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農(nóng)夫說吝說胖

文/穎驕

老李六十多了，老劉七十多了，都在果業(yè)公司下屬的果園打工，巡園，檢查大班組遺漏的工作和偶發(fā)病蟲害。

別看他們年齡大了，但是身體硬朗，腿腳利索，口齒也分外伶俐。還經(jīng)常愛跟大姑娘小媳婦開玩笑，趁她們專心致志在梯子上干活的時候，一邊用腳抵住梯子，一邊再用手故意搖晃梯子腿，常常嚇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連連叫老哥求饒。六十多歲的人管他們叫老哥，五十多歲的也管他們叫老哥，四十多歲的也跟著叫老哥，老李哥和老劉哥成了他們的名字，記工員記工圖方便也寫成老李哥，老劉哥，所以三十來歲的同事也叫他們老劉哥老李哥。他們也愛聽別人這么稱呼他們，只有玩笑開得太過了時，他們就會雙手一背眼皮耷拉著，一本正經(jīng)地板起面孔:“娃娃，你們太把老漢不當(dāng)回事了，我孫女也比你們大。”說完扭過身，捂著老嘴巴吃吃地笑起來，然后趁大家正暈頭轉(zhuǎn)向時，互相一拍肩，勾肩搭背像倆占盡便宜的頑童一樣樂顛顛蹦跳著走了。別看他們整日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是上了年紀(jì)的人工作很認(rèn)真，盡職盡責(zé)經(jīng)常到較真的程度，我要是老板，我也想辦法找倆這樣的活寶鎮(zhèn)場子，盡管有時候他們較起真來也敢倚老賣老當(dāng)眾跟老板叫板。

倆老漢常常邊干活邊斗嘴，像小孩子。這個故事就是我旁聽來的，碰到他們十次，有五次都在重復(fù)這一個鬧劇，感覺他們越說越精彩，越說越搞笑。我常常說，老李哥，老劉哥，這是我第一百次聽你們說這了……這是我第一百零八次聽你們說這了。

老李哥和老劉哥說吝。(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老李哥來自李村，離鎮(zhèn)較遠(yuǎn)，老劉哥來自劉村，就在鎮(zhèn)上。老李說，我們李村好，李村人也好。老劉說，我們劉村好，劉村人也好。

老李哥反駁說，你們劉村好啥？不過沾了街的光罷了。

老劉哥得意地說，那有啥法子，咱婆人家有眼光尋著咱爺在街邊邊么。

老李哥說，張啥？那幾年生產(chǎn)隊(duì)時，還不是揭不開鍋，數(shù)你們街邊人恓惶。改革開放了……

老劉哥說，我們再恓惶也沒有逮個豬娃到親戚家借筐子，買個牛娃也到親戚家借韁繩，回回都借，就說你上會是干啥來了不拿框子不拿韁繩？

老李哥急了，那是我老姑家，借個筐子又咋？借個韁繩還犯法？誰就知道一上會就能成交。

老劉哥笑起來，你們單圖省事，知道你老姑父的感受不？那一年饑荒，蒸了滿滿一鍋紅苕剛揭開鍋，你們李村來了一伙伙上會的，一禮情，沒一個客氣的，象驢把縬抹了一樣，一時時吃了個精光，等老漢門前轉(zhuǎn)了一圈回去，連紅苕皮也沒了……老劉哥說完感覺占了上風(fēng)，快要笑岔氣了。

老李哥反駁說，還說，你們劉村出的吝嗇鬼，不嫌臊，還說！

老劉哥一拍腦門，噢，都忘了，你老姑父也姓劉，我們劉家就出了一個吝嗇鬼還纏住了你李村的人，哈哈。

這兩個老頑童，斗嘴斗了個平手，笑嘻嘻地勾肩搭背跑開了。

其實(shí)故事后半部分完全是另一個版本，老李哥很少提及，當(dāng)年老李哥的父親去姑姑家，招待他的是半個小得可憐的紅苕，回去直說姑父一家吝嗇，瞧不起娘家親戚，拿山里人喂豬的東西慢待娘家人，之后再也不肯登門了。

老李哥和老劉哥說胖。

妗子很胖，胖得方圓幾百里少有，當(dāng)年舅舅娶她的時候，特制了一頂花轎，轎桿是很粗很粗的杠子做的，轎夫也精選村上年輕力壯的青年，但是轎夫都對新娘的胖有所耳聞，提前一人準(zhǔn)備了一根長針，前面的轎夫撐不住了，就用針扎新娘，新娘就往后挪，后面的轎夫也連忙扎新娘，新娘就趕緊往前挪。因?yàn)楫?dāng)?shù)仫L(fēng)俗，花轎半路不能落地，新娘半路不能開口，如此五次三番，不但轎夫和新娘撐不住，轎桿也“咔嚓——”壓折了。無奈又就近找了一頭大叫驢，誰知好不容易把新娘扶上驢脊背，那大叫驢沒走兩步又“咕咚——”一聲壓臥下了，幾個人拽頭提尾才把驢整起來，新娘剛扶上去，驢又大叫一聲“咕咚——”臥下了，任憑大家如何鞭笞就是再也不起來了。無奈，又就近找了一輛架子車，打算用驢拉車。誰知新娘剛一坐進(jìn)去就把架子車車幫撐破了。如此三番地折騰，新娘不奈煩了，胖腳一跺，湯土飛揚(yáng)，浮塵四射:“還不如我自己走著去呢！”

拜完堂后不久恰逢過年，一幫小孩子跟著涌進(jìn)喜房要賞，只聽見舅舅哎呦哎呦討?zhàn)?，就是滿屋子找不到舅舅，再一看，新郎被新娘騎在胯下打屁股。打一下慘叫一聲，打一下慘叫一聲，孩子們商議要一擁而上拽走胖妗子救下舅舅。舅舅連忙從胯下伸出腦袋，氣喘吁吁地說:“娃娃，不怕，不怕，這胖婆娘太能呈精了，我這是要把她馱上賣嘍去呢。”

老劉哥和老李哥正鬧著，看見老成哥走過來了，穿著一雙千層底的新布鞋，就猜想，肯定是他的新老伴做的，新老伴去省城伺候女兒月子剛回來，老成哥剛好請了幾天假，成了笑柄，兩個老頑童耳語片刻，就不懷好意地向老成哥走去，走近之后故意用水杯的水把泥土沖起來，濺到老成哥的新鞋上，然后笑著說：“中午都去聽房，看誰打誰屁股……我那孫子每次回來把穿的弄臟了，他媽就打，可憐娃就哭著號著逃過來，媽呀媽呀別打了……爺呀，爺呀，快救命！——說好，到時候，誰都不許救老成哥。”

三個老頑童，把下苦當(dāng)上幼兒園，不長壽才怪。

2016-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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