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美妙的下午

不知道這是否算巧合?這次去香港見客戶,公司為我安排的酒店距離旺角的西洋菜街,最多也就步行十幾分鐘的路程,而此街正是香港樓上書店的集中之地,也是我很想去見識一下的地方。因此,在完成了商務(wù)計劃之后,趁著悠閑的下午時光,去逛逛這些小書店,就自然成了我的首選。
在此之前,雖然我從沒到過這些隱身在鬧市樓上的小書店,但得益于我讀過的幾本書話隨筆,因此,當我沿著狹窄的樓梯,在黯淡光線中,慢慢走到樓上的書店門口,在輕輕推開那扇平常如家的店門后,我不僅沒有絲毫的陌生感,相反,卻有一種重歸舊居閣樓的親切味。
書店里的一切,大體如我想象的那樣,局促的店面,如舊時上海人家的閣樓;油漆剝落的書架,有著民國年代的韻味;墻上掛幾幅泛黃的墨跡,那是有名或無名作者的字畫。由于是下午時光,因此在店里翻卷覓書的顧客稀少,在淡淡的書香中,環(huán)境顯得格外幽靜。坦率說,如果沒有親臨這些樓上書店,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在書店樓下,就是旺角繁華鼎沸的購物步行街之一。
真心喜歡這樓上書店,居喧鬧之地而獨守清幽,處俗世之中而超然凡塵。這樣的書店猶如夏日里曲徑通幽的林中靜舍,也很像雪天下旗幡臨風的湖畔小樓。在恬淡的氛圍中,我覺得,最適宜閱讀的理想之書,應該是性情率真的書籍。譬如民國時代各位名家的詩文;譬如查爾斯.蘭姆的《伊利亞隨筆》;可以讀讀喬治.吉辛的《四季隨想》或是亨利.梭羅的《瓦爾登湖》。 我滿心期望著,能夠在這里尋覓到一些港臺作家的舊版書籍。如董橋、舒國治、梁文道的書話,或是陳芳明、陳之藩、蕭白的抒情散文。很遺憾,在這些書店的展架上,也有一些讓我厭煩的‘心靈雞湯’,免不了也有些許濃情艷詞的俗套故事,或是自封為‘名著’的平庸之作。它們討厭地占據(jù)在書架上,擾人之目,煩人之心。事實上,我也完全讀不懂那些東拼西湊的作品。譬如《阿彌陀佛么么噠》之類的東西,其書名就取得莫名其妙。很驚訝如今國內(nèi)一些文化人的作品,竟然會如此地低俗無聊。幸虧這類書籍在店內(nèi)所占的比重是非常之少的。
我相信,每個愛書的人一旦走進書店,就會忘記了時間。特別是當你進入了一家舊書店之后,這樣的現(xiàn)象就更加突出。那天下午,我就是這樣。當逛到了以經(jīng)營二手書為特色的梅馨書舍后,我邂逅到幾本近年來久覓無著的舊書時,簡直欣喜若狂了。出于商人的職業(yè)習慣,我本想表現(xiàn)得矜持一點,以免被書店老板宰客。然而,骨子里的書生意氣,又實在難以掩飾,手捧心儀之書,喜悅之情盡寫臉上。我心想,只要真心喜歡,就無所謂價高價低了。然而,讓我想不到的是,在與書店老板一番交談之后,最后竟以舊書原價的六折優(yōu)惠,購入了陳之藩的《寂寞的畫廊》和蕭白的《風吹響一樹葉子》 在高興之余,我又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說不清,這是為了什么? 但,這樣的復雜心情很快就煙消云散了。因為,我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讓自己興奮不已。那是在后續(xù)的尋覓中,我又找到了一本葉靈鳳的《讀書隨筆》這是三聯(lián)書局一九八八年的版本,盡管只有一冊‘卷一’的書,但我已足夠滿意了。就這樣,時間在我愉悅的心情中靜靜流逝,當我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窗外已是晚霞迷人、霓虹燦爛的夜市景色了。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下午。我當時的感覺,就像臺灣作家舒國治在《理想的下午》一書中所描述的那樣;“理想的下午,當消使在理想的地方。理想的下午,有賴理想的下午人。這類人樂意暫且擱下手邊的工作,套上鞋往外而去。走逛一陣,若想凝神專思片刻,見有舊書店,也可進入瀏覽。一家逛完,再進一家。進店看書,則博覽悅目群籍,不宜專守一書研讀,也不宜讀徒有虛名之作,不宜讀濫情之文,更不宜讀厚黑權(quán)術(shù)之書,只有如此,方可世事洞明不盡知也。” 我不知道舒國治所說的舊書店,是否也包含著香港的這家梅馨書舍?但不管怎樣說,相信他必定也是舊書店里的???,不然他很難用簡潔的文筆,寥寥數(shù)語,就把愛書人的心理刻畫得如此淋漓盡致。(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是的,“對于愛書家,舊書店的巡禮,不僅可以使你在消費上獲得便宜,買到意外的好書,而且還可以從飽經(jīng)風霜的書頁中,去體驗著人生,沉靜得正如在你自己的書齋中一樣?!边@段話可不是舒國治說的,而是我從葉靈鳳的《讀書隨筆》中摘錄下來的。讓我感到有意思的是,這本書正是在那個美妙的下午,在香港旺角的梅馨書舍內(nèi),讓我有幸覓到的心愛之書。
我相信,我會永遠記住香港的樓上書店。我期待,我會再次到訪那熙攘塵世中的一方清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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