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女人販（六十四）

翠翠自從瘋了之后，就喜歡到處亂跑，看樣子是在尋找她那死去的一對兒女。因為她只要一看見八九歲的小孩子，就會情不自禁地跑過去，一邊高聲大叫著：“川川，芬芬，媽可想死你們了?！薄６切┬『⒆右幢粐樀猛弁鄞罂?，要么拿起小石頭來襲擊她。這讓很多鄰居感到對翠翠的襲擾忍無可忍，紛紛勸三旺子把翠翠帶出去，遠遠地丟到外地去，省得大家每天提心吊膽地防著她。三旺子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用一根兩米多的繩子兩頭系在兩人的腰間。就這樣，兩個人就成為兩位一體的連體人，翠翠無論走到哪里，三旺子就會被翠翠牽著走到哪里，莊稼地里的活計算是也與三旺子無緣了?？蔀榱顺燥柖亲樱又缓瞄_始沿街乞討了。開始是有人給點飯菜，漸漸有人給他們一毛兩毛地零錢，就這樣一天下來，居然是一筆比辛辛苦苦做工得到還多的收入。三旺子不禁喜上眉梢，就用毛竹做了一副竹板，無師自通地開始在集市上每個攤位前開始了正式地乞討生涯。

從此每天三旺子都會領(lǐng)著翠翠追趕著附近幾個鄉(xiāng)鎮(zhèn)的集貿(mào)市場，去挨個攤位打起竹板，唱起討飯調(diào)。每到一個攤位，三旺子就會笑嘻嘻地打起了竹板，高聲對著攤主唱起了。：“唉，竹板這么一打，我把您的生意來夸一夸?？错サ馁I賣實在好，買地賣地忙不過來，老板老板大發(fā)財，俺也跟恁沾沾光。老板呀，恁給一毛，咱不嫌少。恁給一塊，就更發(fā)財。老板老板，你別孬，打發(fā)窮人是積德。恁一拿錢我就走，恁的生意天天有。...”就這樣，只要老板給了錢，三旺子就高聲說聲：“謝謝老板，翠翠給老板鞠個躬?！保浯渚蜁軆?yōu)雅地給攤主三鞠躬。如果碰到那個攤主摳門，不耐煩地趕他們走：“去去去，我現(xiàn)在沒工夫招呼你們，一會再來吧？”三旺子就會在唱完一遍討飯調(diào)后，耐心地等一會。因為這次你走了，下次就會有更多的人效仿。每次等到三兩分鐘后，不耐煩的翠翠就會突然解開褲子。蹲在地上一邊作屙尿的動作，一邊笑嘻嘻地對老板說：“不給錢，就讓你看看我的大白腚。”說不準有時候就真地隨地大小便了。吃過一次虧的老板們再也不敢遲慢一點給錢，都是遠遠看見三旺子過來，就趕緊遞上零錢。三旺子因為翠翠的緣故，就再也不用多費口舌，而是每天一次直接收錢，從此兩個人就再也不接受別人施舍的飯菜，而是感覺餓了的時候，就在小酒館里吃吃喝喝了。

有一天，兩個人偶爾走過當(dāng)年三旺子開墾的那片埋著黃濤衣冠冢的荒地，翠翠突然一下子清醒起來，眼淚汪汪地痛苦地說道：“旺子哥，你看你開得這片荒地都成什么樣子了？濤子哥的墳頭也不見了。你回家拿張鐵锨修一修吧？我在這里等著你，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也把我埋在這里給濤子哥做個伴吧?！?/p>

“怎么？你不瘋了嗎？你終于好起來了？”三旺子一下子高興地淚流滿面，手舞足蹈起來?！斑@下子好了，你好起來了，咱這幾年討得錢已經(jīng)快上萬了。我們用這錢做點小生意吧？那樣咱們就不用丟人現(xiàn)眼地討飯了?！比哟丝谈杏X自己就是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行，旺子哥，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是這輩子無法還清了，等到下輩子我一定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好好報答你。”翠翠依舊淚流滿面地抱住三旺子狠狠親了一下，三旺子那從來不洗臉的黑泥皮膚上立刻濕潤了一大片。(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有點累了，你讓我在這里陪陪濤子哥，你回家拿鐵锨去吧。一定要記住，我死了就把我埋在這里吧。”說完，翠翠就泣不成聲地一溜小跑撲向了黃濤那個已經(jīng)被風(fēng)雨剝蝕得幾成平地的小墳頭。

“翠翠，你等著，我馬上回來?！比咏庀伦约貉g的那段繩子，也發(fā)瘋一般跑回家去 。

等到三旺子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時，黃濤墳頭上只有翠翠脫下的一堆疊得整整齊齊地爛衣服，而翠翠早已不見了蹤影。

“翠翠，你在哪里？你可不要嚇唬我呀？你快出來吧？”三旺子帶著哭腔順著翠翠的那一溜踩倒雜草的腳印，一直追蹤到那條已經(jīng)被污染得發(fā)黑發(fā)臭的小河，只看到一個白晃晃地大白腚在水中隨著河風(fēng)微微蕩漾著，就像三旺子夢中經(jīng)常夢到的兩片超大的白饅頭，在那里飄呀飄呀地在和旺子哥做最后地告別。

(完）起稿于2015年12月15日，完稿于2016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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