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奶子
吊奶子
牛角瓜
老區(qū)里有一對叔侄,叔侄同齡,都五十掛六。
老區(qū),往大里說,是革命老區(qū),往小里說,就是老鎮(zhèn)區(qū),再往小里說,就是老街里。
叔侄倆,原來都住老街里,同一所院子,同張桌子吃飯。后來,侄子先搬了出去住,現(xiàn)在,叔也想搬了去。
叔,排行老六,也是老幺,年事漸高的父親為求其好養(yǎng),用碗給老六取了個法名,叫碗兒,雖是老幺,卻喊大碗,寓意不甚了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侄子,是老大家的獨子,因是子夜時刻出世,父親取名更生,年事漸高的爺爺為求其長孫好養(yǎng),借落地生根的意思,改名根生。
大碗生下沒出雙滿月,小姑就出嫁了,隔一天,母親死了,死了沒幾天,根生出世了。因此,叔侄倆常鉆一個懷里,常爭一個奶子。因老爺子當家,也因大碗兒大近兩個月,奶,爭得自然多些,身塊也越發(fā)見長,一年還沒開外,已比侄子高一頭,侄子戒奶后的第二天,他爺爺走了,從此,大碗兒也沒了父親。而叔的奶,又過了一年才戒,兩年后,有時還鉆嫂子懷里過奶癮。
父親走歸走,根生他爹對老幺弟弟疼得很,看得總像兒子似的,甚至比兒子還疼。膝上常是兩個孩子,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叔侄倆剛學走路時,老看見大碗兒被根生的爹扶起來抱懷里,一邊顛著一邊哄,還一邊對根生嚷嚷——自己爬起來,自己爬起來,快點!
再以后,叔侄倆一起上學,上班。幼兒園,小學,初中??几咧心悄辏既×丝h里名牌高中,也就是鎮(zhèn)上最大的高中,對全縣招生,大碗沒考上。這讓大碗的哥嫂犯難了,雖然,快開學了,學校來催,過幾天,學校又答應免了書雜費,但根生還是沒能去上學,就因,學校不答應他叔也去上高中。
兩個飯缸子在家閑著也不是辦法,根生媽三天兩天的到居委會主任家忙些家務,大碗的哥哥三天兩天的幫主任家挑水、搬碳,當時鎮(zhèn)上還沒自來水,更美燃氣。個把月后,叔侄倆到鎮(zhèn)辦廠上班了。
居委會主任辦成這事不難,只要肯辦,都不能算事。一來扛過槍,小日本沒打上兩個,但為建立新中國的仗卻打了不少,紅色江山是打出來的,所以資格比鎮(zhèn)長書記輸不了多少;二來家鄉(xiāng)是老區(qū),革命老區(qū),老區(qū)就有老資格,傾斜的政策自然多。事業(yè)單位,企業(yè)單位,多的是,鎮(zhèn)辦廠,更是多,一句支援家鄉(xiāng)建設,叔侄倆就成了正式工,雖然是童工,但正式,崗正!
