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鴨
雪峰山下,有條溪河叫公溪河,處八面山與楠木山之間,溪水沿峽谷自東向西緩緩流入沅江。流經(jīng)苗寨,如不是洪水期,河水碧如天。淥水直視,礫石清晰可辨。兩岸民居,多是少數(shù)民族。雖說是少數(shù)服民族,但早已被漢化,沒了民族服飾,可民俗猶存。如道人師傅(苗寨對道士的稱呼),在這一帶還很盛行。不管哪家辦喪事,道人師傅還是要請的。這些道士,據(jù)說能瞅人之魂魄,但我對此懷疑??晌抑l(xiāng)鄰,聚在一起,談?wù)摴砩瘢3Uf:“人還未離世,魂魄就出竅了,常人看不見,道人師傅卻能見之。”
一天傍晚,道士大毛,在公溪河畔走,見前面有一人,著素衣飄然而過。大毛頓時駐足,渾身雞皮疙瘩,口中念念有詞。須臾,素衣消失。第二天,大毛與眾鄉(xiāng)鄰說,鄉(xiāng)鄰皆不信。第三天,果然有一中年婦女,患中風去世。于是,大家信之,夸曰:“大毛,真道人師傅也?!?/p>
操辦喪事,苗寨峽谷還真少不了大毛。只見他在亡靈前,念念有詞。不是罄缽哐當,就是燒“錢紙”(給亡靈的錢)。凡人也許認為他,誦讀經(jīng)文,是在糊弄主人。其實他心里明白,這也是一種文化,超度亡靈,安慰生者。到了晚上,其他守靈人相繼退去,他就很孤獨了,依舊誦經(jīng)念佛,燒紙,打罄缽。突然,靈前有一幽靈,圍著靈柩轉(zhuǎn)。大毛知道是死者的魂魄,他沒有驚動她,仍然念著經(jīng),手里比劃著。慢慢地,魂靈離開了靈堂。這一次,大毛沒有跟其他人說。第二天晚上,大毛照舊誦經(jīng)作法,等夜深人靜之時,魂魄又來了。大毛心理早有準備,拿出桃木劍,朝空中刺去,口里念念有詞。倏地,魂魄飛出靈堂。
且說這魂魄,果真是亡靈。自從被大毛刺過后,一直徘徊在靈堂上空,如孤魂野鬼,有尸不能附。半夜里常常凄厲慘叫,可常人聽不到,大毛夜夜能聞。雖說大毛是道士,畢竟也是凡人,也害怕?。∮谑?,他買了些“紙錢”,稱了些“牙盤”(祭祀用,半熟肉)。等夜深人靜之時,在公溪河畔焚燒,口里依舊念念有詞,祈禱亡靈安心投胎!
自從那夜焚燒禱告之后,果真晚上沒了亡靈的凄厲聲,大毛也因此清凈了許多。且說那魂魄,在空中飄無定所,被閻王捉住,讓他投畜生胎。投胎之時,正趕上仲春,苗寨家家養(yǎng)鴨。一不留神,亡靈就被投入鴨胎。
經(jīng)過人工繁殖,小鴨破殼而出,魂鴨也出世了?;犋喤c其他鴨沒有什么兩樣,毛茸茸的長滿黃色胎毛,但它比其他鴨精神。出售這天,大毛妻剛好去買小鴨,見魂鴨活潑可愛,首選了它。大毛妻挑好幾十只鴨苗,回家精心喂養(yǎng),大毛也偶爾“伺候”。也許是“調(diào)皮”,魂鴨屢遭大毛欺侮,仿佛前世的冤家。日子一天天飛去,魂鴨漸漸長大,常常獨立駐足,伸著腦袋,轉(zhuǎn)動著黑眼珠,嘎嘎嘎嘎地叫。(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一天,魂鴨圍繞大毛的屋轉(zhuǎn)。見其屋,板壁陳舊,布滿了灰塵。窗欞還斷了幾根,是苗寨典型的“三柱兩擔瓜”(房屋構(gòu)造)。雖說大毛是道士,家里還是很清貧,比五柳先生好。家具陳設(shè),也是苗寨典型的老式風格。唯有值錢的,就是放在食品柜上的老式彩電。屋前有小庭院,兼曬谷場,還栽著幾顆橘樹。檐下水溝,是魂鴨與兄弟姐妹休憩的場所?;犋喬焯炻牬竺蚱迖Z叨,不為別的,盡是些“柴米油鹽醬醋”。一次,女主人穿一身新衣,在大毛面前炫美,遭大毛埋怨:“怎么買這么貴的衣服?”女主人有些不高興道:“就你個守財奴,花了200元,你就心痛了?!贝竺矝]說什么,因為他知道,對有錢人也許不值一提。
