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辣
清河鄉(xiāng)姜家集村有一位姜天理老漢,他的老伴姓戴,村里的人都叫她老戴。老兩口有四個兒子,沒有女兒。除了姜老漢的小兒子喜來中專畢業(yè)以后在省城找了一份工作,娶了一個城里媳婦以外,他的另外三個兒子都在家務(wù)農(nóng)。
在小兒子喜來結(jié)婚以后,姜老漢就把他和老伴的幾畝責(zé)任田交給他的三個兒子去種,誰種他的地,就負(fù)責(zé)當(dāng)年給他送來一千斤小麥。村西邊還有半畝地的自留地,姜老漢沒有讓兒子們種,老兩口就開了一個菜園。每年春天,姜老漢就會育上一些黃瓜苗、辣椒苗和番茄苗,除了自己種的以外,他還把多余的蔬菜苗帶到集市上去賣,也能夠換些零花錢。初夏的時候,姜老漢就帶著摘下來的新鮮的黃瓜、番茄和辣椒走村串巷去賣。等到黃瓜、番茄這些蔬菜賣完了,姜老漢就會種上蘿卜和白菜,等到冬天的時候,他又會騎著三輪車去賣白菜和蘿卜。姜老漢老兩口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
姜老漢的小兒子和媳婦在城里上班,他們都是工薪階成,收入都不高,而且開銷還比較大。有一回,老戴從喜來家里回來,對老伴說:“喜來這孩子從小就懂事、聽話,我原來想著他在城里的日子一定好過,我這回才知道,他的日子還不如他的三個哥哥,他在城里樣樣都得花錢,用的水也得花錢買?!苯蠞h心疼小兒子,每年都會支援他一家萬兒八千塊錢。喜來兩口子也知道父母不容易,逢年過節(jié)都會帶著他們的兒子回姜家集來看望父母。每逢他們一回來,姜老漢老兩口就樂得合不攏嘴,對待他們?nèi)诰拖駥Υ腿艘粯?。小兒子一家走后,老兩口就會向鄰居們夸耀,這是小兒子給他們買的衣服,那是小兒子給他們拿的營養(yǎng)品。這讓他們的另外三個兒媳婦很不高興,她們就會在丈夫跟前發(fā)牢騷,說老兩口對他們不親,就是偏向城里的兒子。牢騷發(fā)得多了,姜老漢身邊的三個兒子也開始對父母有意見了。
“一畝園,十畝田”,種菜付出的辛勞是挺大的。在開始種菜的頭幾年,姜天理老漢在菜地打了一個壓水井,他跟老伴經(jīng)常用壓水井澆菜,老兩口都累得腰酸背痛的。后來,小兒子為他們買了一臺小型抽水機(jī),老兩口的勞動量才減輕不少。每到蔬菜長成的時節(jié),姜老漢的三個兒媳婦都不約而同地到他的菜園里去摘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換來的勞動成果被她們?nèi)齻€白白地拿走,姜老漢很心疼,但嘴上也不能說出來。他就會把蔬菜種子給三個兒媳婦一些,讓她們自己去種。但三個兒媳婦誰也不愿意去種,她們把蔬菜種子送給了別人,以后還到姜老漢的菜園里去采摘。姜老漢問她們自己種的菜長啥樣了,她們都說不會種菜,灑下種子后就沒有出來幾棵苗,她們就把那幾棵菜苗薅了。聽了她們的話,姜老漢的胡子簡直要?dú)馔崃?。老戴私底下勸老伴,“都是自己的孩子媳婦,她們吃咱幾棵菜也是應(yīng)該的,你可不能發(fā)火!她們想吃就自己來拿,反正咱們也不給她們?nèi)ニ??!苯蠞h想想也是,就再也沒有給過她們菜種。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姜老漢的大兒子也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爺爺。這一年的一個夏天的上午,姜老漢突然感到頭暈,他就擔(dān)心地對老伴說:“我昨兒個還好好的,今兒個咋就頭暈了?這可不是啥好事??!咱西邊的賴孩就是因?yàn)轭^暈沒有去看病,結(jié)果幾天后得了腦出血癱瘓?jiān)诹舜采?,他比我還小三歲呢,今年才六十五?!崩洗骰帕?,連忙說:“那咱也去醫(yī)院檢查檢查吧!”姜老漢說:“那也中!你把家里的錢收拾一下,咱去村后面搭車去市醫(yī)院?!崩洗靼阉械腻X都拿了出來,數(shù)了一下,將近有三千塊錢。她對姜老漢說:“總共不到三千塊錢,咱是不是去給他們幾家說一下,讓幾個孩子給咱拿些錢。”姜老漢瞪了她一眼,擺了擺手說:“你就確定我得住院了!我?guī)е謾C(jī),如果真有啥事,再給他們幾家打電話。”