沒幾年,大碗成家了,父母原來的房間也成了新房。廠長在這幾天得了個幾醉,大碗也落了個車間副主任當當。當了車間副主任,會抽煙了,也常叼著煙管人。管得最多的,自然是他那個在他面前強勢不起來的侄子。
兩年過后,根生也成家了。成家前,根生下班就租人家的幸福250,在車站做起接送旅客的生意,街里一個姑娘的爹被根生送過,就在女兒耳邊夸起根生來,說這小子將來有出息,不想女兒沒過幾天跟根生成了對象,結婚前,老丈人提出不準開摩托車,不準學開汽車的要求,說愿意把祖?zhèn)鞯臒D手藝傳給他。
根生的新房是租賃的,在郊區(qū),蔬菜大隊。請客吃飯就兩桌,一頓。為這頓飯,雖沒起風波,不過卻費了根生爹媽幾天口舌,就為弟媳不愿到“鄉(xiāng)下”去吃飯。不過大碗要求帶回兩條喜煙,問題才解決了。根子出在大碗要在廠里發(fā)喜煙,上有廠長、主任,下有工人,主要還是自己想撥正,發(fā)工人喜煙的事,自然輪不到他,那是侄子的事,不抽工人們孝敬的也就罷了。
大碗兒抽煙也能抽出本事。在辦公室,腳一伸,擱到辦公桌上,猛抽一口,然后,雙手抱胸,閉上眼睛,嘴一噘,一個煙圈兒滾滾向前,越滾越大,然后拐個彎兒向上,后來一個圈兒接一個圈兒。就像在水里連放幾個屁,在水里拐個彎兒,然后像泡泡糖似的,大,大,大……一個個在水中搖曳,裊裊上升……
大碗兒到樓上幾個辦公室抽煙的本事也很了得。抽屜一拉,兩包煙一拿,一包塞皮西裝的大口袋,一包揣懷里的襯衫口袋中,桌上一只打火機揣褲兜里,抽屜里的一只還沒起封的盒裝朗盛被放進西裝夾袋里。大碗兒這才像頂著蓋頭的新娘子,獨自喜滋滋的出門了。
喜滋滋的上樓了,大碗兒敲了兩下廠長辦公室的門,見廠長抬起頭,就咧著嘴,徑直走向廠長。
老大,昨天我小舅子剛從深圳回來,我在他家吃飯,拿了包三五,搶了只打火機。說完,小心翼翼地拿出朗盛,雙手遞出去。廠長玩了會打火機,嗯,不錯,不錯,可以到張鎮(zhèn)長那里換條煙了,大碗兒,回頭給你兩包。
張鎮(zhèn)長能耐大得很,不大不行呀,他就是個幾萬人大鎮(zhèn)的一只奶瓶。蘇中七戰(zhàn)時用身子壓過縱隊首長,一個民工就成了警衛(wèi)員,只因沒文化,一直在鎮(zhèn)上當鎮(zhèn)長。沒文化其實是假,鎮(zhèn)上的書記和縣長不讓他升,好多單位也不想他升。但這鎮(zhèn)長比縣長當?shù)眠€滋潤,區(qū)里,省里,就好像他家的大院進進出出。這,連三號老百姓都知道,什么靠政策,要政策,全都假的,就靠張鎮(zhèn)長的腿跑,跑不出來,就靠嗓門,兩個脾氣能換一個優(yōu)惠政策。
大碗兒一聽能有張鎮(zhèn)長的煙,樂呵呵的豎起一個指頭,連聲說,一包,一包就行了。說完,轉身就走,剛跑兩步,又折回來,從襯衣口袋里掏出三五,說,打牌時提神,提神!說完朝廠長辦公桌上一放。廠長拿起三五往皮西裝口袋里一放,順手摸出半包中華,往桌上一放,再往前一推,給你!大概是廠長辦公桌太光滑,半包中華快要滑出桌邊了,可大碗兒居然有接的本事,兩腿一彎,雙手一伸,竟然接住了香煙。
大碗兒出了廠長辦公室,敞開皮西裝,又到其他幾個辦公室轉了轉,待半包中華發(fā)光了才肯打回。發(fā)香煙不是本事,本事是每發(fā)一支時,總會撂句話——我舅子孝敬的。
占廠長的便宜是有點亂,但占侄子的便宜,就有點亂了套。那三五和朗盛是侄子的舅子從深圳帶給他姐夫的見面禮,老大到兒子家吃飯帶上了老六,那打火機和香煙變成了大碗兒的戰(zhàn)利品。管他亂不亂,亂中得益就是本事。
成了車間正主任,家中的煙酒翻倍了,每天兩杯的下酒菜自然也有出處。根生下班后,總會在街邊的巷口擺個燒臘攤子。下酒菜也不是白來的,每月一條的低檔煙,換每天的兩醉下酒菜。
根生的手巧,腦子也活,菜香,人緣也香。叔子的煙,每天也派上用場,每個來攤子的男客,都要先得到根生奉上的一支煙。當然也有整條煙整條煙往回收的,這要進了臘月底才成。臘月底,燒臘裝得一袋一袋的,好多堆。因為鎮(zhèn)上有好多好多單位,從頭兒到會計又好多好多。這些看似白送的,其實利大得很。平時的賒賬,都是些單位的,單位是吃不窮的。會計把賬結了,老大還會給條煙作回禮!