魂鴨的翅膀越來越硬了,羽翼漸漸地豐滿,食量大增。一天晚上,大毛夫妻睡在床上,輕聲商量:鴨子們也該處理了......誰知這話被有靈性的魂鴨聽到了,一夜未眠。第二天當女主人打開鴨門,魂鴨第一個飛出??刹恢獮槭裁?鴨脖子被大毛掐著,提得高高的。魂鴨眼睛都灰了,流出了淚水,翅膀和雙腳還一個勁地噗嗤噗嗤地掙扎。不管它如何動彈,大毛一點也不放松,說:“老婆,就是它了,把它送給城里的伯伯?!?/p>
大毛家,城里有一個本家伯伯,從教師崗位退休的,子女就在本市政府辦工作。這天,大毛提著魂鴨,進城趕集,打算中午順便去伯伯家?;犋喴恢北惶嶂?,看到熙熙囔囔的人群,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市場人聲鼎沸,叫賣聲,討價聲,聊天聲......匯成了一支動聽的生活圓舞曲。
中午,大毛到伯伯家,吃了中飯,魂鴨就留在了那?;犋喴贿M門,就瞅見客廳很寬敞,沙發(fā)成七字形。墻壁上懸掛著電視機,比大毛家的好看多了。地板是白色瓷磚,潔凈光滑,進屋就見大毛換鞋?;犋啠徊锾徇M了廁所。
大毛走后,魂鴨很孤單,嘎嘎地叫,聽到伯娘在說:“嘎嘎嘎,叫死,等會兒就把你殺了?!被犋喫坪趼犌宄耍恢螢椤皻ⅰ??依舊“嘎嘎嘎嘎”。突然,伯伯跟伯娘說:“大毛送的鴨,是純谷子鴨,你看給孩子送去吧!”“可以啊,等會你給孩子送過去?!?/p>
魂鴨被伯伯提到一小區(qū),高樓林立,樓下剛好遇見自家媳婦,說:“這是大毛弟送來的,純谷子鴨,你們把它處理掉吧!”兒媳應(yīng)承著,等父親去后,眉毛皺成一堆,打電話給丈夫小茂,說:“喂,小茂!父親送來一只鴨,你過來處理一下?!倍頎?,小茂回家了,進門對妻說:“這鴨送的太及時了,剛好今天我們領(lǐng)導生日,我正愁沒東西送,何不送到他家去?” 妻見說,點頭贊許。
魂鴨到了小茂家,見客廳比其父母家闊氣,地面純木地板,呈板栗色。沙發(fā)更霸氣,真皮栗色。天花板的燈具,如繁星捧月。浴室雪亮,且有香水味,魂鴨興奮極了,心想: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呆上幾小時,死亦足矣!小茂夫妻,把魂鴨吊在大便器水箱旁,都去上班了?;犋喒陋毜卮谠∈遥赂赂赂?,沒人理會。于是,它膽大地用嘴解繩。繩套不是很緊,竟然被它解開了。它獲得了自由,嘎嘎嘎嘎,煽動著翅膀,走出浴室,來到客廳,留下一串串足印。它嘎嘎嘎嘎,走進臥室,“哇,好漂亮??!比影視片中,皇妃子們臥房還豪華”?;犋喕蝿又X袋,四處瞅瞅,又回到了客廳。見陽臺有扇窗,開著一條縫,能容它身子過去?;犋営谑秋w上陽臺,勉強擠了出去。往下一瞅,大約十米高。魂鴨為了自由,飛起來了,落到對面三樓。剛好飛到那家,玻璃窗戶未關(guān),它從窗入戶。聽到有人在浪笑,在調(diào)情。
“我的局長大人,你真壞,看你摸到哪里去了!”
“我的小乖乖,瞧瞧你的模樣,多么水嫩,哪里都酥滑。”
“你壞死了,人家還是年輕美眉哦!”
“對,對,對,年輕妹妹!”
“你這么壞,讓你家黃臉婆知道了,看怎么收拾你?!?/p>
“別管她,這時他還在上班呢。我的小寶貝!”
“喔,你弄痛我了,我的局長大人!”
“唉!我溫柔點。要是熱天該多好啊!省得麻煩?!?/p>
魂鴨迷迷瞪瞪地走動。“局長,你家里有人?!蹦?a target="_blank">女子警覺起來,馬上扶正乳罩說,“有腳步聲,有人!”
