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混沌蒼穹，風(fēng)極天高爍北辰。

風(fēng)起，敦煌的沙塵頓時被吹卷成一道紗帳，叫人倍感蕭索。韓朔起床梳洗一番，聽到門外甚是喧嘩，推門前去，只見幾名士卒急急忙忙向關(guān)口跑去。韓朔叫住一名士卒詢問緣由，那士卒答道：“大人，今早的時候關(guān)口一名弟兄被人刺了一劍，已成重傷。李大人怕是刺客前來，召我等前去?！表n朔料想：“這軍事要地，難免會有刺客。只可惜這名刺客怕是被人發(fā)現(xiàn)，慌亂之下刺傷了那名兄弟?！北愕溃骸罢?，你我一同前去看看?！?/p>

二人來到關(guān)口時刻，李牧林已經(jīng)在關(guān)口下令搜捕刺客，眾士卒忙得不可開交。韓朔四下回顧，見韓靈獨自一人依在城樓下，便快步走上前來，問道：“那名兄弟無大礙吧？”韓靈一笑，微道：“那名兄弟倒是無大礙，幸好被人發(fā)現(xiàn)的早。不過……只怕李大人會遭遇不測?！表n朔不知什么意思，卻見韓靈站在人少之地，一雙眼睛直盯著李牧林，當(dāng)即心中便悟：“原來靈兒在保護(hù)李大人。”眾士卒皆忙于搜捕，李牧林孤身一人站在城樓上，雖利于指揮部下，但實在顯得突兀。韓朔問韓靈道：“受傷的那名兄弟的傷勢，你查看了沒有？”韓靈雙眼不移，口中吐出四個字：“三仙嘯魂?！毖韵轮?，便是告訴韓朔這件事是燕傲雪所為。

大凡習(xí)武行家，往往就能夠通過傷勢判斷對手所用的招式，接而推敲出對手的門派與內(nèi)力。燕傲雪自謀害李晨開始，就一直用的是“三仙嘯魂”，如今又潛入玉門關(guān)內(nèi)，不覺叫韓朔心生惶恐，暗道：“看來燕傲雪已經(jīng)混入關(guān)內(nèi)打算行刺李大人，如此下去豈不是要禍害更多屯守的弟兄，還是快些阻止為好?！庇谑乔那南蝽n靈詢問道：“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韓靈一雙眼睛直盯李牧林，緩緩搖頭道：“沒……有，不過依我看，燕傲雪一定是今天才入關(guān)的?！表n朔大驚，忙問道：“此話怎講？你難道發(fā)現(xiàn)了什么痕跡？”韓靈微微一笑，啐道：“呸呸呸，笨蛋哥哥。你忘了我們昨天半夜與她私斗，快馬回來已經(jīng)是子時了啊！”韓朔哭笑不得，原本以為韓靈的意思是燕傲雪日出開關(guān)之后才入的關(guān)，沒料到韓靈的意思是說燕傲雪并非在昨天入關(guān)，便揮起右手，欲向她頭上敲去。韓靈正縮頭想躲開，忽然道：“不好?！痹捯粑绰?，使出輕功躍向高臺。

韓靈雖然身體小巧，輕功卻非常了得，在樓墻上直奔李牧林的位置。身姿閃爍之間，已經(jīng)摸出一把長劍。眾人尚且未緩過神來，卻見韓靈已經(jīng)來到李牧林身旁，舞起長劍，聽得“叮、叮”銳響，居然與人斗起劍來。待眾人細(xì)看來，與之斗劍的不是他人，正是燕傲雪。燕傲雪與韓靈斗得正酣暢，韓朔急忙越上城樓，摸出寶劍來，站在李牧林左側(cè)。韓靈自知不是燕傲雪的對手，待韓朔上來，便急忙收鋒，連退至李牧林身后。燕傲雪見韓靈韓朔皆在李牧林前后，一時不知如何下手，心中大急，破口大罵：

