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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那些事兒

2015-03-30 10:38 作者:鳳雛生  | 13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作者/鳳雛生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為巧合』

【一】

幾乎我是被推進號子的同時,鐵門便“咣當”一聲給關閉,并用鐵鏈從外面上了鎖。

號子內光線暗淡,嫌犯在狹長的板兒炕上依次整齊地分坐兩排,他們穿著印有看守所字樣的黃馬褂,每個人的臉上皆神情冷漠、不怒自威,像極了少林寺中的“十八羅漢”。

“過來,傻站在那里看啥!”有人沖我大聲喝到。沖我喊的這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體態(tài)臃腫、肥頭大耳、雙目圓睜,他單獨坐在炕頭靠近窗戶的位置,兩腿耷拉在炕沿下,腳尖來回懶散地擺動著。(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叫什么名字呀?”我悻悻地走過去之后他開口問到。看他很屌的樣子,應該是這個號子里的牢頭兒老大。

“文強?!蔽倚⌒囊硪淼鼗卮?。

“犯什么事進來的?”他又問。

“交通肇事。”

“撞死人了?”

“嗯……”

“把衣服脫光,快!”回答完牢頭兒所有的提問,他又命令道。

此時元旦將至,來時外面的世界已然大紛飛,在這不見天日的號子里更是陰冷異常、寒氣逼人。怎么進到號兒里還要脫衣服?難道真像他們說的那樣,進來后先要被“包包子”?即是如此生不如死,還不如跟他們拼命算了……

“沒聽到我說的話?快點!這是蹲號兒的規(guī)矩,每個人都要脫衣服接受體檢?!币娢要q豫老大催促的同時,又給我解釋一番。

脫就脫,老子當兵時也體檢過,怕啥!想到這,我三下五除二就來了個一絲不掛,頓時被凍得直打哆嗦。剛脫完,老大沖離他最近的兩個“羅漢”使個眼色,他們立馬“噌噌”地跳下來,沖到我近前。

“轉過身去……”他們從頭到腳對我掃視了一遍,其中某人拖長聲音道。

我極不情愿地回轉身,等到他們例行檢查完畢,又吩咐我去廁所洗冷水澡。號子里的廁所與板兒炕相連,中間一道鋁合金門窗隔開,后來聽說,之前這道隔斷是沒有的,吃喝拉撒外加睡覺同處一室。

他娘的,看來今天非豁出去不可,畏畏縮縮的反而被別人笑話甚至會受欺負。我來到廁所,巴掌大的地方擺了幾個塑料水桶,桶上面放著一盆吃飯用的餐具,說是餐具,其實也就是幾摞小塑料盆兒和一些凌亂的湯匙。

水管淌出的水徹骨得涼,接滿他們遞過來的臉盆,伸進手去,仿佛血液也瞬間凝固,以至于覺得這根本就不是冷,而是在接受一場沒打麻藥的大手術。

說起來洗冷水澡還是我的強項,在部隊那幾年,日里洗的基本都是冷水澡,雖說是南方,但溫度同樣很低??簧系娜苏姓f有笑地不時盯著我看,“看你媽了個逼!”我在心里暗罵。索性將整盆水從頭到腳倒下去,直感覺如一股電流瞬間擴散全身,強烈的刺激令我忍不住地想要大叫。當?shù)诙杷訚M,這時再試試水溫已沒有了開始時的涼意,堅持住,再澆一盆就不會冷了,我對自己說。

“哎呀,好了、好了……小兄弟,差不多就行,快穿上衣服別感冒啦。”小小廁所已是熱氣騰騰,我剛準備澆第二盆水,眾人于板兒炕上招呼我……

“冷不冷啊小兄弟?”見我穿上衣服,牢頭兒笑瞇瞇地問,態(tài)度比先前和藹了許多。

“還行,當兵時經常洗?!蔽覐娜荽鸬?。

“哎吆,還當過兵,啥兵種?”說話的是剛才為我檢查的其中一個。

“武警!”我故意抬高嗓門,心想,先震震你們再說。

“呵呵……我說嘛,一般人像你這么個洗法兒哪還用等到第二盆吆?!崩晤^兒接著說:“我是103號兒的負責叫王大慶,進到號兒里了就安心干活兒,想多也沒用,有什么困難你可以直接找我?!?/p>

