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那顆老柿樹

老家大門南邊胡同口有棵老柿樹。
樹干一丈多高,胸徑一抱多粗,樹冠三間房大,上面的枝衩都檁椽似的。樹皮醬黑,龜裂為不規(guī)則的紋理。樹齡幾何不知道,爺爺說他記得就這樣兒。
老柿樹下邊有口老井。聽老人說井筒年長日久,臨水面塌的厲害,就用石板封了口,我記事從沒見人汲過水。
柿樹西邊是入我家胡同丈吧寬的路。緊依路是“代銷點”東山墻,靠墻南北向一排七八個坐石。山墻北邊是東西巷的小街道,說街道實際是村里東西向過路,也僅四米來寬。就在這山墻北邊隔路有個向南的大門,是字奶奶的家。她家大門東墻根兒放著塊五六尺長、二尺多寬的青石條,這里是從我家走出胡同向南的必經(jīng)之路。
柿樹北邊僅靠樹干置一塊寬約二尺、一托長的青石條。東邊依次放四、五塊兒小桌面大小的平頂大石頭,方便人們小憩。再北十來米是大伯、二伯、三伯家南屋的南墻。這個南屋有六間,西邊是王家拐兒,東南角是門樓,“挨”門樓是向北去的“瓦”拐兒,再東就是村學(xué)校。
柿樹南邊是個空園子,又幾十米是董家兄弟院子。再南就出了村,東西向一條大馬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老柿樹下邊是個“飯市”。凡周邊的住戶,一天到晚三餐必往老柿樹下聚集,除非下大雨或降大雪。那時人們吃飯簡單的多。要么一碗粥加點咸菜,要么一粗瓷“圪嘍”面條,條件好的拿一個餅子。這一碗飯吃著說著三、五十分鐘不等。內(nèi)容天南地北,包絡(luò)萬象?;驀掖笫?,或雞毛蒜皮,或我問你答,或她論他辯,或一人批講,或眾人點評。這地兒,能促使戶與戶,人與人感情加深,也能造成鄰里、同事反目。尤其是婦道人家好“咬耳朵”,往往是其中一方與第三方吵嘴甚至動手的“導(dǎo)火索”。
老柿樹下是個會場。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老柿樹上吊個“大鐘”,說是鐘,其實是鑄鐵的牛車轂轆,米吧直徑,敲起來音渾亮,公里外即聞其聲。
我記得生產(chǎn)隊上地敲鐘,隊長在老柿樹下派活兒。分糧分油敲鐘,會計在老柿樹下稱量。開會敲鐘,大家在老柿樹下議事。連“文化大革命”的“三忠于”也敲鐘,社員在老柿樹下表忠心。
說來見笑,一次我替爺爺開會,爺爺可高興,說看看孫子會替爺爺干活啦!那時開會一家要參加一個人,會前點名。結(jié)果孩子家躺在老柿樹下的石條上睡著了。聽到有人喊我,睜眼一看剩隊長俺倆,都走光啦!隊長問我講了啥,我說不知道。
老柿樹下是個娛樂場。北山下來個耍猴的,南鄉(xiāng)上來位魔術(shù)師,西村過來舞獅子,東莊人過來踩高蹺,都在老柿樹下走場。
那一年豫東來個提偶班,演出《陳三兩爬堂》,我偷偷掀開幕布看,唱演原是一個人。陜西還來過皮影戲,在大伯、三伯家的南屋墻上投影《野豬林》,維妙維俏,真開了眼界。至于“十洋片”、吹“糖人”、賣當(dāng)、斗雞之類就更多啦!
春天我和小伙伴們在這里比賽打“蝶溜”,夏夜則趁著月光推鐵環(huán)兒,秋晚逮螢火蟲,冬日爭堆雪人兒。還淘氣上樹摘柿子喝“紅柿”。
老柿樹更是一個“折柳亭”。古時人們離別辭行,總要送十里長亭,折柳寄思。那么,老柿樹正是我多次與爺爺、奶奶、母親相執(zhí)淚眼處。
上小學(xué)時,奶奶每每送我至老柿樹下,目送我遠(yuǎn)去。半晌又坐字奶奶家門口石條上等我回家。上中學(xué),爺爺周一五更送我到老柿樹下與同學(xué)聚齊同走,周六下午奶奶在青石條處迎我歸來。
不堪回首,參加工作的那一天,爺爺奶奶在老柿樹下依依不舍給我揮揮手,那意思我明白:“飛吧孩子”!待我結(jié)婚生子,多少次母親又送她的兒子、媳婦孫輩到老柿樹下在心里祈福。
老柿樹,您是一部史書,滿身的紋理是記錄實在的文字!
老柿樹,您是一座豐碑,鐫刻著亙古悠悠的人間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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