“你這小賊，昨日使詐逃走，干出如此卑鄙之事。今日又來搗亂，難不成你真心護(hù)這賣國賊，置我大漢江山于不顧嗎？”韓朔答道：“前輩言重了，晚輩昨日斗膽與前輩過招，是在不是前輩對手，才略施小計，以求保全性命。前輩武功了得，仙霞嶺有此等高手，晚輩很是敬佩。卻不知前輩說李大人是賣國賊，這從何說起？”燕傲雪叱道：“你這小子知道些什么？李牧林那狗賊與李貴鐘交傳書信，說要為匈奴狗子開關(guān)，幫助其吞并我大漢江山。你這小子見識短淺，小心被其利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何時與匈奴交傳過書信？”李牧林聽罷，氣得面色通紅，道：“你……你這是……誣陷……”韓朔擺手示意李牧林不要多說，收劍向前行禮道：“依照前輩的意思，是李大人與匈奴人狼狽為奸，起了異心。不過李大人是朝中任命到此掌管邊防事物的人，自然不會是雞奸鼠輩。且問世間治國之道，凡是用兵重地不設(shè)親信之臣子，則化為狼豺，終成禍患。前輩言大人有背叛國家之心，有何證據(jù)？”燕傲雪聽罷，笑道：“我有李牧林與匈奴人通敵的書信一封，上面印有匈奴首領(lǐng)的印章，這還有假？”李牧林聽罷，連向韓朔解釋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韓朔向李牧林一笑：“李大人不必驚慌，若是空穴來風(fēng)，自然還李大人一個清白?！表n朔問道：“前輩的書信可帶來？”燕傲雪道：“就在這兒?！闭f罷，從懷中掏出一張做工精美的信紙，上面印有匈奴首領(lǐng)印章，又書“塞曹掾史大人李牧林親鑒?！表n朔一驚，暗道：“難道真有這么一回事？若是李大人與匈奴通敵，這將禍患無窮?！庇谑谴蜷_書信，見其中說道一旦李牧林放匈奴士兵入關(guān)，歸順于羌主，則可以賞千金、拜為曹掾，永享榮華。韓朔暗想：“這書信自然不假，如果不是昨日聽李大人的一番正義之言，只怕現(xiàn)在我也會站在燕傲雪一邊了?！焙鋈恍闹须[約覺得不對勁，拱手向燕傲雪道：“晚輩有一事不知，還請前輩指點?！毖喟裂┝畹溃骸罢f！”

韓朔將書信雙手還與燕傲雪，問道：“此信既然是通敵的罪證，定然是不可見人之物。敢問前輩從何得來此物？”燕傲雪聽罷，思索一番，道：“這是吳家寨的信使那日在渡河之時，被我撞見，便殺了那些狗徒，從他們身上搜來的！”韓朔不解，問道：“吳家寨？是哪兒？”

“世賢，”李牧林走上前來，解釋道：“吳家寨本是沙漠馬馬賊的一個營地，不知什么時候與李貴鐘勾結(jié)上，專門攔截玉門關(guān)物資運輸。寨主多次襲擊我玉門關(guān)，但憑借顯赫地勢，是在是沒辦法。”韓朔問道：“就在此地？”燕傲雪不解道：“你居然不知道？”卻見韓靈快步上前來，說道：“哥哥才從朝廷到此，哪里知道那么多？”燕傲雪頓覺羞愧，昨日還以為韓朔是和李牧林一伙的，多次出殺手取其性命，現(xiàn)在才知道韓朔全然不曉。燕傲雪說道：“既然你不知道，我便告訴你。這玉門關(guān)不遠(yuǎn)的五十里，有一條葫蘆河。此河水流湍急，只有一處渡口，過了這渡口就是吳家寨了。寨主名叫吳昊天，很是了得。那日我去往吳家寨，看見匈奴十余名信使欲渡河。我平生恨透了國賊，便仗劍處死了他們。正要將他們投往河中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這封信函?！闭f罷向李牧林狠狠瞪去，叱道：“李牧林！你難道還想狡辯？”