“謝謝大哥,小弟給您添麻煩了?!痹谌宋蓍芟拢坏貌坏皖^。雖說第一次蹲號兒,可這里面的規(guī)矩我還是略有耳聞的。

我被安排在最后面一排末尾的位置坐下,早些年這個地方離廁所最遠,是老大級人物待得地方,現(xiàn)在廁所寢室之間裝上了玻璃隔斷,剛巧廁所位置又向陽,于是座次順序就顛倒過來。

待在看守所里的人大多都是尚未量刑定罪的嫌疑犯,只有少數(shù)是判刑后刑期不足一年達不到監(jiān)獄接收條件的,就在看守所服余刑。他們和嫌疑犯分開管理,每天負責給普通號兒收發(fā)勞動任務,稱為“勞動號兒”。在XXX看守所,勞動號兒主要負責運送辣椒,其余譬如揀頭發(fā)、疊紙盒兒、縫手套……之類比較干凈便于運送的手工活兒,都是由客戶直到走廊通過鐵柵欄窗收發(fā)貨。

103號兒的主要任務是疊紙盒兒和揀頭發(fā),可能是今天沒有任務,板兒炕上十幾個人在閑著瞎扯。

傍晚,有專人推餐車挨個窗戶送飯,“勤務員”冬子端著飯盆畢恭畢敬地放在窗臺上,一把油黑發(fā)亮的大鐵勺從外面伸進來,約摸來回倒了三四勺菜湯,然后遞給冬子一摞饅頭?!爸x謝師傅……”還沒等冬子道完謝,送飯的就已經匆忙而去。父親在世時曾經養(yǎng)過豬,喂豬時的大鐵勺跟方才這把簡直是一模一樣,只不過父親比較講衛(wèi)生,印象中那把要略顯干凈一些。

冬子負責勤務,給“大頭、二刀”還有另外幾個首腦人物盛好后,挨個兒平分剩下的菜湯。即便是菜湯,每個人也只有小半碗兒,并且還有一股餿水的味道。折騰了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實在是餓壞了,飯菜剛傳到跟前我便迫不及待地啃起饅頭。

“他媽的,怎么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老大還沒有發(fā)話你就敢吃飯?”不知是誰沖我喊到。

“不好意思,我實在是餓了,所以……”我連忙解釋。

“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看來老大還不錯,沒有因為我的不懂規(guī)矩而大發(fā)雷霆,他拖長聲音喊:“用膳——”

于是,人群中開始忙碌,有人打開壁櫥取出火腿、方便面、袋裝豬頭肉、咸菜……各式各樣吃的。蹲號兒的人,只要是家里有人管,按時往個人賬戶存錢,便可以在指定時間定購食品。唉,誰會管我呢?如果有人管我也不可能進來!想到這我不禁倍感心寒。

菜湯里沒有一滴油水兒,也沒有鹽,幾塊沒洗干凈尚留有泥巴的白菜葉子成了稀罕之物……

“嗨,拿著!”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包辣子咸菜丟到面前。此人名叫魏超,比我年長一歲,聽說是因為販毒被拘。

“謝謝超哥!”我感激得連忙道謝。

吃過晚飯,七點鐘準時看新聞聯(lián)播,九點鐘就寢。

“文強,現(xiàn)在炕上已經騰不出地方,你剛來,先打地鋪吧。”老大發(fā)話。

“哎!”我應道。

打地鋪的除了我還有一個,他戴著手銬腳鐐坐在角落,日里沒見他與誰搭過話,只是嘴里一直喃喃自語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我和他的地鋪緊挨著,臨睡時他猛地轉身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我,鐵鏈子“嘩啦”作響,嚇得我差點蹦起來。

“你是為啥進來的?”他小聲問。

“撞死了人……”我靠,讓我跟這樣的人一起睡覺?看他的神情分明是精神有問題,可別半被他的鏈子給勒死了。

“唉……都是人命官司??!”他嘆了口氣。

“你呢?”見他說話有條不紊,我暫時放松了戒備,隨口問道。

“殺人……”