“寶貝,別神經(jīng)過敏,我家哪來的人!”仔細一聽,寂寥無聲。那女子輕舒了口氣,乳罩被他扯了出來。局長把身子壓向那女人,嘴沒有閑著,手也不老實。“嘎嘎嘎嘎”魂鴨忍不住叫起來,看著半裸肥男靚女。這一叫,著實讓他倆吃驚不小。見那男子緩緩起身,魂鴨轉(zhuǎn)身就跑,匆匆地看了眼客廳,更豪華于小茂家。它飛上了陽臺,眼瞅著客廳,見那肥男追了出來。它別無選擇,縱身一跳,撲騰撲騰地往下飛。隱約地聽到那女子說:“親愛的......畜生......鴨子......”
且說那鴨撲棱棱飛下,剛好落到二層樓。說也巧,窗戶未關(guān)嚴實,能容魂鴨進去?;犋喡牪坏侥桥说穆曇簦瑓s聽到那局長在說:“他媽的,死鴨子,讓老子抓住,非宰了你不可?!标P(guān)窗唰唰作響?;犋啌渫涞搅说厣?,來了個嘴啃瓷磚?;犋喖泵ε榔饋?,煽了煽翅膀,嘎嘎嘎嘎地痛?。∫姏]人理會,索性膽大起來,走進了客廳。瞧瞧那家具,都是紅木名貴材質(zhì)。那沙發(fā),用嘴親親,格外舒服,真牛皮?;犋喸桨l(fā)高興,心想:能在這里呆上一晚,哪怕明天死了,也值了。于是它四處尋窠,老覺得這里太敞亮,那里太陰暗。終于,在沙發(fā)后面找到了臨時的窠。魂鴨走進去,不寬也不窄,就灰多點,沒有外面幾凈。轉(zhuǎn)念一想,總比大毛家的鴨舍強。它慢悠悠地蹲下,見一金屬拉鏈,光亮好玩,于是張開嘴,嘎嘎嘎嘎(動作無聲)。突然,拉鏈被這小家伙拉開了。嘩啦啦,訇然中開,一匝匝紅票子,一骨碌地落了一地?;犋喴娭?,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闖禍了,喜的是剛愁窠?jīng)]墊底。如今,可用之做窩。須臾,像模像樣的窠做好了,魂鴨也累了,躺在上面做起了美夢。
“哐當”,門被關(guān)上了,這家主人回家了。魂鴨還沒有醒,因為它實在太累。也不知過了多久,魂鴨睡醒了。此時客廳,燈火通明,聽見有人在沙發(fā)上說話。
“處長,上次的事太麻煩您了,這點‘小意思’,請笑納?!?/p>
“你也太客氣了,以后可不許這樣哦!”
“是,是,是!”
魂鴨見他們客氣,也想湊熱鬧,剛準備“嘎嘎嘎嘎”,聽主人說:“不許說,緘口,把話爛在肚子里。”客人也沒說什么,心領(lǐng)神會地去了。
魂鴨也著實聽話,不許說,真?zhèn)€就不說。主人家夫妻說說笑笑,它真?zhèn)€就不插言。電視機放著“南京大屠殺公祭日”的盛況,它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吭聲”都沒有,仿佛這世間沒有它?;犋喺J真地聽,當聽到習主席說:“中國人民被外強欺凌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被犋営行┡d奮,一度想嘎嘎叫起來,可想到主人不許說,它緘口不言。
快樂時光,很快度過去了。燈熄滅了,它聽到了處長夫妻的私語,漸漸地什么聲音也沒有了。大約雞叫前,主人睡得正香,魂鴨迷迷糊糊,聽到輕微的響聲。俄爾,有一黑衣人來到客廳。一只手在魂鴨面前亂摸,觸到了錢,驚喜過望。摸到毛絨絨的魂鴨,大吃一驚。再摸摸,是只鴨,膽子壯了,卡其脖,不讓它出聲。錢被黑衣人裝了一麻袋,魂鴨被它提著,輕手輕腳走出處長家。
魂鴨出氣不贏(方言:出氣困難),被黑衣人提著,走出小區(qū)。此時,黑衣人覺得它礙事,把它往路邊一丟,魂鴨來了個嘴啃泥,好久才緩過神來。它依舊不敢叫,因為處長有交代:“不許說,話要爛在肚子里?!焙谝氯艘娀犋啺l(fā)愣,歪著脖子,狠狠地瞪著自己,用手指著它說:“畜生,你聽著,我今天能得手,應(yīng)該感謝政策!”
魂鴨伸直脖頸,搖搖頭,“嘎嘎嘎嘎(啥意思)?”
“感謝政策,實名制存款,讓官員的‘臟錢’,不敢存入銀行?!?/p>
魂鴨點點頭,“嘎嘎嘎嘎(原來如此)。”
“畜生,你聽著,我拿的是‘臟錢’。量那處長也不敢報案!”
