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祈福

文／李俊輝

西府鳳翔的靈山，是記憶當(dāng)中對我極具吸引力的一座山；是外公朝圣會友、母親朝拜“老母爺”的圣山。小時候常聽大人們說靈山，長大了漸行漸遠，離開了西府，也遠離了靈山。甲午年三月，寶雞文友紅姐在群里發(fā)了一篇美文——《游靈山》，一下子喚醒了我內(nèi)心深

處對那座山的記憶。紅姐在中說，農(nóng)歷三月底四月初靈山有盛大廟會，邀請我去拜老母、逛廟會。我欣然答應(yīng)。

終于等來了周末。一大早回家之前給母親打電話，讓她和父親收拾一下，回去帶他們逛靈山。母親在電話那頭的嗓門立即高了幾個分貝，連聲說了好幾個“好”！透過汽車的擋風(fēng)玻璃，我仿佛看見了母親臉上的笑容。登山朝圣，拜佛燒香，永遠是母親最開心、最向往的事情。

半小時后，我回到了老屋，看見父親抽著紙煙，坐在門口的板凳上沖著我微笑；母親拎著兩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走出頭門，一邊往車上放，一邊說：這一個裝著饅頭，另一個裝著幾件舊衣服。我說不用帶饅頭，靈山有吃飯的地方。母親說，饅頭是給靈山上那些“要吃”（西府方言，乞丐的別稱）帶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出了村子往西，穿過菊村街道，沿著關(guān)中旅游環(huán)線繼續(xù)西行。母親和以往登山拜佛途中一樣，反復(fù)講述著很久以前她和村里某個大媽嬸子一起拜佛燒香的經(jīng)歷，樂此不疲。父親有點厭煩，偶爾說道母親幾句，顯然不想再聽她的絮叨。我對父親說，沒關(guān)系，我愛聽。父親就不言傳了，但他的嘴巴動了動，我知道他想抽煙，就勸他忍忍，下車再抽。這時母親立即轉(zhuǎn)換話題，批評父親不聽醫(yī)生話，抽煙太兇，整天渾身的煙味。父親呵呵笑著，不接話茬。

就這樣，父母親一路上拉話拌嘴，不知不覺，已經(jīng)進入了鳳翔境內(nèi)。父親說，這條路他年輕時候走過——騎自行車，馱著兩個竹筐，每個竹筐各裝兩對豬娃。從老家騎行到鳳翔賣豬娃。為什么跑這么遠？這里距離老家大約一百多公里呀！我不理解。父親說，那時聽別人說這邊豬娃價錢好，結(jié)果辛辛苦苦騎了半天，晚上借宿在鳳翔縣城郊的飼養(yǎng)室，第二天一大早趕路，中午到目的地——靈山西邊的山根底下?！澳沁叺纳胶芏盖汀！备赣H說，“往山上看頭要高高仰起。山民背著背簍下山，每人一般只買一只，往背簍一撂，就走了。”

“多少錢一只？”我問父親。

“兩塊錢?！?/p>

“價錢咋樣？”

“不咋樣，和菊村街道一樣的價。”

“那跑這么遠的路，后悔不？”

“后悔啥？！賣完豬娃上靈山，給老母爺磕個頭，拜一拜，替老人娃娃消災(zāi)免難，祈求來年莊稼風(fēng)調(diào)雨順。只不過那時候靈山?jīng)]有現(xiàn)在修建的這么好，聽說鳳翔投資了上億元修建靈山?！备赣H一邊說著，一邊注視著前方，目光中滿是對新靈山的期待。

出了鳳翔縣城往西，車子沿著路邊的指示牌，一路向靈山景區(qū)駛?cè)?。?jù)史料記載，靈山古稱九頂蓮花山，先秦穆公狩獵于此 ，遇見靈鷲鳥而得名，后人簡稱為靈山，地處寶雞市鳳翔縣與陳倉區(qū)及千陽縣交界。古時松柏參天，奇花異木，靈禽怪鳥遍于山野。每年農(nóng)歷四月初一的廟會人山人海，香火鼎盛，吸引了方圓兩百多公里的信眾前來參禪拜佛。