他叫李斌,老家山東菏澤,四十歲出頭的年紀,據(jù)說是來青打工期間,因為嫖娼與小姐發(fā)生糾紛,一氣之下行兇殺人……

也想不到,今時今日我竟然會與一個殺人犯睡在一起,真是悲催。不過轉念又想,彼此都是人命官司嘛,有啥可怕的!想到這,內心瞬時平衡了許多,也不再有太多的顧慮和恐懼。

次日,客戶送來幾萬個禮品盒半成品,我驚嘆于同犯們的“工作”效率,不論哪一道工序,都能如機器一般飛速運轉。我負責貼“眼眉”,所謂“眼眉”是禮品盒提手處從里面加固的紙條兒。這是個不緊不慢的差事,快了攆著后面人會有意見,慢了會積壓產品不趕趟兒。李斌屬于重刑犯,只要不惹事生非干活兒與否沒人管他,雖說沒人管,他卻一直在幫我。

【二】

老大被所長提到辦公室訓話,眾人都興奮異常,問其原因,同犯告訴我說,但凡遇到這種狀況,說明所長馬上要“犒工”了。犒工?剛要問個明白,所長將鐵門打開,老大從外面進來。

“老大,什么情況?”所長走后,二刀急切地問。

“嘿嘿……等著吧,一會兒所長開籠子‘犒工’……”老大笑著回答。

“太好了,整了幾根兒?”二刀又問。

“兩根兒……”說話間所長將廁所外面‘籠子’的鐵門打開,眾人依次站在籠子兩側,等待訓話。

“進到號子里,既來之則安之,不要有太多的想法,想也沒用?;顑航o我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們,你們也應該知道,所有的號子當中,我們103號‘犒工’是最頻繁的。在別的號子里,平均兩三個人一顆煙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哪像我,每次都是給你們一人一顆。”年輕的所長說完我豁然開朗,原來他們說的‘犒工’,其實是所長發(fā)煙抽。

看守所雖然允許訂購食品,但是火機、煙酒類屬于違禁品,是買不來的。有煙癮的人如果長時間不抽煙,會導致脾氣暴躁、鬧情緒,所以視任務量完成情況的好壞,所長隔三差五不定時地給嫌犯分煙。煙不是好煙,是最便宜的兩塊五的軟哈德門。普通號不同于勞動號,蹲普通號的人都是在犯案后被公安局逮住送至看守所,然后將案子移交檢察院,再由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因此在未開庭經法院審理定罪之前的人只能成為嫌疑犯,而不是犯人。

兩天沒有抽煙,猛地一抽竟然有些頭暈……

晚飯后正看新聞,所長送來一個新人。此人相貌丑陋、五短身材、操威海口音,因是外地人,大家比較欺生,對他呼來喝去。終于有人排我后面了,如同選秀節(jié)目的“晉級”一般,我在心里暗暗高興。

“兄弟,你咋進來的?”坐下后他悄悄問我。

“交通肇事撞死了人,你呢,你是犯的什么案子?”我反問到。

“唉,我可是真他媽的倒霉,十幾年前跟伙計合伙兒偷了一輛車,誰知他前些日子犯了別的案子,被逮住后為了立功竟然把這件事也咬出來啦?!彼麘崙嵉卣f。

“喔,是這樣?!鄙轿易羁床黄鸬娜司褪切⊥担梢哉f是恨之入骨,聽說他犯的是盜竊我不免對他心生厭惡。

“你是肇事逃逸?”他又問。

“沒有。”

“哎呀……兄弟,你這個也不好弄啊,聽說新《交通法》馬上就要出臺了,你這個情況恐怕要判七八年?!彼砸詾槭堑刂v。

“管好你自己吧!”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扭過頭再也不予以理會。我靠,你他媽真不會說人話,不用說七八年,就是給我來個兩三年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再說,我是主動投案自首,沒錢賠而已,有錢賠我早就出去啦,哪能判那么多!祝你判死緩!我在心里憤憤地罵。

