們夫妻倆趕快給何耀偉準備了后事,因為事先沒有任何預兆,所以什么東西都得上街現(xiàn)買。按照我們當?shù)氐亩Y俗,該準備的我都給他買了,衣服從里至外都是新的,我倆親手給他穿上。然后叫了一輛殯葬車拉倒火葬場火化,并花了四千元買了一個比較高級的骨灰盒,葬于他父母的腳下。因為何耀偉無妻無后無親戚朋友,所以也沒舉行什么隆重的葬禮,整個過程只有我們夫妻倆。就這樣結(jié)束了何耀偉五十八年坎坷病痛的一生。

何耀偉一輩子沒婚沒嫁,連個后代都沒有留下。二十多歲時我父親曾給張羅找了一個對象,但沒想到那個對象也是個精神病人,并伴有心臟病,婚后倆個人一吵架,受了氣,受點刺激,倆個人全都瘋瘋癲癲,我們由照顧一個病人照顧成了兩個。生活了一年多后,倆人提出分手。后來聽說沒過多久,那個媳婦兒由于心臟病復發(fā)病死于山西。

對于兒子何耀偉,我姑姑我姑夫,不抱任何希望。他連他自己都顧不了,豈能談得上贍養(yǎng)父母,養(yǎng)老送終?

隨著我姑姑我姑夫年齡的增長,養(yǎng)老送終這個問題也提到了議事日程。

我父親說:“兒子指不上女兒養(yǎng)活。”

那時候,正趕上改革開放,我那個表姐姐、表姐夫在伊金霍洛旗納林希里老家種地,我姐夫跑出來做點小買賣,吃住在我家,我給跑的聯(lián)系貨源、聯(lián)系車輛,我姐夫販運倒賣點瓷盆子爛罐,掙了點小錢,也嘗到了甜頭。

后來我說:“姐夫,你干脆搬來達旗住吧,就是出去受苦也比你在農(nóng)村種那兩鏵子地強。”

我姐姐、姐夫聽到這個話喜上眉梢,高興地不知說什么好。但我父親說“拉扯你們可以,但有個前提條件,你們必須承擔父母的贍養(yǎng)義務?!?/p>

我姐夫滿口承應,我姐姐更是無話可說。就這樣,我那個表姐姐、表姐夫于改革開放后的不久,從伊旗搬到了達旗,從農(nóng)村住進了城市,與我們住在同一個城市——達拉特旗人民政府所在地樹林召鎮(zhèn)。屬于改革開放以后第一批進城的農(nóng)民。

果然如此,我姐姐、姐夫一家四口來到達旗后,我給我姐夫找了一份固定工作,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我姐姐也是省吃儉用,勤勞致富,沒幾年功夫,就買了房。

那時,我姑姑、姑夫還在老家農(nóng)村。但由于年事已高,無力耕種。加之,兒女都不在身邊,無人照料。經(jīng)我表姐、表姐夫的同意,在我們的幫助下也搬到了達旗,與女兒女婿住在了一起。我姐夫把他買的那座房的涼房簡單收拾了一下,我姑姑、姑夫兩位老人住了進去。

其實,也就是住了女兒女婿的一個涼房。我姑姑親口說過,自從她搬來以后就沒和女兒在一起吃過飯,雖然住在一個院里,老婆兒老漢都是另起爐灶,自理生活。如果算經(jīng)濟賬他們老倆口并沒有花女兒的錢。

農(nóng)村人一下子進了城有好多不適應。首先不適應的是坐不住,坐下沒事干反而難受。我姑姑、我姑夫一貫勞動出身,哪能坐得住,當然也出于生活所需。

老倆口除了給女兒女婿做點家務以外,一有空便四處撿垃圾,是樹林召鎮(zhèn)出了名的兩位撿破爛老人,在這個不大的小城,人們隨處可見兩位老人撿破爛的情形。

然而,令人氣憤的是,倆位老人撿破爛換來的那點錢全部被女兒斂走了,而老人吃的、住的、穿的,在這個小城找不出第二人。好多路人看見以為這是兩個乞丐,好多鄰居看見可憐,給吃的、給穿的。對此我父親實在看不慣,就批評他這個外甥女兒。

有一次,我父親把我表姐專門叫來說:“你應該對你媽你爸好一點?!蔽冶斫阋宦牼徒o我父親頂了兩句嘴,說:“我媽那時候不來,是你讓來的,你嫌我不孝,那你養(yǎng)活圪?!?/p>