終于在上午十一點鐘，我們到了靈山腳下。遠眺靈山，沒有想象中那么偉岸。山的左側(cè)頂上有一尊金色大佛，非常矚目，與右側(cè)山巔的凈慧寺南北呼應(yīng)，形成了靈山景區(qū)的主要參觀區(qū)域。據(jù)說凈慧寺是靈山老母修行的寺廟，始建于唐朝，此后雖然歷經(jīng)風(fēng)雨，但是千年香火不斷。成為了西府大地民眾祈福的圣地。

我將車停在山腳農(nóng)戶臨時修建的停車場，交了10元停車費，便帶著父母爬山。到了半山腰，穿過一片小樹林。這里種植的梨樹、桃樹，還有柳樹。桃花已敗，柳枝吐新，微風(fēng)吹動，迎風(fēng)擺舞，空氣清新，讓我這個每周都要在國際化大都市呼吸尾氣塵埃的邊緣人忍不住多呼吸了幾口。

母親從袋子里取出幾件舊衣服，分別掛在樹上，這是我才發(fā)現(xiàn)，前面的樹上都掛著許多不同顏色的衣服，有新有舊，新的像是沒穿多久；舊的貌似掛好幾年。我不解地看著母親，她解釋說，這叫“解甲”，掛了誰的衣服，“老母爺”會保佑誰身體健康。我再回頭望去，母親掛的幾件衣服，全是我女兒穿不上留在老家的舊衣服。

參拜了大佛，我們往北行走數(shù)百米，進了凈慧寺。寺院內(nèi)善男信女排著長隊，等候進大殿，拜臥佛。一打聽，門票一人五元。我剛準備去買票，卻被母親攔住。她說在大殿外面拜一拜就可以了，只要誠心拜佛，心中有佛，佛自然會知道的——門票錢省下來還有用處。

出了凈慧寺繼續(xù)前行，只見道路兩邊或站、或爬、或蹲、或躺，數(shù)十名乞丐伸手乞討。這些人大多是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也有個別身體健全的齷齪者混在其中。在我們前面，一名中年婦女手里拿著一沓一元面額的票子一路往過發(f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名四五十歲外地口音的婦女四肢健全，也拿著碗伸手乞討，這名施主就沒有給她，結(jié)果行乞者從后面追了上來，怒不可恕，用家鄉(xiāng)話訓(xùn)斥這位施主，大概意思就是說：你給別人都給錢了，為何單單繞開我不給？女施主無奈，只好也給了她一元錢，那人這才轉(zhuǎn)身離開，邊走著還嘟嘟囔囔。

父母親先是從袋子取出帶來的饅頭，分發(fā)給乞丐。之后又拿出零錢，一路發(fā)了過去。這時我才明白母親說省下門票錢有用的意思。

此時想起了紅姐，不知道她是否也到了靈山？于是我跟在父母后面，用聯(lián)系。果然她今天也來了,只不過在我們上山時,她已經(jīng)下了山。紅姐說她擔(dān)心人太多，所以來得早也就走的早。這不免讓人有了些許遺憾。

午后的靈山陽光耀眼，景色宜人；山頂人頭攢動，寺廟熙熙攘攘，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我?guī)е改冈谏巾數(shù)男〕詳偝粤宋鞲膿{面皮和小米粥，然后漫步下山。

返回途中，我一直思索：佛在哪里？佛在山上，供信眾朝拜；佛在路上，去普度眾生；佛更在心中----只要每個人心存善念，社會才會更加和諧。再轉(zhuǎn)身看著后座上稍顯疲憊但滿目慈祥的父母，我想，佛其實就在我的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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