老兩口也沒有跟幾個孩子說一聲,就匆匆地去了市人民醫(yī)院。到了市人民醫(yī)院,他們特意掛了專家門診的號,醫(yī)生聽了姜老漢的敘述,就讓他先做檢查。當(dāng)檢查結(jié)果一出來,醫(yī)生告訴他們說,姜老漢的頭暈是中風(fēng)的先兆,建議他立即住院治療。(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姜老漢住院兩天以后,帶的錢已經(jīng)所剩無幾,老戴慌了神,她想給小兒子打電話。她跟姜老漢一說,姜老漢立刻就否定了她的想法:“不給他打電話,他兩個人都忙得很。你給老二打電話,讓他三家每家拿兩千塊錢,明兒個就送過來?!苯蠞h拿出手機(jī),找到了二兒子的電話號碼,撥通以后交給了老伴。老戴拿著手機(jī),走出病房,去走廊里打電話。電話通了,老戴一聽到二兒子的聲音,就說:“二來啊,你爸有病了,現(xiàn)在正在市人民醫(yī)院住院,俺帶的錢不夠,你給你大嫂和老三家說說,一家給俺送來兩千塊錢,要不然明兒個醫(yī)生就要停藥了?!倍砥綍r就對父母很不滿意,他確信他們手里一定有錢,就不耐煩地說:“媽,你也知道,俺大哥跟小建兩口子出去打工了,家里就剩下俺大嫂,她還得照看她孫子;老三兩口子天不亮就去拉磚,半夜還不見他們回來;俺家里也去鎮(zhèn)上服裝廠打工了,我天天跟著建筑隊(duì)干活。哪有時間給你們?nèi)ニ湾X?。俊崩洗饕宦?,眼淚就下來了,她哽咽著說:“那你看,是不是就讓你爹死在醫(yī)院里?。俊倍碚f:“媽,我不是那個意思。俺幾家就是忙嘛!你給喜來打個電話,讓他給你送過來幾千塊錢,不也中嗎?他兩口子都上班,肯定手里有錢??!”說完,二來就把電話掛了。
老戴擦干眼淚,進(jìn)了病房。姜老漢問:“電話打通了沒有?。俊崩洗髡f:“打通了,他幾家都忙?!苯蠞h頓時心里就明白了,他氣憤地說:“他幾家不想出錢就中了!”老戴說:“你別生氣,我去彩云家想想辦法?!?/p>
老戴離開醫(yī)院,去了彩云家。彩云是她的娘家侄女,在市里開了一家超市。老戴順利地找到了彩云,她把情況給侄女說了。當(dāng)天晚上,彩云和她的丈夫一起帶著禮物來看望老姑父,并給他們帶來五千塊錢,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幾天后,姜老漢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他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這天上午,他一邊輸液,一邊給老伴說了幾句,并且給她撥通了大兒媳婦的電話。電話通了以后,老戴就對大兒媳婦說:“連枝啊,你爸頭有點(diǎn)暈,醫(yī)生檢查說他的腦血管有點(diǎn)堵塞,讓住院輸液。我跟你爸在市人民醫(yī)院五天了,你不用掛念,再有幾天,我們就回家了。我想讓你給我找找志強(qiáng)的電話號碼,你爸想問他一件事。”志強(qiáng)是姜家集村支書的名字。連枝說:“媽,我聽二來說俺爸住院了,我家里還有一個才會走路的孩子,我也出不去,要不然我就去看看俺爸了。志強(qiáng)的號我去給你問一下,問到了,我就找個人給你發(fā)過去?!辈灰粫緩?qiáng)的手機(jī)號就發(fā)到了姜老漢的手機(jī)上。
當(dāng)天晚上,支書志強(qiáng)來到了二來的家。二來一見支書大駕光臨,就慌忙給他泡茶拿煙,二來的老婆說:“志強(qiáng)兄弟,你咋有空來我家?。俊敝緩?qiáng)笑了笑,說:“嫂子,你去把咱大嫂和三來叫到你家里來,我想給你們說個事兒。”
志強(qiáng)跟二來聊著天。半個小時以后,二來的老婆和三來兩口子都過來了。隨后,連枝抱著孫子也來到了二來家。一看人到齊了,志強(qiáng)就問他們:“咱叔跟咱嬸子去市人民醫(yī)院幾天了,你們知道不知道???”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志強(qiáng)接著說:“你們也都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如果將來你們生了病,你們的孩子不管不問,看看你們會咋想?咱嬸子給我在電話里說了,明天你們再不去送錢,他們就向市電視臺反映,讓電視臺的人給你們宣傳宣傳,讓你們幾家出出名。”說完,志強(qiáng)就走了,幾個人在屋里目目相覷。
過了一會兒,三來的老婆問:“咱媽咋會知道支書的電話號碼?。俊边B枝這才明白過來,她說:“咱媽今兒上午給我打了電話,問我支書的電話,說咱爸想問志強(qiáng)一個事兒,我就給她問了,又讓小濤把志強(qiáng)的電話號碼給她發(fā)了過去。誰知道他是問這個事兒!”三來的老婆沒好氣地說:“你呀!別人把你賣了,你還幫著他們數(shù)錢呢!”連枝哭喪著臉說:“那咋辦呢?”二來說:“還能咋辦,明兒個把錢送去。本身咱就沒理,你還等著上電視啊?就是電視臺不報道,他們再給支書打了電話,咱幾家不得在村里丟人嗎?”連枝對二來說:“二來,俺家剩下的錢不多了,還得給這個孩子買奶粉,你先把錢給俺墊上,等你哥回來了再還你。”二來說:“要是給你一個樣,我就不能管你!”連枝嘆了一口氣,說:“別說了,咱爸、咱媽經(jīng)的事畢竟比咱多,這姜還是老的辣??!”
2015-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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