生意越火就越忙,忙不過來,根生娘想到叔,請叔到攤子上撮撮忙。其實,這就個空頭心思,吃香的喝辣的的叔咋會答應,一想就明了??筛鷭屨f,小叔準會點頭,除非每天的下酒菜不要了,何況是同一奶子吊過,要不是你爹身體不好,我親自去說。去說,也是白說。這結果,根生知道,這么多年過來,從爭奶子那天起,他就強勢,從上學時不讓抄作業(yè)就撕本子,到上班不孝敬煙就找茬。最不愿去請叔的,是大碗兒的媳婦,因為叔侄差點又同叼另一對奶子。
這還要從一次大伏天傍晚叔半醉說起。一次叔酒喝三巡,沒菜了,就到侄子家添菜。侄子上了攤子,侄媳在家正彎腰忙著漂洗野兔肉,叔進門就看見侄媳翹起的大屁股,看得眼睛不肯離,等侄媳開口問起來由,才移到前面答話。叔邊答話邊看著兩只野兔子,活脫脫的,白白的,在侄媳的領口里跳動,侄媳的臉忙得紅嘟嘟的,就像水里漂洗的野兔肉。大碗兒張著嘴,吐著酒氣,又往里咽了咽口水,一手掏出手帕,湊近侄媳擦她臉上的汗,一手伸進她領里摸兔子。一個巴掌甩到臉上這才停下。你個畜生,家里有嬸子,我也可不是你車間的女工!挨了一頓臭罵,這才醒了酒。連聲說,酒多了,酒多了!才脹著猴屁股臉溜了。再以后好長時間,下酒菜只得到侄子攤兒上要。
不幾年,超齡的張鎮(zhèn)長退休了,不是他想賴在那個位置上,他知道,腿再勤、脾氣再大,也不管用了。也不是上面換了多少人,而是上面的人換腦子了,大政策變了,企業(yè)轉型了,體制整改了……反正,自己不起作用了,就個空奶瓶。
張鎮(zhèn)長一退休,像骨牌效應似的,好多單位停產了,倒閉了,工人下崗了、內退了。
這下倒好,侄子的燒臘攤子交給他媳婦打理,前不久在郊區(qū)建了棟樓房,現(xiàn)在又和同學合開了一家浴室,而且親自給人擦背,忙得很。叔,有時間打麻將了,扒紙牌了,還自嘲著,做的是砌墻夾帳的活兒,累得很。
叔,雖是下崗,主任的架子沒下。杯子里的茶葉見長,滿杯的茶葉,只不過茶水總是清得像自來水,茶葉幾天不到。抽煙的本事也沒丟,一支煙嘴總不離牙齒,有煙點時,總有兩股青煙鉆進鼻子的兩個洞洞,其余的煙氣從眼毛上過時,他眼皮總能一動不動,只不過,眼皮總是半閉的,眼角泛著半綠半白的圓珠兒。
叔的架子沒落,但,一件事把身份給丟了。過去廠里的一對兩口子在家吵架,他還以主任的身份上門調解,邊調解,邊揭開茶杯蓋,抓人家茶葉被女主人一頓臭罵。你以為你還像當主任時吊我奶子那樣隨便!這話一出,男主人也動起手來。害得根生的爹媽拖著病怏怏的身子,拎著菜上門打招呼,這才了事!
