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生日

王法艇

1985年15歲的哥哥以全縣第二的成績考入臨泉師范時，久病的父親奇跡般地康復(fù)了。但不幸的是，接著他又要拖著羸弱的身子為哥哥籌措學(xué)費。好在父親的人緣很好，一個星期過去了，哥哥的學(xué)費也全部準備好了——

9月1日是哥哥去學(xué)校報到的一天，母親在家為他準備衣服、縫被子。父親帶著我們兄弟下地薅草。他又給我們講三國的故事。一時間，我們忘記父親的病，活也干得很快。估摸到吃午飯的時候，我們才跟著父親回家。母親還在廚房里忙碌。正在燒火的小弟大叫：“今天過節(jié)了，娘炒了很多菜”。我忙去看看，果然有炒青椒、燒茄子、炒豆角，還有炒雞蛋呢。

父親掃好院子，哥哥在院子里灑水，我搬出小桌子，一家人團團坐定，菜也上來了。父親說：“真香??！不過這第一筷要讓海（哥哥的小名）來夾，明天他就要去上師范，這是我們家第一個大喜事?！备绺绮缓靡馑嫉乜纯茨赣H，母親正微笑地看著大家，弟弟們也在羨慕地看著哥哥。哥哥輕輕地夾了一塊雞蛋。父親正要號召大家一起動手時，母親說：“還有，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們都很驚訝，一起轉(zhuǎn)向父親。父親好像突然醒悟了，“你看，我都忘記了”。但我分明看見父親的干澀的眼睛分外濕潤、明亮，他的雙頰也泛出紅色。父親夾了一塊茄子，我們便一起動手吃飯。母親給哥哥夾了一塊大的雞蛋，說:“好好念書，不要想家”，她又給父親夾了一塊雞蛋，說：“你少抽煙，你身體好了，家里就快樂多了，孩子在外讀書也少擔(dān)心”。父親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從衣袋里掏出半包“大鐵橋”香煙，“現(xiàn)在就戒了吧”，說完，煙就飛向一邊。我們都鼓掌。哥哥夾了豆角放在父親碗里說：“祝您生日快樂，身體健康”。我和弟弟們也跟著哥哥，一起給父親夾菜，父親的碗里很快就滿了。父親一邊招呼我們，一邊把菜又分給我們，還給母親夾了雞蛋和青椒。我捧起面條碗，對父親說：“我敬你一碗酒”，大家都笑了起來，父親端起飯碗，與我響亮地碰了一下，就吃一口面條。弟弟們也跟著效仿。父親碗里的湯早已干了，哥哥趕緊給他盛些來。我們再敬母親，父親也端起碗，對母親說：“我也敬你一碗”，母親沒有說話，笑著喝了一口湯。我和弟弟們又敬哥哥，一時間，只聽得“矼矼”的碰碗聲、嬉笑聲、嚷嚷聲——吃過飯，父親主動要給我們唱歌，但要母親也唱。高興的父親先唱一首毛主席詩詞，又唱了一首當(dāng)?shù)氐拿窀?，低沉的男中音，很有磁感。母親字正腔圓地唱了一段《花木蘭》，又唱了一段豫劇《對花槍》，還帶著舞臺動作。弟弟們樂得亂蹦亂跳——那一天，我們一家真是快樂極了……

那是我們家第一次給父親過生日，我因此永遠地記住了這個日子——農(nóng)歷八月初六（后來，我又記住了母親的生日、哥哥和弟弟的生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十幾年過去了，我們?nèi)乙舶l(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在外的日子總比在家的日子多，但，每到這一天，我都會想起1985年的八月初六情景，我都會虔誠地祝福我的父親吉祥多福，府邸健朗；同時，我也把這份祝福送給天下所有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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