第二天所長找他談話,談話結束后他就被調到別的號子,所長宣布名單時我才記住他的名字——孟海。

我徹底對外界失去信心,拿不出巨額的賠償金,坐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于是,我跟所有判完刑等待“發(fā)號”的人一樣,對監(jiān)獄有著美好的憧憬。八小時工作制、允許吸煙、有節(jié)假日、一日三餐營養(yǎng)搭配、月底有福利……這一切被那些“二勞改兒”說得像療養(yǎng)勝地,令人神往。

元旦這天,所長給我們發(fā)福利,每人分有瓜子、花生、糖塊和幾個水果,喔——對了,還有一包“二五哈”(兩塊五的軟包哈德門香煙)。電視機二十四小時開著,不過只能看中央一套節(jié)目;中午、晚上改善生活,吃的菜里有油、有鹽、偶有丁點兒肉末或是雞蛋渣……總之,就是些剩菜的大雜燴??催^周星馳主演的《蘇乞兒》,我跟蘇乞兒發(fā)現(xiàn)狗食中有肉時的心態(tài)極為相似。

……

【三】

日子一天天過去,年味兒越來越濃。除了母親,我最最想念的就是兒子,每當“犒工”時站在籠子里,看看四方形僅有十幾平方米的天空,我真是望眼欲穿、歸心似箭。我在想,哪怕是能讓我早一天“發(fā)號”,早一天去到監(jiān)獄,能夠聯(lián)系到母親、看一眼兒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最近號子里多了五六個新人,估計所長不日就要調號了,但愿不會是我……

“文強,徐冬(冬子)、黃小虎收拾東西跟我走?!辫F門‘咣當’被打開,所長站在門口喊。

媽呀,還真有我!這壞事真不禁念叨。我顧不得多想,匆匆收拾好東西跟其余兩人一起走出號子。

103號是在一廊,我被分到二廊的206號,他們兩個在我的隔壁205。號子的大頭名叫周健,人稱“建哥”。閑聊時說起魏超,聽口氣好像他們還挺熟悉。

“你從103過來,魏超取保候審的事辦得怎么樣了?”建哥問。

“好像不行,因為公安在他住處搜到的‘冰’已經超過一盎司( 1盎司=31.1035克 ),聽超哥口氣取保候審應該不太可能。”我答道。

“嗯,太多了……”他若有所思地說。

206號主要任務就是縫制棒球手套,相比較而言這活兒干凈、勞動量又小,建哥讓我坐到末尾位置學穿皮條。剛坐下有人喊我,我仔細一看是孟海,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也被分到這里了。在103時我對他極不友善,現(xiàn)在我到他眼皮底下,會不會給我穿小鞋呀。

“文強,在那邊還好吧。”我正在心里瞎琢磨,孟海態(tài)度和藹地問我,看樣子還蠻熱情。

“唉……也就那么回事罷了,你呢?”我問道。

“我叔叔從老家那邊找好關系,估計這幾天我就轉到那邊的看守所了。”他告訴我,又說:“剛好我這里還有好多吃的,這幾天幫著我解決解決,萬一我什么時候突然轉走,壁櫥里的食品都歸你?!?/p>

“那怎么行,再說家人已經給我存上錢,下次我就可以定貨了?!蔽彝妻o道。

“噓……”孟海壓低聲音說:“咱們弟兄這么有緣分,還有,反正這些我也帶不走,不給你我給給誰去!”

“那……那就謝謝了?!彼绱苏f我也不好繼續(xù)推辭,只能欣然接受。想起當初我對孟海的態(tài)度,再看看現(xiàn)在人家對我的盛情,心里不免感到一絲愧疚。

中午吃飯時間到,孟海取出烤雞、火腿、豬頭肉……我跟著美美得飽餐了一頓。下午,自顧埋頭干活兒,所長隔窗喊:“孟海,收拾東西……”幾分鐘后,孟海隨所長走出了號子……

有一個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雖戴著手銬腳鐐,但穿著干凈、談笑風生、神情自若。此人名叫孫永強,號兒里的人皆尊稱為“強哥”。他也是牽扯人命案子,并且還是主犯,屬于重點監(jiān)管對象。戴著刑具換衣服,那簡直就是一個“絕”,尤其是強哥換褲子,若不是親見,任憑你絞盡腦汁地想怎么也整不明白。