一句話說得我父親火冒三丈,上去就給了幾個耳光,打得我表姐只有哭的份。晚上,我表姐的兒子跑來給他媽出頭,一進我父親的大門叫喊道:“王老漢,你打我媽一個耳光放下一千塊錢。”這個不孝之子連他“老舅”也不叫,直呼“王老漢”。

我父親一聽更是怒從膽邊生,氣不打一處來,說:“有價就好說,后生上來,一個耳光給你一千,說著拉起一根棍就要揍這個不孝之子,嚇得這個小子屁滾尿流跑了,就跑就吼,惡狠狠地摔下一句話:“王老漢,你等著!”

我父親“等”了好長時間再也沒了動靜。然而我這個表姐就因為這個事情與我父親幾乎斷絕了往來。

也許是老天的報應,也許是……?

時間到了農(nóng)歷二零零零年的十一月份,定于十一月十八日我姐夫要給他那個寶貝兒子完婚,結(jié)果婚事沒辦成卻變成了一場喪事。

那幾天,我姐姐忙得不亦樂乎,到處跑得請人送請柬,在穿越馬路時不幸被一輛大車撞了個正著,當場死亡,時年四十九歲。

我?guī)椭医惴虬押笫陆o辦了。

后來我和我父親幫助我姐夫和肇事車主商量賠償問題,商量不倒。經(jīng)交警隊調(diào)解,一共給賠償了五萬多元,其中有父母的贍養(yǎng)費二萬多元。

我和我父親主張這個錢屬于誰的給給誰。我姐夫?qū)@個錢想全部要,但我和我父親堅決不同意。說實話,女兒活著的時候?qū)λ炙龐屢矝]怎么孝順,何況女婿?再不給存點養(yǎng)老費,以后兩位老人生活將沒有任何著落。

在我們的堅持之下,最終我姐夫還是同意了,只提出來把那點零頭給他,整給我姑姑姑夫二萬元。我父親說:“行”。

后來我父親說,這就是報應。何長俊活著的時候在她媽她爸身上斂了也就最多二萬元,然后老天用一條命讓她來補償,償還了欠下父母的債。

我姑姑一輩子沒好活過一天,被她那個瘋兒子何耀偉折磨得死去活來。生活的打擊和歲月的無情摧殘寫滿了她那張原本俊俏的臉,滿頭黑發(fā)變得花白。一輩子柔弱的我姑姑原本指望她這個女兒為她養(yǎng)老送終,然而現(xiàn)實又一次擊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聽到女兒走了的消息,一下子僅存的一點點精神支柱徹底崩潰!不管女兒對她如何,必定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她能不痛心嗎?她低倒頭就往南墻上撞,“我咋介就不死呀?阿彌陀佛……”兩個苦命老人 “塵滿面,鬢如霜。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p>

送走女兒以后,老倆口暫時還居住在女婿家里,倆個老人把滿腔的悲傷壓在心底,以拼命的“撿”,來換取那一點點可憐的收入,他們想為女婿、外孫減輕點負擔,生怕別人說長道短,嫌棄自己。

因此,倆個老人起早貪黑還是沒命地“撿”,所以看上去實在是臟,手是黑的,臉是灰的,衣是破的。每當撿破爛換回錢的時候,也許是老倆口最高興的時候。即使這樣,他們也舍不得買一根紙煙抽,還是拿出他那個旱煙袋,坐在臺階上,吧嗒吧嗒地吸幾口。

有一回,我與妻子去看望他們,外面陽光明媚,到了他們那個家真成了“涼房”,覺得黑乎乎,冷颼颼的,屋里沒有一絲光線,沒有一塊干凈的地方,兩個老人蜷縮在那個冰冷的屋里,他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更舍不得用電、舍不得燒炭……因為他們所有的生活來源全部靠“撿”,穿的是撿的,用的是撿的,燒的是撿的,甚至吃的也是撿的……就因為撿、撿、撿,又“撿”出了一條人命!

