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溪河的槍聲
1950年,全國基本解放,但在我家鄉(xiāng)苗寨,土匪依然活動猖獗。
前些天,有兩位解放軍偵查員,化裝成百姓,悄悄地潛入苗寨。他們逃過了土匪檢查,暗中偵查。誰知土匪,怎么知道了來了生人,四處尋找。晚上,他們還不放松查尋,見公共茅廁(百姓晚上是不去的)有人抽煙,土匪一梭子過去,當(dāng)場就打死一個,另一個趁著夜幕跑了。第二天,土匪用極其殘忍地手段,用人拖著偵查員的尸體,游街示眾,曉諭百姓。
那年我父親十歲,家里很窮,在河邊松樹腳搭有窩棚。一家四口(爺爺、奶奶,二叔和我爸),就擠在不滿50平米的破屋。河對岸是樟樹團里(農(nóng)家小院落),土匪經(jīng)常出沒。
樟樹團里,一向氏人家,主人綽號寬嘴巴。家有莫愁,年方24,長得很水靈,人送“賽西施”。起初,賽西施眼光很高,錯過了最佳出嫁年齡。土匪中隊長凡哥,家有妻室,色瞇瞇地盯上了她,寬嘴巴無奈。
有一天,凡哥背著盒子炮,帶著貼身警衛(wèi),來到樟樹團里。賽西施見凡哥,嗲聲嗲氣地說:“你這死鬼,還知道來啊!”說著上前朝凡哥胸前捶了幾捶。凡哥乘機在她的紅霞上輕輕地掐了掐,說:“你這小騷貨,惦記著我了?!狈哺缪垡暰l(wèi),吩咐說:“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許靠近賽西施的房。”
凡哥攬住賽西施,打情罵俏地進(jìn)了屋。房間雖說有些陳舊,但畢竟是閨房,擺設(shè)還是滿精致的。單說那床,就很貴重。床上的被褥也是簇新的,花色是大朵的玫瑰,這些都是凡哥派人搶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凡哥進(jìn)入閨房,親近而不莊重,對賽西施滿口淫語,動手動腳。賽西施故作嗔怪,半推半就,被凡哥一把抱住,坐在床沿,整個房間溢滿了肉麻之語。凡哥的右手不規(guī)矩地在賽金花的胸前輕揉著,把臉貼在賽西施的唇上,兩人親昵著。凡哥漸漸地露出他那男人強壯的身體,賽西施也被凡哥,像剝筍一樣,剩下潔白的胴體……
且不說凡哥和賽西施兩情相悅,就樟樹團里對河,最高的山,叫碉堡山。碉堡山,地理位置很重要,東可眺龍船塘方向壑家(方言:ga)坳,西可望洪江鎮(zhèn)方向清水灣。如發(fā)現(xiàn)解放軍,土匪馬上發(fā)出信號,立刻逃竄。
平日里,土匪很機警,凡是生面孔,都要幾經(jīng)盤問,有人擔(dān)保,方能出入苗寨。否則,就以“布客”(探子)論處,就地槍決。
這天,碉堡山就一人放哨,土匪麻老五執(zhí)勤。恰逢碉堡山附近的玉米熟了,老五貪嘴,掰著幾個玉米棒子,到苗寨鄉(xiāng)公所團里,一戶李姓人家烤玉米。李家,與老五平日里要好。兩人在火塘邊,邊烤邊聊……
也恰逢這天,解放軍派了一連的兵力來苗寨剿匪。他們既不從洪江鎮(zhèn)來,也不走龍船塘,而是從碉堡山背后的老鴉窠,經(jīng)禿山坡到碉堡山的。解放軍摸進(jìn)碉堡后,發(fā)現(xiàn)沒有哨兵。于是,兵分三路而下。
中路,從碉堡山直插而下,剛好處于老五烤玉米的李家后門。解放軍投石問路,用小石子砸李家后門。李家主人以為是看牛娃劉家(方言:ga)毛,罵道:“劉家毛,你這個鬼崽子,冇到外面砸?guī)r(方言:ai)吶?!表汈?,解放軍未見開門,屋內(nèi)又沒動靜了。于是,又撿起個大點的石頭,朝后門又投過去。這下,李家主人被惹火了,邊罵,邊聽到了腳步聲:“劉家毛,你這個鬼崽子,我抓到你,看我不打死你?!?/p>