205、206、207三個號子都歸所長江銘管轄,據(jù)聞江所為人豪爽、仗義,道兒上的人對其極為敬重。這天江所送來一個嫌犯,此人名叫田亮,之前在103號待過,他精神恍惚、語無倫次,沒多久就被調到別處。田亮平時瘋瘋癲癲,動輒與人打架,令所長們對他頭疼不已。

“孫永強——”江所進了號子,環(huán)顧一周后喊到。

“到!”聞聽江所招呼自己,他拖著腳鐐走到近前,蹲下來。

“戴著刑具別扭吧?這樣,我見你也是一條漢子,只要你保證不給我惹事,我就給你把刑具打開?!苯f。

“謝謝江所,您放心,我絕對不會給您添亂?!庇缽娏ⅠR表態(tài)。

“嗯,這可是你說的。如果你惹事,那我可就不客氣嘍。”說著,江所便給他打開了刑具,他又回轉身對周健說:“你們兩個一起給我把田亮看好,不要讓他生事,任務他可以沒有,但一定要安分。”

“是!”周健和孫永亮齊聲答到。

……

可能是因為我名字的緣故,強哥對我的態(tài)度非常和藹,因為他和建哥的照應,號兒里也沒有誰敢刻意刁難我,彼此都相處融洽。但凡是人在前途渺茫、大起大落之時都會對命理八字等玄學產生濃厚的興趣,近幾年因工作清閑,為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我經常借閱此類的書籍觀摩品讀,久而久之對《易學》也略知一二。無意中閑聊談及命理,我侃侃而談,強哥在欣喜之余便時常與我談經論道。

客戶幾天都沒來送手套,206開始跟其他號子一樣,剝起辣椒。剝辣椒的活兒又臟又累、還嗆鼻子辣眼睛,每人一天幾大包的量常常要忙活到半夜。剝辣椒,就是把勞動號運送過來的干品的把兒去掉,然后分出等級。場地有限,干活兒的分成兩撥兒,負責接貨的在外頭籠子里就地加工、我和其余幾個同犯就在寢室里??赡苁且驗榻涷炃啡?,寢室?guī)讉€人總是拖后腿,別人都在炕上看電視了,我們還沒有完成任務。

田亮自打來到206依舊瘋瘋癲癲,他揀了一根辣椒秸別在腰上,手托礦泉水瓶,見人就說自己是托塔李天王下凡,倘若興起偶爾也會唱上兩段。這天剛分完任務,田亮就“吚吚啞啞”地邊唱邊來到寢室,見別人都在低頭趕產量,他附在我耳邊低聲說:“我柜子里的東西再不吃就壞了,想吃什么你盡管拿?!?/p>

“嗯嗯……”我點點頭算是在答應他,心想,誰敢吃你的東西,被你這個瘋子纏上,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

“你這個傻逼,沒看到外面的人全部挑得是小包嗎?像你這么干就是累死你也干不完!”

“……”我呈驚恐狀目瞪口呆地看著田亮,瞬間懵了。

“哈哈哈……我是托塔李天王、我是托塔李天王……哈哈……哈哈……”田亮又喊又叫地抽身而去,我被他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仔細想想:他媽的,怪不得天氣那么冷他們還搶著去籠子,原來是卸貨時他們把小包、散包的都提前留出來,分貨時先讓我們拿大包……想到這我直氣得血管暴漲、怒火沖冠,打算找健哥和強哥告狀,又想,他們天天在外頭看著卸貨難道會不知道?那幾個二勞改兒和他們關系不一般,嗯……這事兒他們兩個肯定知曉……

傍晚收貨時,我趁人不備將沒干完的活兒迅速做了手腳,很幸運,出去的成品被迅速裝車,質檢并沒發(fā)現(xiàn)異常。此后,我天天都用這個方法,大大減輕了自己的勞動強度。終于某天,客戶質檢員找到江所告知號子內有人作弊。江所立即傳周健訓話,要求徹查此事。

