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學生的自白
(一)
我是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大學生,去年畢業(yè)于東北的一所高校,屬于三類本科,學的是汽車模具專業(yè)。
當我拿到畢業(yè)證的那一刻,我的眼里流下了淚水,不知是喜悅,還是心酸。因為這張薄薄的畢業(yè)證里,不僅有我十幾年的寒窗苦讀,更飽含著父母在黃土地里日夜操勞的汗水。在我的腦海里,永遠無法逃避的,是他們殷切期待的眼神。
自從上學起,老師就教導我們:努力學習,要做一個對社會,對國家有用的人,不要辜負了父母的養(yǎng)育,老師的培養(yǎng);我自認為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學習上一直刻苦努力,即使幫家里干著農活。
懷里也要揣著一本書,山坡上,地壟旁都留下了我學習的身影。直到夕陽西下,我才伴著星星回家;昏暗的燈光下,一直學到深夜,有時母親半夜起來,心疼我的身體,會熬一碗粘稠的小米粥,放在我的學習桌旁,又默默地回屋睡覺。
父親盡量不讓我干過重的農活,放學后,只是讓我放家里的幾只羊,目的是能讓我有更多的時間學習。因為農村的孩子能有出息,唯一的出路就是念書。和我同齡的伙伴,初中畢業(yè)后,就在家里務了農,所以我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他寧可在地里累了一天,再拖著疲憊的身體編筐到很晚,也不讓我去地里幫忙,父親說自己沒文化,不想讓我也像他一樣只能在地里刨食。我怕辜負了老師,更怕辜負了父母,學習更加刻苦,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縣里唯一一所重點高中,父親的臉上有了欣慰的笑容??晌覅s看到了父親的鬢角又添了白發(fā),背又駝了幾分!
每次回家拿生活費,都是父母賣了玉米,賣了編好的筐,換來的錢。父母舍不得吃一個雞蛋,臨走時卻給我的書包里裝了十幾個熟雞蛋。每次返校臨走時,父母總是假裝上地干活,把我送到村口,我不敢回頭看,只在心里下決心努力學習,好讓他們的心里能得到一點安慰。
高考時,由于感冒,我沒有發(fā)揮好,只考上一所東北的三類本科學院,當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覺得對不起父母,而父親卻高興的放了一掛鞭,從不喝酒的他,那天喝得滿臉通紅,嘴里一直念叨著:我們家終于出了狀元啦!
我卻高興不起來,幾千元的入學費用,還不知從何而來。夜深了,我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滿天星斗,無法入睡。聽見母親和父親小聲地商量:賣了家里的幾千斤玉米,再把幾只羊賣了,還差一千多;父親說:不行的話,我去村長家先借點兒,孩子念書要緊,等孩子上了學,我去城里建筑隊當小工,掙錢再還上。聽到這里,我不禁淚流滿面,不敢出聲,用枕巾捂住了嘴。
臨開學那天,父親和母親把我一直送到車站,客車已經開出了很遠很遠,他們還在望著我遠去的方向,久久不愿離去。
(二)
終于大學畢業(yè)了,我懷著遠大的抱負,下決心一定要干一番事業(yè),回報父母,為家鄉(xiāng)人爭臉。同學們陸續(xù)都找到了工作,家里有關系的,去了事業(yè)單位,成了公務員,對于那些沒關系的同學,有的去了汽車4S店,有的等著招聘單位來接收。
我自然屬于沒有關系的,恰好一家汽車配件鑄造公司來招聘,雖然遠在千里之外,我還是毫不猶豫的簽了合同。我想象著,憑我的專業(yè),憑我的文憑,怎么也能進技術部門??涩F實卻無情的給我上了一課,我被分到了機加車間學徒,當了一名加工汽車配件的數控車工,學徒費是五十元一天,這還是因為我是大學生,從社會上招來的徒工只有二十五元一天。
一晃半年過去了,我終于出徒了,憑我的文化,干著初中生都能做的工作,當然得心應手。而我卻只能干一些比較粗糙的工序,因為車工也要論資排輩,我再有文化也只是一個新人,只有干幾年以上的工人,才有資格加工比較精細的工序。
就這樣,曾經握筆的手,搬起了沉重的工件,過著三班倒的生活,干著初中生都能做的工作,在別人熟睡的時候,我正在機床前工作,工友們說我的書白念了,我并不在乎,我相信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公司領導會有一天把我調到技術部門,那時我會施展我的才華,得到他們的認可。
一年已過,沒有誰在意我,除了沒活放假,開到手的錢,每月只有兩千多,我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yōu)槲覔?,電話里始終說我很好,領導很關心我。一想到他們期待的眼神,想到母親的白發(fā),想到父親駝了的背彎,我像做了什么錯事,心里有一種負罪感。
家在公司附近的大專生,通過人際關系直接進了技術部,過著白領的生活,拿著比我高很多的工資,我開始有些不自信了,沒有了豪情壯志,沒有了豪言壯語。我曾試著找領導談話,說:我如果在技術部門也一樣會干好;領導說:那就努力,你一定會有發(fā)展;可幾個月又過去了,我還在當著車工,掙著微薄的工資;也想過跳槽,卻又怕那句“天下烏鴉一般黑”,我迷惘了,不知前方有何風景!
已經二十五歲的我,也想和心儀的女孩花前月下,可我卻給不了她幸福,沒錢喝咖啡,沒錢看電影,沒錢給她買喜歡的包,漂亮的衣服??粗抢锏囊慌排艠欠?,想著寸土寸金的房價,我的心真的碎了,哪一間才是屬于我的。有人說幸福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可是如今的女孩兒有誰能和你裸婚的。我也不可能再向父母要一分錢,我已經虧欠他們太多。
十幾年寒窗苦,得到了一紙文憑,父母為我熬干了身體,我卻無法回報。
這是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大學生的自白,不需要同情,只需要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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