魂鴨直視著他,“嘎嘎嘎嘎(你膽子不小),嘎嘎嘎嘎(你盜竊犯罪)?!?/p>
黑衣人見它,不依不饒,威脅說:“畜生,你再說,我把你帶回去烹了。”
魂鴨見說,緘口不言,心里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恍然間,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這次,魂鴨真?zhèn)€成了流浪鴨。四圍的路燈,卻很明亮。樹木和高桿燈柱,留下長長的影子?;犋喆藭r,感到異常地孤寂與寒冷。天空仿佛在飄雪。不,嚴格說,是霜。僅僅半小時,草木鋪上了白霜?;犋喞涞貌恍?,蜷縮在樹兜下。
“唰唰,唰唰,唰唰刷.....”不遠處傳來了掃地聲。原來是環(huán)衛(wèi)工人,在清潔街道。突然,有人冷不丁地捉住了魂鴨?;犋喯虢?,可叫不出來,因為寒霜凍得它封了喉,但眼睛還能看,捉住它的,背上衣服印有“環(huán)衛(wèi)”字樣。
原來捉住它的,確實是女環(huán)衛(wèi)工。臉有些黑,額頭爬滿了歲月的滄桑。那粗糙的手,在寒霜中顯得格外有活力。她緊緊地拽住(竹)掃把,唰,唰唰,唰唰唰,使勁地掃?;犋啽谎b在一個布滿油漬的編織袋里,頭露在外,能見天。天空星星點點,與高桿燈相互輝映。寒風也不閑著,樟樹的葉子,凋零了幾片?;犋喆蛄藗€寒顫,那環(huán)衛(wèi)工卻頭冒熱氣,哈氣成霧。冰冷的垃圾車,隨著清掃區(qū)移動而移動?;犋啽谎b在袋子里,吊在車把上。移動時,晃悠晃悠。偶爾,夜車從她身邊馳過,她抬頭瞥了一眼,依舊揮動掃帚,唰唰,唰唰唰。
東隅現(xiàn)魚肚白,她利索地收拾好工具,披上舊棉絮,拖著垃圾車,迎著凌冽的寒風,朝垃圾站走去。
魂鴨坐在編織袋,依舊晃悠,晃悠,仿佛嬰兒坐搖籃。此時,車流量在增加,有起早的的士,灑水的環(huán)衛(wèi)車,還有匆匆趕課的“自行車”。它們匆匆地從魂鴨身邊疾馳而過,讓魂鴨暈暈乎乎,應(yīng)接不暇。
且不說環(huán)衛(wèi)工,是如何傾倒垃圾的。魂鴨,與之回到家。家原來是出租屋,“兩室一廚”,沒帶衛(wèi)生間。一室為臥房,僅有簡陋的木床和老式三屜書桌,外加一張補丁的凳子;另一室為雜物間,陳列著紙瓶等廢品。雖說寒酸了點,但收拾的很整潔?;犋啽粊G在廚房,純水泥地面。一水泥灶臺,放著銹跡斑斑的氣灶,旁有一鋼瓶。
環(huán)衛(wèi)工休息片刻,來到廚房,直視著飛來的魂鴨,心想:“我該如何處理它。拿去賣了,也許劃算些。”把心一橫,提著魂鴨,朝菜市場走去。路過一彩票店,鞭炮齊鳴。環(huán)衛(wèi)工擠進人群,一打聽,大吃一驚:“‘我的乖乖(感嘆語),中了二十萬’,我要掃二十年地,不吃不喝,才有這個數(shù)?!庇谑?,她花了兩元錢,胡亂地買了一張彩票,揣在懷里。在彩票店,她沒有逗留多久,徑直朝菜市場走。
魂鴨被擺在市場一角,環(huán)衛(wèi)工蹲在其旁。偶爾也有人問津,但見其鴨精神不好,多是提起看看,就放下了。下午市場,人越來越少,環(huán)衛(wèi)工有些急了,最后廉價地賣給了一位時髦的美眉。魂鴨被美眉提回家,撂在衛(wèi)生間。這衛(wèi)生間與小茂家的一樣,潔凈漂亮,魂鴨喜不自禁。也許是老天的恩賜,魂鴨活過當晚,美美享受了人間富貴。翌日中午,美眉拿著菜刀,叫老公捉住鴨,準備殺?;犋喴娒媲坝幸煌耄好菀?于是,拚命的掙扎,但也無濟于事。聽刀割脖子,血流直噴,碗漸漸地紅了。這時,它聽到了美眉跟丈夫說:“菜市場那家彩票店,昨日中了個二十萬,今天又中了個二十萬。據(jù)說,還是個環(huán)衛(wèi)阿姨?!?/p>
“我也聽說了?!?/p>
魂鴨的血流得差不多了,迷迷糊糊地聽到他倆的對話,默默地為那環(huán)衛(wèi)工高興。心想: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改變她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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