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jìn)春天
走進(jìn)春天
(一)
今秋閏九月,來年春回早。還沒等到除夕,山上的水桃花就我行我素地開了,一樹一樹活活泛泛的粉白。
父親墳前的三棵柏樹,一個個挺拔著,已有碗口般粗細(xì),兩三丈高了。不遠(yuǎn)處密密匝匝的馬桑林,凌亂扶蘇的枝頭綴滿了活潑滾圓的的苞芽,猩紅一片,仿佛眼看著就要吐出嬌嫩的葉子,讓漫山遍野一夜之間郁郁蔥蔥。
父親走了十七年了,幾乎每年除夕我都要來,每次站在父親的墳前,心里都有一份愧疚。父親多年患病,走的時候才六十出頭,那時的我,有心無力,遂成終生遺憾。后來,我輾轉(zhuǎn)著,終于將大哥一家從山上遷移到鎮(zhèn)上,讓母親安頓了下來。只是這些年來,大家都忙于生計,我雖然刻意讓自己得了空就從縣城去鎮(zhèn)上看母親,每年都堅持著和母親吃一頓年夜飯,可一大家子人,還是聚少離多?;仡^想想,兄弟仨圍著母親過年還是大哥剛成家那幾年的事了。
臘月下旬的一天,大嫂打來電話,說大哥讓今年除夕在一起吃飯。雖說是意料之中的,可我還是略微的激動了一下。前一段時間大哥大病一場,直接闖到了閻王殿門口。母親、大嫂、侄子、二哥和我,一大家人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親情接力,兩個多月時間,硬是把大哥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大哥目前雖然語言、行動仍有諸多不便,但醫(yī)生說,只要強(qiáng)化訓(xùn)練,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fù)如前了。這不,今年過年,大哥在家康復(fù),我們正好一大家團(tuán)圓。(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今年來看父親,帶了侄子和女兒,一行五人。這是父親走后,我們來看望父親時人數(shù)最多的一次了。父親葬在大嫂老家的深山里,交通不便,來一趟也著實不易。這次我是執(zhí)意要十五歲的女兒來看看爺爺?shù)?。因了早春的水桃花,因了這活活泛泛的粉白,這次,站在父親的墳前,我的心里少了一絲愧疚,多了一份釋懷。
父親的墳塋在半山之上,墳頭朝著東方。放眼望去,遠(yuǎn)山疊嶂,層層起高。其時,朝霞盡染,紅日噴薄。山下,蜿蜒著一路向南的西漢水,和緊貼著西漢水的沿江公路。平展展的江水,平展展的路面。偶爾,有小轎車從江邊靜靜地駛過,估摸著,那也是趕著回家過年的腳步。
回到家里,大嫂和母親正忙著做飯,說大哥坐在輪椅上,用極其難懂的話語催促好幾次了,問我們怎么還沒回來。母親給我沏茶,我連忙擋著說,還是喝白開水吧。一杯白開水放在手心里,熱熱的。喝一口,暖暖的。這水,別看它淡而無味,它可是蒼天大地?zé)o數(shù)次凝煉過的精華。比茶濃、比酒濃,甚至,比血還要濃。
爐子里的火紅紅的,電視里的春晚熱烈地進(jìn)行著。幾道最家常的飯菜,圍了一大家子至親至近的人??粗赣H一邊忙碌,一邊開心地嘮叨,看著孩子們端著飯碗,一邊猛吃,一邊興奮地喊叫,我知道,這就是記憶深處最溫馨的年味了。瞬間又覺得,這人生的幸福,其實一直都在身邊,珍惜生活的點點滴滴,便無須煞費了心神,去遠(yuǎn)天遠(yuǎn)地里尋找。
我的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那一樹一樹活活泛泛的粉白來。
(二)
直到看到水桃花開我才猛然發(fā)覺——春天來了!
山坡上,一枝枝斜斜的水桃花,一抹抹清清爽爽的粉白,在微寒的春風(fēng)里真真切切地告訴我,春天來了。
這之前,我知道已經(jīng)立春了??晌页商鞆募依锏絾挝唬瑥膯挝坏郊依锏?,反反復(fù)復(fù)重復(fù)著兩點一線的生活。到單位就上班,回到家就吃飯,壓根沒操心過春天究竟是來了還是沒來。再說,雖然立春了,可剛剛過了立春節(jié)令,春天哪有那么快就來的,還不得等到正月底二月初了,楊柳才發(fā)芽,桃樹才開花呀。年年如是,今年還能有不同的景象?
