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漢是清河鄉(xiāng)柳集村人，他有兩個兒子和四個女兒。施老漢干起農(nóng)活來是一把好手，分田到戶以后，施老漢已經(jīng)六十出頭了，兒女的事都已經(jīng)辦完了。兩個兒子便把他和老伴的幾畝責任田分開來種，吃的糧食和零花錢由他的兒子兩家共攤。施老漢老兩口單獨住在一個小院，他負責給兩個兒子家養(yǎng)牛，除了冬季，施老漢每天都到地里去割草，兩頭牛都養(yǎng)得膘肥體壯。他的兩個兒子不會使喚牲口，耕地、播種的活當然還得施老漢去做。施老漢的兒子和媳婦都很孝順，幾個女兒隔一段時間也會來看望他老兩口，給他們買些禮品，有時還會給他們幾塊錢的零花錢，施老漢的日子很是愜意，同村的老年人都很羨慕他們老兩口。

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家家戶戶都買了四輪拖拉機，耕牛的用途漸漸小了，施老漢的兩個兒子一合計就把兩頭牛給賣了。兩頭牛被賣掉以后，施老漢的心里失落了一陣子，天天坐在院子里發(fā)呆。大兒子對他說：“爹，你忙了一輩子，也該歇歇，享幾天清福了。咱村里有幾個老漢經(jīng)常在一起打麻將，你咋不去找他們呢？”施老漢兩眼一瞪：“咱人老幾輩都是正經(jīng)莊稼人，從來沒有進過賭博場，我去那個地方干啥？”大兒子說：“又不是過去的時候了，那時候家家都窮，糧食都不夠吃的，來賭博那叫不務(wù)正業(yè)?，F(xiàn)在都有錢了，一塊兩塊的也不算啥錢！我也問過俺大毛叔，他們一天的輸贏就是一塊錢上下。輸贏都是小事，關(guān)鍵是你們老年人在一起聊聊天！”

幾天后，施老漢真的去找那幾個打麻將的老漢了。剛開始的幾天，施老漢沒有下水，只是坐在一旁觀摩。幾天后，施老漢有些技癢，便開始了實戰(zhàn)。幾個老漢只是為了消磨時光，打上了是一毛錢，自摸是兩毛錢。就像施老漢的大兒子所說的，一天的輸贏也就是一塊錢左右。有兩次，施老漢的手氣不錯，贏了兩塊多錢。施老漢就買了一斤焦花生拿回家，讓他的老伴給兩個兒媳婦送了一些。兩個兒媳婦自然很高興，二兒媳婦對婆婆說：“娘，俺爹輸了錢給你說不說啊？”婆婆笑著說：“輸了錢不說，不過臉色不好看，也不說幾句話；一看他高高興興地進家，就知道他肯定贏錢了?！倍合眿D也笑著對婆婆說：“輸贏都不要緊，你得給俺爹說，晚上不能去打牌，那對身體不好。吃飯的時候得按時回家吃飯，打牌的時候別因為一毛兩毛的爭來爭去，傷了和氣。我聽說俺大毛叔跟俺糞堆大爺因為兩毛錢差一點打了起來，兩個人半個月都不搭腔。像俺糞堆大爺都是有重孫子的人了，傳出去大家都笑話?！逼牌胚B連稱是?；氐郊依?，老伴把兒媳婦的話說給施老漢聽，老漢說：“放心吧，我不會因為塊兒八毛錢給人生氣，丟咱孩子、媳婦的人?！?/p>

在施老漢八十歲那年的春天，他的老伴去世了。全家人坐在一起商議后，就商定讓施老漢輪流在兩個兒子家吃飯，在每家一輪一個月。很快，施老漢就從失去老伴的悲傷中走了出來，每天按時去打麻將。不過，他為了不讓兒媳婦不高興，在中午十二點、下午六點之前，他就回去吃飯了。

有一天上午，幾個老伙計又坐在一起打麻將。隨著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提高，他們已經(jīng)把最初的一毛、兩毛的底提高到了一元、兩元。這一次施老漢的手氣有點背，不到兩個小時，他已經(jīng)輸了六元錢，施老漢的心里很是不快。新的一盤又開始了，幾輪過后，他的手里有一個紅中杠頭和一個八萬杠頭。很快，施老漢就聽牌了，他聽的是五、八萬，施老漢的心里一陣狂喜，他感覺翻盤的機會來了。很快，施老漢起了一張牌，他用手一摸，是八萬。施老漢狠了狠心，開了一個暗杠。他一抓杠底，杠底是一張紅中，施老漢又開了紅中暗杠，他激動地滿臉通紅，兩只手也顫抖起來。其他幾個老漢都驚呆了，一個老漢說：“可不要再杠底開花了呀！”施老漢定了定神，又去抓杠底，杠底恰好是一張五萬。施老漢的心快要跳出來了。每個人給施老漢掏了六元錢，施老漢艱難地把錢拿到手里，坐在椅子上渾身顫抖起來，嘴角流出了口水。幾個老漢一看，知道大事不好，大毛老漢連忙去叫施老漢的兒子。當施老漢的二兒子趕到了麻將場，施老漢還正在渾身發(fā)抖。施老漢見了兒子，使盡全身力氣，把十八元錢交到兒子手里，然后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施老漢的兒子和孫子用四輪拖拉機把他拉到最近的醫(yī)院，但他已經(jīng)斷氣了。這一天距施老漢的八十六歲生日還有五天。

兒孫們?yōu)槭├蠞h舉行了隆重的葬禮。有人羨慕施老漢：這個老漢真有福氣！死的時候沒有受罪，臨死的時候還發(fā)了一筆小財。把錢交給了兒子，他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2015-10-3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787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