一大早,勞動號就把籠子外面堆得滿滿的辣椒,分活兒時籠子里的人依舊挑小包,到交貨時我依舊還是做手腳。如我所料,這次在統(tǒng)一裝車時被質檢當場抽出……

“我操,到底是誰這么大膽,明知江所要求查辦這個事情,他竟然還敢作弊!”板兒炕上,周健既無奈又氣憤地對永強說。

“確實不像話,其實這個好辦,咱們用排除法逐個排除,是誰干的到最后就浮出水面了?!庇缽姷?。

我是第一個被排除的對象,他們覺得我為人忠厚老實,萬萬做不出偷奸耍滑的事情。排除來排除去,周健和永強把目標鎖定在二勞改兒秦宇身上……

從此,所有的半成品大家統(tǒng)一分配,實行抓鬮制,絕不允許私自挑包、換包。于是,作弊的現(xiàn)象也就自然而然的沒有了……

【四】

田亮的病似乎日趨嚴重,白天他語無倫次、瘋瘋癲癲、有時甚至還大小便失禁;到了晚上,尤其是大伙兒熟睡之后,他便站在窗戶跟前沖著走廊大聲歌唱,攪亂了看守所的秩序。唉……說起來也可憐,田亮是因為組織賣淫被刑拘,與之同案的是他的母親,聽說也被抓了。前幾年他曾因尋釁滋事被抓,在送往看守所的途中吞了一個打火機,結果被取保候審。這次,田亮在途中又想故技重施,卻沒有得逞,思親之痛日夜折磨著他……

臨近過年三四天,號兒里忙著打掃衛(wèi)生,雖然沒有什么特別喜慶的氣氛,但是不用勞動天天坐著看電視閑扯也不錯。嘻笑怒罵的同時,我望著籠子上面剩下的小拇指大小的天空,自覺憂心忡忡。母親是否安好、兒子有沒有受欺負、她……入了誰的夢……

除夕之夜,隱約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鞭炮聲,萬般凄楚奔涌心頭。節(jié)晚會上,一首《春天里》紅遍大江南北,也唱出了我的夢,讓這顆蠢蠢欲動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所有人正在聚精會神地觀看春節(jié)晚會,田亮這破天荒的一嗓子把大家嚇得人人打了個激靈。

“田亮呀,今天過節(jié),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你就消停消停吧?!庇缽姏_他嘟囔了一句。

說也奇怪,聽到永強如此說,田亮竟然腦袋一歪打著呼嚕靜靜地睡了過去。

“文強,你這個事我看也確實難辦,不賠錢恐怕是只有等著法院判了?!敝芙∪恿艘活w煙過來說道。

“是的健哥,這個我明白,賠不了錢只能等著坐牢,就是不知道到底能判多久。”我到窗臺上拿打火機點上煙,嘆了口氣說。

“如果我攤上你這么個事情,一天也不愿意在里面呆,早就賠錢溜之大吉了?!敝芙∮终f:“我這個事兒從進來到現(xiàn)在,恐怕花了幾百萬都不止?!?/p>

“對了,健哥是犯的……?”我嘴上這么問,心里卻在想:你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如果我也有一個你那么有錢的老子,賠上錢我還能進來遭這個罪?他父親的戰(zhàn)友是國內某知名企業(yè)的老總,因為這層關系,常年給他們做代加工,據(jù)說家里資產早已過億。

“我啊,跟你那個超哥一樣,唉……溜‘冰’害死人吶!”周健回答道。

……

提起“冰”這個字眼兒,號子內頓時一片嘩然,打破了先前死一般的靜寂。

年后,遲遲沒有勞動任務,偶爾有也就是縫手套,日子過的倒也愜意。這天江所打開籠子讓眾人出去放風,但見地面上厚厚一層積雪,于是周健和永強便組織大伙兒清理。勞動號從籠子外面推車經過,引來抱怨叫罵聲不斷。

“他娘的,我說怎么平白無故地犒工,原來是來辣椒了!”

