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喂多鑼”

文/李百合
“喂多鑼”不是鑼,是一種能盛東西的桶,底小口大,大多數(shù)人家都把它當做水桶用,一方面裝水較少,方便女人和小孩子使用;一方面它便于傾倒,不至于使水淋到外面。在我幼小的心靈里,生產(chǎn)隊的馬圈里有這么一只“喂多鑼”,那是作為飼養(yǎng)員的父親經(jīng)常使用的工具。父親每天都要用這只桶為生產(chǎn)隊近四十匹馬和十幾頭牛飲水、拌料、添料,桶梁被父親的大手磨得光光的,在馬圈里風(fēng)燈的光照下,父親連同他手中的喂多鑼的影子,被影射到牛馬身后的黃土墻上,似乎定格成了一種風(fēng)景。
父親的個子小,生產(chǎn)隊的馬槽子大約有一米高,如果父親用平常老百姓家使用的水筲往馬槽子里倒料、倒水是很費勁的。尤其是倒馬料時,由于馬料是用水“和”好的,發(fā)粘不便傾倒。用上了“喂多鑼”就方便了很多。那時候,人們都稱生產(chǎn)隊喂馬的做“老更倌”,老更倌不是官,是過去人說的更夫,但父親還不是干著更夫的活。父親每晚都住在馬圈一頭的休息間里。休息間里一鋪能容三、四人的小炕,炕頭是一口十來印的鐵鍋,權(quán)做火爐供父親取暖使用??簧覂洪L年住著“鄭瘸子”,他是我遠房的一個舅舅,雙腿不能走路,拄雙拐吃在他的老姐姐家,是隊里照顧的對象。
北方的冬天,天氣寒冷而漫長。那時候,人口多,家家都缺吃少燒的。我家十個哥兄弟姐和妹,只靠著父親和幾個成年的姐姐在生產(chǎn)隊掙工分度日。母親在家做飯舍不得多燒柴,所以炕上的火盆里就沒有多少可供取暖的“灰火”,父親每天就要從自己住的那個小屋的灶膛里把灰火扒出來,用“喂多鑼”踩得實實的,上面蓋好,拎回家中供母親取暖。一方面白天他要離開這個屋子,安全起必須要把這些灰火弄滅,一方面也解決了家里取暖的問題。近半年的冬季,家里有了灰火充足的火盆,全家上上下下覺得異常的溫暖。母親有類風(fēng)濕和老寒腿的病,這盆火對母親的幫助顯而易見。父親十幾年來為母親為我們?nèi)叶际窃诙驹缭缙饋戆堰@桶喂多鑼的灰火及時地送回家。父親的喂多鑼盛載著對母親和對兒女們沉沉的愛。
那年,好像是文化大革命時期,學(xué)生們批斗校長陳官生,說他是學(xué)術(shù)反動,為了懲罰他,有個學(xué)生就跑進了馬圈里,看到父親用的喂多鑼,就用它盛滿水,把裝滿水的喂多鑼掛在陳校長的脖子上,一掛就是兩個小時的大晌午,最后陳校長倒在了馬圈前的空地上,父親把他背進馬圈休息間,才救了他一命。生產(chǎn)隊有偷青玉米的、有男女搞破鞋的、有地富反壞右的等等,當時最常見的懲罰辦法就是“游街”。民兵排長拎著喂多鑼,用木棍當做“鑼”來敲,聲討這些人,之后還要把喂多鑼裝滿水,掛在被游街人的脖子上以示懲戒,像陳校長和村子里其他的地富反壞右及這些不守村規(guī)民約者,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這種懲罰的可怕,心靈深處對這只喂多羅產(chǎn)生了深深的恐懼。父親沒辦法,可憐這些人,只能見這些人暈昏之后進行救助。喂多鑼一響這些人的魂魄仿佛被抽走一般,恐懼到了極點。
過去,東北農(nóng)村的正月十五有一種習(xí)俗,就是在晚上給已逝去的人送燈籠。那時的燈籠不像是現(xiàn)在各式各樣的都有,并且用電池照明。那時家家都要做冰燈送到墳地,此時的喂多鑼就派上了用場。用它裝滿水,放在外面,個八小時,在其沒完全凍透的時候,拿到溫暖的屋子里融化,方便地把冰砣倒出,用鐵釬在頂部傳出一個洞,倒出里面沒凍透的水,在里面放上自制的煤油燈,坐在家家戶戶的墳頭上,在十五的晚上,整個墳圈子都被這種燈光照亮著,甚是壯觀,那才叫冰燈。我在想,哈爾濱的冰燈最著名是否就源出這種最簡單的制作方法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父親的喂多鑼,還有很多的故事,他盛載著另一世界逝者的光明,盛載著那個時代被打成另類人的深深恐懼,還悠悠的盛載著對兒女們的親對母親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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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喂多鑼”的評論 (共 8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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