了完事,哥嫂倆對他好說歹說。叫老六找份差事,老六總說沒合適的活兒,老六老婆也幫腔,說老六好歹是個主任,沒體面的活不做。最后,被老六吊了兩年多奶子的大嫂拿出雞毛撣要打,老大連忙攔住,說讓老六去燒臘攤子幫忙,老六這才答應。可是,兒媳說什么也不肯答應,婆婆拿雞毛撣逼也不管用,還回了嘴。你讓他吊奶子兩年,也要讓這畜生真的吊上我的奶子不成,還哭著說出來龍去脈。最后,還是老大背著兒媳對老六說,跟根生一起去擦背,等我和你嫂子過世,家產給你,不然我就留給根生!
嫂子覺得讓老六去擦背是有點強人所難。就找兒子想辦法,兒子說,不去擦背,就去打布,打布,既不傷面子,也不上身子。為了叔去打布,還多開了兩個月的工錢,把原先打布的給回了。
叔開始到浴室打布了,香煙不缺了,稱呼也變多了。有依舊喊他主任的,也有改口叫他六兒的,老六的,大碗兒的,大碗哥的,更有改口叫他老板他叔的!
喊他主任的,上來一塊熱布,老部下嘛。喊他六兒的,多是長輩,兩塊布,一塊熱布,一塊干布,也有一塊也不給的,用他的話說,老逼,歲數(shù)沒我大,輩分沒我高,喊我小名也好,居然喚我排行,還拖個兒化音來,不光不給布,還得發(fā)煙打招呼。喊他老六的,一塊干布,班輩,同齡,沒計較的。喊他大碗哥的,一塊熱布,小老弟嗎,客氣啥?喊他老板他叔的,先接一根煙,再打布,一塊還是兩塊,要先看看煙的牌子,這叫待價而沽。
起初,老板他叔,聽起來,來勁兒。一來身份好像高了,二來有煙抽。一來二去浴客們心中明了,洗吧澡圖的個享受,一兩塊布的事,全在煙上,不急于走時,都要多發(fā)發(fā)煙。煙多了,大碗兒身邊就多了好多空香煙盒子。軟包裝的,硬包的,鐵盒裝的。把收來的煙分門別類地裝起來。上午不上班,就有意左鄰右舍,巷口街頭的逛,幾盒不同的煙分不同的人發(fā)。其實,有些人都情愿遇上他,好也罷,丑也行,都下崗了,有煙抽都不錯了,管他發(fā)香煙時吆五喝六的,一個煙,一個酒,只要有癮,那就是娘的奶頭。
后來,老板他叔,聽得有些讓他不舒服。還為打布起。一個浴客從浴池上來,既沒有給他煙,也沒叫他。哼,不給布!浴客喊起來——打布哦!不給,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我就不給!結果,吵了起來,一句你就個打布的,讓老板他叔差點動手。老板出面解決,只見他拎著兩塊布往滾水桶里一浸,又迅速提到桶面上,再用一塊干布往上一攤,接著滾成卷兒,使勁一擠,然后在浴客頭上一攤,雙手在浴客頭上不停地搓起來,只見浴客,嘟著嘴,又是吹氣又是哼哼。燙完頭,再是燙背。只見老板用燙頭的毛巾,再往浴客背上一捂,一分鐘過后,又擦了其它部位,最后,兩塊毛巾往浴客兩個肩頭一搭,說,待會兒我再給你一塊干布,你自個擦擦。只見,浴客咧著嘴,笑著說,謝謝老板!說話間,浴客的頭發(fā)已經干了,背上嫩紅嫩紅的,肩上的兩塊布,還熱氣騰騰的。浴客掏出一包軟中華給老板,說,你讓我做了回神仙!待哪位浴客走后,老板對他叔說,小叔呀,這包煙給你,你要是能給每個客人打我這兩把布,我每月加你一倍的工資。