“過完年才幾天呀,真他媽的膈應!”

“……”籠子里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像炸開了鍋。

抽完煙,大伙兒開始收貨,然后是分活兒,忙忙碌碌。號子的鐵門打開,江所送來新犯。此人名叫李偉,三十五六歲,瘦高個兒,戴一副眼鏡,說話時有氣無力、兩眼瞇起。初見李偉,給人的感覺仿佛來一陣風他便會倒,病怏怏的,身體狀況極差。

周健和永強上前詢問情況,幾個平時溜須拍馬、趨炎附勢的“小弟”也跟著湊熱鬧。我討厭與這些人為伍,雖然周健和永強對我很不錯,但是我概念中的“哥”僅限于年齡差別,是一種平起平坐的兄弟之稱,而非像他們這樣類似于奴才和主人的關系。因此,我只是遠遠地瞥了幾眼,看李偉與周健和永強說話的表情,貌似他們應該彼此熟悉。

周健安排人給李偉在板兒炕上鋪好被褥,讓他躺著休息。進了號子除了重刑犯之外,凡是不用干活兒的人都有關系,包括在里面做“大頭”、“二刀”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至于像田亮這樣的嫌犯純屬個例??磥砝顐ヒ彩莻€關系戶,要不然剛進號子怎么會有如此禮遇。

“唉……麻煩健哥了,我這糖尿病現(xiàn)在都已經四個加號,實在是……”李偉坐在被子上向周健表示感謝

“沒事、沒事,生產的事不用操心,你就安心養(yǎng)病吧?!敝芙】蜌獾卣f,又問到:“對了,四個加號已經很嚴重啦,家里沒給你‘活動’嗎?”

“已經在找關系,估計用不多久就可以保外就醫(yī)……”說著他表現(xiàn)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晚上睡覺,我和李偉緊挨著,通過交談得知,他是因為與村委會鬧糾紛被“請”到看守所的,相對而言較之其他坑蒙拐騙、燒殺掠奪的人他的“成分”要好得多。李偉比我年長,我稱呼他為“李哥”。

李偉來號子沒幾天,周健被送至法院接受庭審。本來預料自己能夠判緩,卻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會從法院取保候審。雖說同是重見天日、恢復自由,但從概念上講,取保候審——顧名思義,就是案子還沒有結束,有待進一步調查取證。不管什么案子,如果說從公安局取保候審案例確實很多;可要是等案子移交到檢察院,從檢察院取保候審那就困難了,希望非常渺茫;倘若從法院取保候審那就更是難如登天,沒有相當大的人力、財力根本就不可能。

周健恢復自由,走時聽勞動號講接他的兩個女人正在看守所門口打架。

江所提孫永強、田亮和李偉至辦公室訓話,歸來后永強和田亮被調到了205,永強擔任“負責”,而李偉就成了206號兒的“負責”。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偉任負責,我的座次直接調到他的身邊。

【五】

有生產任務時,我很少干活兒,即便偶爾動手也是裝裝樣子而已。閑暇時就看書,閱讀號兒里配備的法律書籍,我預感到離開庭的日子已經為期不遠,我跟外界失去聯(lián)系、也沒有錢請律師,怎么辦?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自救,我要依據(jù)所學的法律知識在開庭時自己給自己辯護,我相信肯定行!到了飯點我負責“下廚”,在號子里所有的菜都是涼拌,譬如袋裝豬頭肉、烤雞、火腿、海帶、各種咸菜……表面上是伙吃伙喝,實際所有食品都是李哥花錢訂購,這讓我那顆冰冷的內心對李哥充滿著深深的感激之情。當一個人到了自身都難保的境遇時,他還會這樣不計得失、重情重義,問世間能有幾人?

