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
一個驟雨初歇的黃昏,暴走團里有人發(fā)言說“被雨打得一身濕透了”,看來憤懣的不僅僅是我,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我不是唯一。
我總是會有小小的促狹心理,如果有人陪著自己狼狽,那種感覺如同中獎了一般,想不笑都忍不住。這樣一群人,總是不想孤獨卻又特立獨行,于是就成了一個團體,美其名曰“暴走團”。入團,以前我是因為想看畫家畫畫,然后在畫家身邊手忙腳亂的搗蛋;后來又想看攝影師攝影,趁他們不注意搶一個鏡頭冒充蹩足模特;最后又想和人比拼暴走,落后得一塌糊涂,總之都是突發(fā)奇想。一次比拼暴走徹底失敗,還是得益于前團長李文智老師,他要喝朋友的喜酒,一不小心,到近中午才記起來。他火急火燎,行走如同一線風,讓我遠遠地落在了后面,真正地扯了他們的后腿,那一次后,我很久都害怕參加這樣的“走路”活動。
一場雨淋得李老師渾身濕透的當兒,我接到他女兒的信息:我爸爸今年60歲生日,我想給他做一個祝福冊,然后需要你幫我點小忙。“忙”很小,喜歡助人為樂的我肯定會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如同李老師被雨淋濕服飾緊接著再淋濕皮肉后文思如同泉水噴薄而出,我接到他女兒的信息,有感于孩子的孝心,也是文思如同碧綠的小草,在這個春天,沿著曲曲彎彎的河堤,一路葳蕤。
得把鏡頭往身后推移。
很多年前,上班路上,我經(jīng)常會碰到一個中年男人,脖子上掛一單反相機,很拽地在湖心路上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攝像,笑咪咪的樣子,時常讓我有種想和他打招呼的沖動,直到有天暴走遇到他。已讀初三的女兒看到他驚喜地跳起來,才知道他是女兒小學時的美術老師。女兒說他是世界上最討人喜歡的老師,下課后,小男生們經(jīng)常爭先恐后地吊在他脖子上、后背上、手臂中,如同葫蘆掛在墻壁上的樣子,七上八下……女兒還很認真的問了他一個問題,大致是他一時心血來潮,給學生們隨意編纂的童話故事,經(jīng)不起歲月的考證也經(jīng)不起記憶的倒退了。對于女兒的較真,他是一個又一個“哈哈”蒙混過關,當然他認認真真地給女兒攝像,讓女兒過足了當模特的癮而高興得合不攏嘴。
一個偶然的機會,得知我編唱了一首歌,他激動得不得了,硬是要我在電腦上錄音給他,然后他為我記譜,并且很專業(yè)地加以修正,后來又多次要我把編寫的歌曲唱給他。兩個電腦外行,為了錄音煩惱不已,最后決定去他家現(xiàn)場錄音。一曲歌唱完,他哈哈大笑,說我的歌唱得不咋的,而且普通話也不好。這激發(fā)了我吹牛的欲望,我說:“老師我本來不適合唱抒情的歌,我可是唱高音的,哪天我唱高音讓你震撼下?!币娝赡苈犘帕?,我繼續(xù)著我的牛皮,“你不覺得我的聲音很稚嫩么,絕對不是四十歲的喉嚨呵。”他差點笑岔了氣,“你個鬼崽子,說得牛在天上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我又重新錄了一遍,竟然發(fā)現(xiàn)錄音效果很好,問他,他驕矜地說,“這應該也是一套二流的錄音設備呵?!比缓笏贸龅炎樱囍鴮⒌奈腋枨盗舜?,問我音是不是太低了。他家的樂器、僅竹笛就有好幾支,而收藏的名家藝術品,也很土豪呵。
那天天下著雨,街道被沖洗得干干凈凈,清新如同我們的音樂。我們要去同一個地方吃飯,于是一路同行,第一次,他和我聊到了藝術。我們都是熱愛藝術的,但我們相處時卻少談到它,也許只是因為他的低調(diào),不好為人師。一個如此多才多藝的藝術家,音樂、書法、繪畫、文學、攝影無所不能。可是,藝術于他,似乎是為了自得其樂,于功名利碌無關。
一顆難得的赤子之心,是不是藝術最高風格的體現(xiàn)?
他說:你不要去學樂譜呀什么的,那會磨滅你的天性。他鼓勵我繼續(xù)編寫,說有的專業(yè)的音樂人也許一輩子也編不出你這樣優(yōu)美的旋律,這就是天賦。而藝術最大的誤區(qū)是臨摹,如果這樣,藝術就只能成其為學術……
想起一次暴走團對他年少歲月留在鄉(xiāng)野村落故事的找尋。
在艷陽高照的秋天,我們浩浩蕩蕩。他記憶中的兩棵楓樹,高大壯碩,在小河邊,相濡以沫,在春夏秋冬的變換中和小伙伴們一起成長。
樹還在嗎,伴隨他的往事?
路邊一老奶奶面對我和他的詢問露出了笑臉,溝壑縱橫的臉仿佛在訴說她古稀的年齡,而眉宇間閃爍的卻是喜悅和興奮。是的,我們終于找到了,小河,已成公路,而剩下的一棵楓樹,也被雷劈電擊后,頑強地在一片小樹中兀自郁郁蔥蔥。楓樹的頂端,枯死的枝丫倔強地伸展向藍天,陽光灑下靈動的微粒子,在我們的眉宇間跳躍??墒橇硪豢脳鳂淠?,早已沒有了點點痕跡。
寫到這里,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卻是他的笑容,如孩子般純粹,竟然沒有多少歲月流逝的痕跡,如同時光一直在他身邊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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