老板他叔,被侄子管,叔不習慣,也不是滋味,想想當初,叔叼著香煙管得最多的就是這侄子,不過,那時也被侄子管了一回。一次,叔叼著煙,訓起人來,侄子丟下手里的活兒,對他叔開腔了,在車間里,你管誰我都沒意見,但,不要叼著煙,安全無小事。叔自小身塊就大,小時沒少打這侄子,搬出去后還沒挨過打,這下倒好,管起叔來了,叔想著,就卷起衣袖,但還是被侄子的話給震住了。只要你動了手,我就會讓你主任當不了,你信不信,車間里的活我都會,拜你所托,你把我拎到這個工序,那個工序,拎遍了。廠長知道后,兩人進了廠長辦公室,真要換了這叔侄的崗位,還時侄子讓步了,對廠長說,這個主任合適我叔當,他比我有霸氣,只要他不在車間里抽煙就行。
兩把布的風波沒過一個月,老板他叔做了三個月的代老板兼打布。因為,那位當了回神仙的浴客請老板去他的縣城培訓打布,月工資三萬,除了要教會打布,還要教會打布的態(tài)度。三個月九萬,不菲,侄子就去了,也讓他這叔代了老板。
三個月,侄子教會了三批的打布工,那個當神仙的還要挽留他,說不愿掌管他的浴室,就去幫他打點酒店。根生還是辭別了,推說家里出事了。
家里還真出了事。三個月,叔也教壞了浴室的另一個老板,也就是和侄兒合開浴室的同學。浴室里有了異性服務,弄得叔和嬸兒鬧要分手。
原來,叔做了代老板,打布的活不干了,顧客也就少了,生意不好,侄子的同學自然要發(fā)牢騷,叔,開口了。這是淡季,浴室生意都不景氣,改革開放了,江南好多有色情服務的浴室生意就是好,我們?yōu)槭裁床辉囋??出事了咋辦,夢之島不出事了嗎?這個,不要像他們那樣大張旗鼓的搞就行了,要想鬼子進村一樣,悄悄地,有關部門打點打點就好。誰肯收呀?哪個饞貓不吃葷,有些貓,打點都不會要錢,只要送個小妞讓他玩幾會準沒事!
事情的發(fā)展,都是按叔的想法實現(xiàn)的。浴客雖變得更少了,但收益更高了,是原來的幾倍。叔,自認為是功臣,也就對浴室的三四個妞肆無忌憚起來,起初只是吊吊奶子,再以后,索性晚上都不回家了。嬸兒追來幾次,叔總有說辭,最后一次,還打了嬸兒。事情鬧到老大家,老大還說,老六知道把活兒當活做了,也知道幫襯侄子了,等根生回來,叫老六多歇歇!全家沒個知曉其中奧秘的。第三個月,叔的掌上明珠幫娘說了幾句她爸,嘴都被打腫了,鬧得女兒三天不吃飯,兩天不上學,她娘都有了死的心。要不是大她二十幾歲的嫂子看著,勸著,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也是的,一了百了,這不苦了女兒,便宜了那吊煞鬼。
老大知道后,也罵老六這個吊煞鬼。長這么大,老大還從沒過老六,罵也是只罵過根生,根生有時跟叔為些事吵,據(jù)理力爭,總會被他爹罵,不知禮數(shù)的東西,對叔不知道讓著些!