李家主人拉開門。解放軍見是百姓,與之招呼,可把李家主人嚇壞了??s頭就喊:“紅老殼(苗寨對解放軍的蔑稱)來了,紅老殼來了……”可把麻老五嚇得屁滾尿流,還有兩個玉米棒子,落在火塘里……他本能地提起槍,朝前門跑,口里不停地喊:“紅老殼來了……”此時老五,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跑到弄堂,有一缺口,麻老五正好處于解放軍的射擊視線,砰砰兩槍,沒有打中。嚇得老五,魂飛魄散,往場上飛奔。此時,李家主人緊跟其后,解放軍怕傷百姓,沒有繼續(xù)狙殺老五。
我父親,此時正好在場上玩,見場上東倒西歪地躺滿了昨日與解放軍交戰(zhàn)的土匪。他們聽到“砰砰”兩槍,猛然都坐起來,如驚弓之鳥。接下來,見平安無事,他們又躺下,瞎猜說:“可能是有人在打靶?!敝钡嚼衔迮艿綀錾?,他們才相信:解放軍真的來了。于是,匆匆地向龍船塘方向逃竄。我父親見狀,朝家里跑,哭著,喊著“媽媽,媽媽……”
到家時,父親慌亂中瞅見樟樹團里,凡哥挎著槍,走出賽西施的屋,以為是土匪槍走火,耀武揚威喊道:“媽的,是那個不長眼的東西,驚了老子的好事!”“砰砰砰”一梭子就過來了,兩個警衛(wèi)被撂倒,凡哥迅速趴下,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奶奶見到父親,立刻把父親拉進(jìn)屋,一家人都躺在地上(地上鋪著破席,上墊一爛鋪蓋),一免被亂槍誤傷。這時槍聲大作,如炒爆米花,砰砰砰地響個不停……
凡哥畢竟是中隊長,訓(xùn)練有素,見警衛(wèi)被打死之后,越加謹(jǐn)慎。與他隨行的一個班,立刻向凡哥靠攏。這些土匪都很狡猾,身手敏捷,他們趁解放軍停火的瞬間,迅速朝田里翻滾臥倒。當(dāng)時,田塍有很高的草木,土匪藏匿于此,解放軍就失去了射擊目標(biāo)。
有一土匪,綽號“黑蛋”,曾經(jīng)被抓壯丁,一去杳無音信。49年,全國解放時,被俘,解放軍發(fā)路費打發(fā)他回家。開始,鄉(xiāng)親見他有見識,紛紛向他問及外面的形勢,他會如實地回答。后來土匪知道了,威脅他,再“造謠”,就要取他的狗命。黑蛋害怕極了,從此以后,他緘口不言。有一天,土匪因為他參加過正規(guī)部隊,就脅迫他上山,讓他做了班長。
這次隨凡哥的就是黑蛋,他聽到槍聲,立即組織反擊。迅速躲在楓木樹腳,舉槍射擊解放軍的機槍手。解放軍也注意到他,一梭子就把他報銷了。其他的土匪見狀,迅速逃離田塍。翻越田塍時,跟著土匪跑的賽西施,一時翻不過去,凡哥就去拉她,結(jié)果兩人都中彈了。土匪們背著他倆往深山跑,還不出四里地,這對亡命鴛鴦就嗚呼哀哉了!
且說場上的土匪,拼命地朝龍船塘大本營和翁野野戰(zhàn)醫(yī)院逃竄。左路解放軍,聞到槍聲,也已悄悄地挨近場上,打死不少,但沒有全殲。右路解放軍,迂回包抄,配合中路狙擊凡哥,但隔著公溪河,也沒實現(xiàn)有效殲滅。
夕陽西下,解放軍凱旋而歸。
那晚,公溪河格外地靜謐,潺潺的流水聲也超出尋常地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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