可春天真的就來了。說給朋友聽,朋友說,就是呢,昨天還看了河邊的柳樹,明明一點動靜都沒有,可今天又去,竟然都吐了綠芽兒了。我更加驚異了,親自去河邊看個究竟,可不是,細(xì)細(xì)的枝條上綴滿了鵝黃的嫩芽。是的,是嫩芽。是足足有兩粒米長的柳芽,不是冬日里那些蜷縮在枝頭的星星點點的芽苞。
也是的,都正月初四了。街上的人又漸漸的多了,那些大多是去鄉(xiāng)里過完了年剛剛才返回城里的人們。鞭炮的“呯、呯”聲也漸漸的稀疏了,畢竟從除夕開始,已經(jīng)不分晝夜地炸響了好幾天了。再說縣里年前頒布了限放令,各路媒體早就在全方位地宣傳著,比起以往,今年這鞭炮原本就燃放的少,年味也在不知不覺中清新了許多。
妻妹夫一家約了孩子外婆一方的親戚們團(tuán)年,去街邊的洋火樓吃印象火鍋。我去的時候大家都坐齊了,點菜已到了尾聲。妻妹問我喜歡吃啥菜。我慣常以素食為主,便說茼蒿和香菜吧。妻妹說,這些都點過了。我說別的就不要啥了。于是服務(wù)員出去配菜。
一大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聊到喝酒,好幾個都已經(jīng)戒過了。
不一會兒,先前的服務(wù)員進(jìn)來,說她數(shù)了一下我們點的菜,有三十多個,估計有些多了,怕吃不完,讓我們減幾個下來。我接過菜單一數(shù),嘿,這十一個人點了三十六個菜,真還是多了。于是揀材料相同或類似的,再挑幾個葷腥的,在先前畫的勾上又添了一道圈兒,余下二十個左右的菜。
服務(wù)員再次出去配菜了,一桌人便感慨,這洋火樓的風(fēng)格真還有些與眾不同哩。
我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這春天,真的是來了!”
(三)
春分,二月二。
這兩個日子的重疊,據(jù)說歷史上很少遇見呢。就像這世上的人,據(jù)說人與人遇見的概率是一千萬分之五,人和人相知的概率更低,只有十億分之三??磥硐Ь墸€真不是一句簡單的話哩。
一大早便有網(wǎng)友在空間里分享有關(guān)春分的詩詞。突然就喜歡上了那個“燕飛猶個個,花落已紛紛。”轉(zhuǎn)發(fā)之余,不禁在想,我和這個詩句相遇的概率是多少呢?和那個發(fā)說說和轉(zhuǎn)說說的網(wǎng)友相遇的概率又是多少呢?
好在相遇了一個春光旖旎的晴天,這個概率還是很高的吧。
剛想高興,一轉(zhuǎn)念卻又冒出一絲懊惱來。人生百年,較之時光,這概率,還用算么?
于是,爭分奪秒地約了朋友去賞春。去戶外,去山野,去享受這白天黑夜平分、陽光直射赤道的日子。
秦嶺南麓,還真是燕飛猶個個,花落已紛紛的。這時節(jié),南邊的四川,已經(jīng)開始喝著冰鎮(zhèn)的啤酒消暑了,北邊的甘肅,朋友在我的空間里驚呼:“桃花開了!”
是的,桃花開了。是該輪著桃花開了。
這個春天,最先開的是水桃?菜花?還是迎春呢?是櫻桃,還是別的?我從來就沒有弄明白過??傆X得有很多的花兒每年都在爭著搶著地開。它們不會也是為了惜緣吧?珍惜和這春天的緣分。桃、李、杏、梨,總是約好了一起開放。不早不晚,就在這春分的當(dāng)口,在櫻桃花如雪般飄落的時候,按著順序、依著層次,整整齊齊地綻開,像爆米花似的,一呼啦就蓬蓬勃勃的了。
爆米花是二月二獨特的景致呢。街頭,圍一圈人。攤主往鋁合金的圓鍋里加了白糖、奶油和金色的玉米粒,打了火,悠然地攪動著,嘭嘭嘭嘭……一陣微弱的爆裂聲后,便是滿滿的一鍋爆米花,香香的、白白的,放到嘴里,軟軟的、甜甜的,稍微含一會兒,會自然地化開。用食品級的塑料袋裝了,邊走邊吃,不知不覺間,再伸手時袋子里已是空空的了。
天是藍(lán)的,太陽暖暖地照著,混合的花香隨了習(xí)習(xí)的軟風(fēng),輕輕地飄過來,剛嗅著哩,卻又悠悠地走了。蜂飛、蝶舞。乳燕翻。棕黃色的小狗站在路口,一看見人就汪汪地吠了,奶聲奶氣的。主人一喊,它便住了聲,搖著小尾巴跑過來,抬起一雙短小的前腿,直立著撒歡,時不時用了小舌頭,突然在人手背上舔一下,熱熱的。若是被人抱了,它會在你懷里不停地拱來拱去,小舌頭偶爾舔在人臉上,濕濕的,很親熱的味道。這時候,它的尾巴,依然不停地?fù)u擺著,嘴里咝咝的叫。
安暖的午后,男主人襟著灰色的圍裙,正在廚房里蒸面皮。灶膛里的火紅紅的,籠床上冒著白白的蒸汽,淡藍(lán)色的炊煙,在斜斜的青瓦的屋面上婀娜著,再往上,藍(lán)天,最遠(yuǎn)處近山的地方,一兩縷白云,若隱若現(xiàn)的。趕集的女主人剛巧回來,放下背簍就忙著給我們搬桌凳、沏茶。嘴里說,這理發(fā)店的生意太火了,孩子還在排隊,估計下午才能回來呢。廚房對面的廈房,裝了古式雕花的門窗,一看就是年份久遠(yuǎn)的舊物,男主人一邊用毛巾翻來覆去的擦手,一邊樂呵呵地說,那是他三十年前在大山里邊發(fā)現(xiàn)的,因為喜歡,就收了回來。
賞春的圖片發(fā)在網(wǎng)上,不多時就有熱情的好友點贊,我靜靜地坐在電腦前,在爆米花的氤氳里,一個一個回復(fù)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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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米飯:回復(fù)@徐東風(fēng):謝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