根生回來知道浴室里的事,氣得要和同學動手,同學卻說,注意是你叔出的,也是你讓他代理你的。無言以對的根生,抄起攪池棍,就奔他叔去了,要不是同學攔著,怕是出人命了。
也真出了人命。根生也不回家,直接去老宅,也不管父母病怏怏的身體,把浴室的把把戲一五一十的倒了出來。氣得他爹連罵三聲這個吊煞鬼,然后,嘴里一陣腥味兒,吐了兩口血。他媽一見這架勢,嚇得兩眼一翻,跌趴在地上。根生趕忙打電話到浴室,讓叔來幫忙把兩個老人家送醫(yī)院。大碗兒也許是沒敢來,通知了侄媳,根生老婆騎著運燒臘攤的三輪車急乎乎的趕來了。
在醫(yī)院搶救了三天,最后沒一個活著的拉回來。根生的爹是腦溢血,娘是心梗。搶救的第二天,根生爹醒了兩次。
一次,包括老六,全家都在場,根生的爹要根生立下字據(jù)給他叔:祖產,全給老六,不得有悔,只要老六,在他嫂子的墳前磕個頭,因為,吊過嫂子兩年奶子。
另一次是當天太陽快要落之前,全家就根生夫婦和兒子打上根生小姑在場。這次,根生的爹話特別的多。對他小妹說,也是爹不好,硬要給老六取個名叫碗兒,還叫大碗兒,就是拿碗爭飯的命,也怪你嫂子太慣他,讓他比根生多吊十幾個月的奶子,其實,也怪我,他剛學跑路時跌到了,就是我搶去抱,要不,他有得在地上哭,等我去,靠我去抱,大了還一直護著他,讓根生多讓著他。這個吊煞鬼怎不死的,唉,死了又害了他老婆孩子,我把祖產全給他,爹娘的牌位,你就讓根生請到他的新家去,把我和他娘牌位放旁邊。眼淚在眼眶了打了個滾,眨了眨后,又對根生夫婦說,根生呀,你是子時出生的,當初我給你取名更生,你爺爺,硬要給你改名根生,你還是改成更生吧,???邊根生邊點著頭邊說,爹,我知道,我給兒子取名叫自強時你就該懂的。其實我不恨我叔,我考上高中沒上成,娘就把我攬懷里,哭著給我講道理,還敞開懷,讓我吊一下奶子來安慰我,我說,娘的奶子能夠我吊一輩子嗎,再說,娘早就沒奶水了。我只恨他這次做出這等齷齪事,氣得你倆這樣!唉,也怪我不冷靜,爹原諒我,我會照應叔的。
這天夜里,子時,娘在病床上朝爹這邊切了個身子,手朝這邊病床伸了伸,爹也把手伸了去,手拉了手,很快就松開了,很平靜,很安詳。在場的叔是最先哭喊起來的,嫂子——嫂子,你別嚇我,嫂子——
在家停尸三天,叔,每天晚上總偷偷頂個麻袋在頭上,坐在嫂子靈柩前。
送走哥和嫂子那一年,叔在家開了個麻將館,是嫂子和哥的一大間房,一直紅紅火火。
說也奇怪,堅持要打會的叔,居然聽了侄子的勸。侄子說,你打什么會呀,你和嬸兒的退休工資不夠生活啦?再說,你就守住祖產,把它當奶子,也夠你全家過一輩子,再說,你女兒還有我這個哥再呢,她的是沒你倆的事,奧,對了,我娘還有個星期周年。是的,初六周年,我和你嬸兒已結了兩天的錁子了,我家一定全去。
這話不假,叔家?guī)缀醪患雷嫦鹊?,但,哥哥嫂嫂的忌日是必祭的,而且,是在侄子家祭的,不光哥嫂忌日必到到侄子家去,而且大年初一也會去的,哥嫂和祖上的牌位在那兒呢!而且大年夜也必到侄子開的大酒館吃團圓飯的。領著姑娘女婿一齊到場,另外還要包個紅包給侄孫。
昨天,根生聽說叔在自家麻將館連輸了半個月,就打電話給叔,叫他把麻將館交給嬸兒打理,讓他來酒店撮撮忙!叔說,你那邊不是有十幾個女服務員嗎,實在忙,我就去!關了手機,又哼起小曲來了,
晚上,根生媳婦在床上對根生叨咕著,我家飯店又成他吊的奶子啦,你知道外面人給他的綽號是什么,叫他——吊奶子的六大碗!還真是個六大碗!
哼,根生半怒半嬉的把手向媳婦伸了去。
于2015年12月12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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