那是在女兒走后還不到一年的一天,那天是二零零一年的八月三十日,我姑夫何明珠與往常一樣穿梭于大街小巷、灰堆、垃圾場,當他在穿越馬路撿炭的時候,還是撞死他女兒的那條該死的210國道,又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農(nóng)用車撞到,當場昏迷不醒,司機還算可以,知道自己撞了人,停住車就往醫(yī)院送,但由于傷勢過重搶救無效死亡,和他女兒的命運一模一樣。

我和我父親、我姐夫簡單地給辦了個后事,把老人家安頓在了姑子梁公墓。

經(jīng)我父親和我與交警隊多次交涉,最終和肇事車主達成協(xié)議,以賠償二萬元了結(jié)了這個案子。就這樣何明珠結(jié)束了自己苦命的一生,最后以一條命換了二萬元,為那個他牽系了一輩子的瘋兒子留了一筆生活費。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我姑姑就這么命苦,所有親人都一個個離她而去,她成了一個孤寂無助、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

我父親看見可憐,就將他這個唯一的姐姐接過來,與他住在了一起,準備為她頤養(yǎng)天年,養(yǎng)老送終。

我父親把我姑姑接過來之后,也徹底結(jié)束了她撿破爛的生涯,給她從里至外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穿得出產(chǎn)新(嶄新)。

可能也是老天有意,就在我姑夫走后不到四個月,災難再次降臨在這個本就支離破碎的家庭!

二零零一年農(nóng)歷臘月十五的那天,我姑姑那個瘋兒子何耀偉來我父親家看他媽,臨走時非要拉他媽去他那里住幾天,我父親對我姑姑說:“你要想去就去?!本瓦@樣我姑姑去了兒子那個破屋。

那時,她兒子有兩間房子,晚上睡覺時,讓他媽住另一個屋。臨睡時怕他媽凍著,給他媽生了一爐子火。沒想到這爐子火不知什么原因產(chǎn)生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充斥著整個房間。

第二天早晨,何耀偉起來等了半天不見母親,推開門一看,老人早就沒了氣。這一噩耗傳來,我撒腿就跑,去了一看哪有搶救的余地!

那年她七十七歲。

我和我父親沒有任何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老人家準備后事。

我姑姑、我姑夫一輩子就生了一兒一女,一家四口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三口,唯一還活著的就是那個瘋了一輩子的兒子何耀偉。

死后人們說:“甚人有甚人的死法,老婆兒老漢知道自己沒人贍養(yǎng),所以人家死時不牽累任何一個人?!?/p>

是啊,可惜的是他們的死亡太殘忍了!如果不出現(xiàn)這些意外,估計他們還能多活幾年。

何家在解放前是威震一方的大戶人家,但何明珠他們這門人家自何明珠的父親何臺則開始就走向了沒落。何明珠三歲時生母去世,與我姑姑成婚以后,父親何臺則也相繼離去。

臨死時,何臺則給何文明和何明珠弟兄兩個分家產(chǎn),每人只分了三顆元寶。到文化大革命,我奶奶“智闖批斗會”,生怕何文明把那三顆元寶給“交代”出去。我姑夫何明珠分的那三顆元寶雖然沒被“文革”抄走,但也沒濟成事。

解放以后,一顆元寶回爐制成幾對手鐲,帶在了女人們的手腕上;一顆被我三爺爺動員做思想工作上繳給了國家。

那時我三爺爺(即我爺爺?shù)牡艿埽┩鯌?,由于苦大仇深,根紅苗正,被選舉為我們村的村長,“文革”期間是大隊革委會主任。

我三爺爺可能也是受上面任務的逼迫,才在他這個侄女女婿身上打了主意。這顆元寶也成了何明珠被摘“帽子”的重要依據(jù)。

留下一顆,“文革”期間怕被抄家,就寄放在我父親那里,我父親給保管了十來年。“文革”結(jié)束后,我父親也是多心就物歸原主了。我姑夫在自己房子里的墻基下挖了一個洞藏起來,并把這個地方告訴給了兒子何耀偉。

何耀偉得了病以后瘋瘋癲癲回去就和父母要這顆元寶,父母親不給。有天晚上父母親還在熟睡,何耀偉起來找了一把鐵鍬就掏,天亮以后帶著元寶就上路走了,準備來達旗。走在半道,在老家白侯留車馬大店住了一晚,元寶丟了。

何家祖上就留下這點財產(chǎn)被揮霍殆盡。應驗了我奶奶常說的那句話“高樓有塌了,窮人有發(fā)了。”

到了何耀偉這一代,無子無嗣,何家這門香火徹底熄滅。至此何家這座大廈算是徹底“塌”了!

寫到此,讓我想起了《紅樓夢》里的一段話:

“為官的,家業(yè)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里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好一世食盡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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