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玫瑰

我大舅家的大表姐在家做姑娘時,是她們村里秧歌隊的骨干分子,打頭拉大衫的。每逢正月十五,趁著月夜,來自各村的秧歌隊舉行大匯演的時候,人人的手中都打著燈籠火把,秧歌隊所到之處,人聲鼎沸,恍如白晝,燦若流星。大表姐披著大紅的斗篷,手舉著八棱錘燈,像一只頭雁,帶領著一群青年男女,與鄰村來的秧歌隊穿花,卷白菜心兒,伴著火辣辣的嗩吶,扭上一曲《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彩色的腰帶與扇子上下翻飛,如彩蝶亂舞。大表姐教過我那八棱錘燈的制作方法,用農家院里的高粱稈做骨,用紅紙蒙面,簡單易學。
高粱稈家里的柴禾垛上就有。折六個等大的正方形,而后把其中四個首尾角相系,另外兩個封在上下兩底,并把各交點用線繩扎牢,到村小賣部買一張紅紙把各側面裱糊起來,然后在燈籠的上面對角用細鐵絲安上提手,一盞燈籠便做好了。
二OO三年,是農歷的羊年,妻的本命年,我也已走到了自己二字頭年齡的最后一年。
當這一年姍姍走來的時候,我沒有什麼準備,有些麻木。日子就像是一潭水,平平淡淡,沒有漣漪。我依然同往年一樣,一如既往地享受冬閑,一日一日打發(fā)我聊賴的田園時光。
某一天,大概是在家里呆著看書,亦或是生火燒爐子的時候,我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念頭,要為春節(jié)扎一盞燈籠。
晚間,扎好的燈籠放在案頭,孤芳自賞,洋洋自得。我反復地端詳把玩,愛不釋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春節(jié)時,我把這盞燈籠高高地掛在了庭院中的晾衣繩上。每當夜幕降臨,我就把它點亮。我和妻在屋里,沒有打燈,屋內是黑魆的一片,兩扇明凈的玻璃窗上透著一抹緋紅的風景,一盞火紅的燈籠挑起在夜色里,招搖在春的枝頭,看在眼中,感到身上異樣的溫暖。
我走到院子里,沉浸在這火紅的氛圍中,胸膛里就像揣著一只兔子,不住地歡騰。此時的它,跟一個花骨朵似的,很骨感,蘊蓄著力量,淡淡的花香般散發(fā)出柔和的紅暈,映紅了石棉瓦的屋頂,泥土的墻壁,木質的門窗以及紅紅的春聯(lián),整個院落一片朦朧。
我欣賞著這幅水墨畫入神?;秀遍g,有一個夏季鬼使神差地闖入到我的腦子里面來。
清晨,我站在院子中,背靠著窗臺閑著,呼吸著鄉(xiāng)下的清爽空氣。小園中墻角的一棵倭瓜翻上墻頭,把長長的蔓探進院子中來,在展開的幾片肥碩的葉子下面有一只燈籠似的倭瓜正在茁壯地生長。后來,日子就水一般地流走了,直到看到了這南瓜一樣的燈籠在正月里每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在我的農家小院里燈影搖紅,那份久違的感動重又被拾起,陳年的往事潮水一般地洶涌而來。
我愛這盞燈籠,發(fā)自肺腑地喜歡。它就像我青春年華里的一個夢,那麼美好。它是一朵妖艷的玫瑰,開放在我二十幾歲的生命里,散發(fā)出玫瑰樣火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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