在看守所,刀具、鐵器等都屬于違禁品,想要切菜這可是個技術活兒。先打開鋁合金窗戶,然后把要切的菜原包放在下面卡槽上用力擠壓,不多會兒功夫菜就“切”好了;還有砸蒜泥,這個更簡單,把剝好的蒜塞進空礦泉水瓶子里,加上方便面調料和醋(定貨時只能買到這些),然后擰緊蓋子用手拿著在窗臺上猛摔,五六下即成糊狀。如此這般,到最后這幾種放飯盆兒里一攪和便可大功告成。如果想吃新鮮蔬菜,還可以用買來的大蒜培育蒜黃……

吃過飯,李偉墊著被子在炕頭兒斜對大伙兒盤腿而坐,眾人則于側面背著墻整齊地分坐兩排,乍一看倒像是梁山好漢齊聚忠義堂。

“李偉,你在那里干嘛!”江所突然出現(xiàn)在窗外,沖李偉大聲喝到。

“哎哎……江所……我……”這個問題問地讓李偉一時間語塞,不知作何回答。

“你看看你啊,坐在那里像個人物似的,你以為自己是‘座山雕’嗎?給我好好做事,做不好我立馬就換人!”江所訓斥完便轉身離去。

“那是、那是……請江所放心……”江所這一番話直把李偉臊得滿臉通紅,瞬時像只斗敗的公雞耷拉著腦袋半晌沒有言語。

“李哥,別想太多,江所是故意給你個下馬威而已?!蔽野参康?。

“奇怪,為什么別人都這么坐他不說,偏偏針對我?”李偉小聲嘀咕著。

“難道是……對了李哥……你和江所的關系如何?”

“我上次因為“溜冰”被逮進來,也是在他的號子里,后來出去了也曾交往過……”李偉說。

“呵呵……”我笑道:“那就沒事,估計人家是一片好心,恨鐵不成鋼吧?!?/p>

“或許吧,他可真會打比方,我哪里像‘座山雕’了?真是!”

“哈哈哈……”言罷我們開懷大笑。

“李哥,你那糖尿病……”我壓低聲音關心地問。

“噓……哪有什么糖尿病,我瞎說的。嘿嘿……”

……

原來,李偉靠做生意白手起家,他豪爽仗義、廣交朋友,多年來他的關系網(wǎng)遍及黑白兩道,在方圓幾十里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近幾年李偉迷上了“溜冰”,毒癮難戒,漸漸地體質變得越來越差,上一次就是因為“溜冰”時讓公安抓住現(xiàn)形而被送進看守所。至于這次,則是與村委會的經濟糾紛處理不當、言行過激所致,只要家里給運作好應該很快就能出去。

日復一日,自從來到206已經三個月有余,所長從來沒有找我談過話,這天吃過早飯,江所開號子門提我至辦公室。

“文強,在號子待了這么久有啥想法沒?”江所隨手拿過玉溪煙遞給我一根兒,微笑著問我。

“謝謝江所!”心想平時連‘二五哈’都抽不上,江所真爽快,果然是名不虛傳,我拿過打火機點上煙狠抽幾口連忙說:“來這么久了,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更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開庭,心里很著急?!?/p>

“這個交通肇事呀,也就是近幾年才寫入刑法,現(xiàn)在的賠償金額確實也很高,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受得了的。按規(guī)定,嫌疑犯開庭時間我們不提前告知,鑒于情況特殊,所以我跟你打個招呼,明天上午準時開庭,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苯f道。

“太感謝江所了,唉…… 不知道到底能判多久……”感激的同時我不無感慨地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還是順其自然吧……”他安慰著。

庭審現(xiàn)場,面對公訴人的指控,我上綱上線地列舉了一系列能夠為自己減輕罪責的證據(jù),連審判長都瞅著我直樂。宣判結束,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同時又心情萬分的沉重。還有一年半的時間,五百四十個日日夜夜,家里的一磚一瓦、事業(yè)與夢想、親情、友情、還有那半死不活的情……所有、所有,好像都已離自己遠去,不復重來……

臨發(fā)號,李哥備下四個菜為我餞行,彼此記下了對方出來后的聯(lián)系方式。

警燈閃閃,兩輛押送罪犯的警車在寬闊筆直的柏油路上緩緩行駛。我想起魯迅在《故鄉(xiāng)》中的一句話: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是,我的路在哪?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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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那些事兒的評論 (共 13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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