“奇了怪了”韓朔自言自語道。韓靈不解，問道：“哥哥，有什么奇怪之處？”韓朔笑道：“聽前輩所說匈奴和吳家寨之間，既隔了玉門關(guān)，又隔著個只有一個渡口的葫蘆河。近年來玉門關(guān)精兵布陣，渡河之路上怎會有重要信使呢？何況還是匈奴首領(lǐng)的親筆。韓靈還記得我們來的時候遇到的匈奴士兵嗎？”韓靈一下便悟：“當(dāng)然，哥哥和他們搭話，他們說是繞過葫蘆河，從玄關(guān)殘跡而來?！毖喟裂┧妓鞯溃骸靶P(guān)殘跡？那不是要多走一天路程嗎？”韓朔答道：“沒錯沒錯，那些士兵寧愿多走一天路程，也不愿從玉門關(guān)通過。何況是信使送的要信呢？”

燕傲雪不覺一驚，環(huán)繞四周。漢武帝為加大邊防，特地派遣大批勞役加固玉門關(guān)。又精選士卒駐守此地，可見匈奴要從此地通過甚是不易。韓朔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李大人真的與匈奴通敵賣國，那么玉門關(guān)就形同虛設(shè)，放幾個匈奴士兵也不成問題了。”燕傲雪忙道：“正是，定然是這狗賊放的人！”李牧林急得滿臉通紅，原以為韓朔與自己一邊，自然會幫著自己說話。沒想到韓朔兩邊都不幫，只顧著分析，全然不管自己，怒道：“世賢，你……你胡亂說話，誣我清白！”韓朔道：“李大人別急嘛，先把你左手給大伙看看呀?！崩钅亮植唤馄湟?，但現(xiàn)在也只能聽韓朔的，便將左手高高舉起。眾士卒與燕傲雪皆不解其意，唯獨韓靈“嗤”的笑出來，道：“果然還是個忠臣?！?/p>

燕傲雪從方才便覺得韓朔是在拖延時間，現(xiàn)在韓朔居然叫大家看李牧林左手，很是氣惱：“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韓靈指著李牧林手道：“看見那中指上的扳指了沒有？”眾人看去，見李牧林中指上的確戴著一枚翡翠扳指。燕傲雪怒道：“那又如何？戴個扳指就不會通敵了嗎？”韓靈譏道：“誒誒，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是當(dāng)年李大人大婚之日，圣上贈與大人的寶物?！毖喟裂┎粣偟溃骸昂撸热皇钱?dāng)今圣上所賜，就應(yīng)該佩于無名指上，以謝恩澤。怎么能佩戴在中指上，分明是對圣上不敬！”

韓朔微笑，解釋道：“前輩錯了，當(dāng)年圣上賜予此物，李大人便佩戴在中指上。圣上不解其意，便問大人。大人答道：‘為人臣子，雖才學(xué)不及圣賢，卻愿以忠心報答圣上知遇之恩。上則鞠躬盡瘁，下則體恤庶民。故佩戴于中指，時刻勉勵自己，忠心耿耿，為我大漢盡犬馬之勞?！?dāng)時朝中大臣，無不被其浩然正氣所感動。正是因為李大人剛正不屈，才得罪朝中權(quán)貴小人，淪落到此地。再者，假若大人叛國，為何匈奴士兵不見過關(guān)？正值秋后季節(jié)，匈奴士兵自然需要糧草。我大漢國如此富饒，為何匈奴人不在關(guān)內(nèi)擄掠？”韓朔深吸一口氣，沉沉嘆息道：“此時可能另有蹊蹺?！?/p>

燕傲雪聽罷，沉凝許久，卻是不語。韓朔拱手道：“前輩既然是仙霞嶺高人，應(yīng)該聽過我華山派一言九鼎之說。我愿代前輩查明此事，絕不冤枉他人，也絕不放過國賊?，F(xiàn)下便將我與韓靈的佩劍寄托前輩手中?！罢f罷將佩劍拱手于燕傲雪，韓靈亦解劍。

華山派是北方名派，于選弟子尤為嚴(yán)厲。正是嚴(yán)格出眾，才少有弟子出山。韓靈韓朔二人得掌門贈送的佩劍，如今寄存在燕傲雪手中，可見此話并不虛假。

燕傲雪自然知曉二人心意已決，便收起佩劍，道：“我五日后在來此地，二位到時候必須給我一個交代?！绊n朔、韓靈其道：”一言為定！“

“好！“燕傲雪一聲高喝，施展輕功飛躍而起。關(guān)外沙塵飛揚，燕傲雪身影漸漸消失在沙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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