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舊時光

這個清明,沒有邀約,卻如期而至。
清明,細雨總是淅淅瀝瀝的,纏綿不斷。每當這個時節(jié),思緒便在時光的縫隙里擺渡;多年城市的生活,依舊無法掩飾那顆樸素的心,無法抑制它馳騁在鄉(xiāng)村的舊時光里,那些點滴過往,猶如打碎一地的青花瓷,任由思緒努力拼湊粘貼,力圖找回當初的模樣。
已經(jīng)兩年沒有回老家了,一直生活在農(nóng)村里的弟媳于月前打來電話,要我今年如何都要回去,給去世多年的父親上墳,把已經(jīng)成了危房的老屋拆掉,老屋是父親留給我的一間瓦房,它搖曳在滿是洋房的村莊中間,確實很煞風景。它承載著我太多兒時的記憶,如今,老屋已是風燭殘年,終要和它的永別,心中滿滿的不舍。
天麻麻亮,村子便喧囂起來,鄉(xiāng)親們驅(qū)趕牲口的吆喝聲、殺豬佬的叫賣聲,和著巷子里的雞鳴犬吠,是鄉(xiāng)村里一支原生態(tài)的晨曲。每次回家的第一個早晨,便會在村子周邊轉(zhuǎn)悠,在穿透枝杈間的晨光下,在薄霧煙紗籠罩的鄉(xiāng)村小巷,在一磚一瓦,在一樹一木間尋覓過去的痕跡。
三月的鄉(xiāng)村,村邊,院落,不知名的野花嫣紅姹紫,草長鶯飛。揉合著村子里雞鳴犬吠的喧囂,綣繾成一簾濃濃鄉(xiāng)村畫卷。
手中一部傻瓜相機,只想把故鄉(xiāng)的一點一滴用電光快門珍藏下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離家許久,村子還是變了,巷子處處是新蓋的樓房,泥濘的小道也找不到了。然而,依舊不變的是那環(huán)繞村邊的一叢叢的翠竹,它還是那么蔥綠,恬靜,那一洼水塘,還是當初的清瘦,那一群水里嬉戲的白鵝,還是當初那般悠閑,與世無爭。那一洼水塘,蘊藏著我太多童年的趣事。春天,在池塘邊上捕蛙,摘筍;夏天,在水塘里游泳嬉鬧,摸螺;渡芭蕉桿做的筏子船;秋天,在塘邊捕水鳥,釣肥美的魚蝦。
遠遠的就看到了村東頭那棵老榕樹,樹腳下,那一方遺棄不用的石磨,我曾與它繞走一段光陰,想起媽媽用它磨出的糍粉,做成粘粘的糯米餃子,一瞬間,韭菜餡的香味于唇齒之間纏繞不斷。緊挨著的那棵聳從云天的苦楝樹,還是那么矯健,那玉潤珠圓的青果子,是童年玩打仗游戲用的最上佳子彈。只是,這一株苦楝,也見證了我的苦難,頑皮的我,掏鳥窩時重重摔了下來,我的右手,足足兩個多月才能正常運轉(zhuǎn)。當年我小小的屁股上,因它沒少挨過父親的巴掌。而父親如今離世很快就要二十年了,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作為長子,我虧欠父親太多。
社壇后的的那株龍眼樹,一個月前倒下了,一百多年的古樹,斑駁的樹杈占了滿滿廟坪一地,曾經(jīng)那個饑餓的歲月,一樹樹醇甜的龍眼,讓我們渡過了沒有冰淇淋、可比克卻也溫馨充實的童年。只是它如今倒了,在歲月的年輪里,它竭盡了生命。只是感謝它曾帶給我們太多的歡樂。
萬幸的是,緊挨著老龍眼樹而建的社廟還是完好如初,沒有因此受損。社廟,其實就是我們農(nóng)村的土地廟。這一間小廟,是當年我在村里任經(jīng)聯(lián)社主任時牽頭所蓋。廟門上石刻的那副對聯(lián)還是我所題:地上紛紛生白玉,田中快快長黃金。這些字,傾注了多少鄉(xiāng)親們的祈愿。說起來,人生真的很會開玩笑,這間小廟在破四舊時,曾是時任民兵隊長的父親同幾位大隊干部接上級的命令拆除的,只是數(shù)年后,卻又是在他兒子的手里建了起來??倗@世事無常,而今只有隨波逐流。
廟前的這株木棉,滿樹的火紅,都說今年開得特別的紅艷,花開的姿態(tài),像極了一個人的愛情。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顧,把最美毫無保留的展現(xiàn)了出來。它直勾勾的凝望著你,一點也不收斂,高高地開在枝頭,浩蕩而凜冽。赤裸裸的嫣紅,魅惑著你,灼燒著你。此刻,任手中的相機貪婪地吞攝,不留殘余;我知道,記憶已經(jīng)在歲月的洗滌下剩余不多,故鄉(xiāng)美麗的圖畫,只有竭力挽留,往后于他鄉(xiāng)寂靜的夜,再細細翻檢。
于巷子里,總是能遇上已有八十高齡的伯父,他沒事時就在門前編織竹具。每每和伯父拉家常,他總是會落淚。當年父親還沒出世,爺爺就讓日本飛機的流彈炸死了,奶奶在生下我父親還沒幾年,也離了世。十五歲的伯父用堅強的肩膀挑起了養(yǎng)家的重擔,一個人種了十幾畝地,把年幼的弟弟———我的父親,拉扯成人。如今,儼然已不愁吃穿,而伯父卻是個閑不住的人,每當無事可做,就會生病,一輩子和土地打交道的他,也許只有聞著泥土和稻穗的芬芳才能煥發(fā)生命的機能。
時間,它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始終握不住。
如今,村子已然有些陌生,村口的曬谷坪也成了公用的停車場;伯父那一輩人剩下的也寥寥無幾,歲月,它終究改變了故鄉(xiāng)模樣,也一點點地湮沒那些蒼老的、熟悉的面孔。風吹走了一樹又一樹的落葉,雨潤開了一季又一季的野花。而故鄉(xiāng)的舊模樣,還深深地刻在我的骨子里,它在心中未曾荒蕪,也未曾遠離。只是,回鄉(xiāng)的腳步卻一次次變得更遙遠。
幸好鄉(xiāng)音未改,我依然可以在濃濃的鄉(xiāng)音里尋覓那點滴舊的時光,停靠那雙流浪的腳步,溫習那份家的安暖。
作者:月泊楓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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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舊時光的評論 (共 22 條)
- 鄱陽湖 審核通過并說 時間,它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始終握不住。
檀香引----朱海燕:欣賞,你也有個外地老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