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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眼看鄉(xiāng)村

2014-04-17 05:37 作者:張桑麻  | 18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印象里的鄉(xiāng)村,總是有著一帶丘陵。

在那山地,這兒,那兒,散落著一些個倒扣鐵鍋似的山包。同時,指不定在哪座山的邊上,還繞著一條不大的水。水旁的山凹里,有百十戶人家的村落。

從我住的村子朝西北方向看,山漸高,漸密,有了蒼茫的態(tài),那是大興安嶺。村子往東,山卻漸衰落,至四十里外的北大溝,形成了漫崗地勢,土地肥沃。至六十里處的大草房,就更呈一馬平川。此時的哈拉海甸子已迫在眉睫,松嫩平原也已現(xiàn)了登堂之象。此地為葵花之鄉(xiāng),里葵盤花開時節(jié),大地一脈金黃。縣城的李鳳梅曾有興賦詩《甘南,燃燒的向日葵》一首,刊登在市報上。

此間乃地廣人稀的所在,那村落并不密實,如朗月天的星斗般稀落,最近者二三里,遠者則往往十幾二十里之遙。前者炊煙可相見,雞犬尤可相聞,而后者卻十里不同天,連種田都差著幾十度的積溫,每每這個村邊上的高粱已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霜打死,而另一村的高粱卻還能再渡一個星期的紅臉。時間一久,貧富都有了落差。這種貧富,對于一個農(nóng)人,是一生的。

村雖比鄰,但村人的秉性殊異,有的村落過小,只房舍兩三行,居戶幾十家,道路不便,與外少通,民風(fēng)就過于樸訥和保守,而與它相傍的另一莊卻泱泱大村,有如草窩里的土鳳凰,披了彩衣,通泥土的公路,有鄉(xiāng)下的土集,每月三個日子四方村民如烏云般集來,這樣的村子受了外面世風(fēng)的影染,人多粗滑和冷倔,是土皇帝,乜著眼瞧四外里的村人。

在丘陵地帶居住的人,性子隨山,山起伏不大,人也就多平凡,其人語不驚人,貌不壓眾,樣子委瑣,皆泥土色,和腳下的黑土貼合,似田里的蟈蟈和蝗蟲,都有著地域性的顏色。這些人慣說大白話,話語粗樸,一出口便散著土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大村里的姑娘,死活都不肯嫁到前面的小村落去,若硬讓她去,她就會尋死上吊相逼,而只有外村里的姑娘村花者一兩人奔了這村其貌不揚的小子,還感覺是喜鵲登了高枝。其實,說到頭也還是一年四季的泛土坷拉,扛著鋤在壟上高一腳低一腳地來回行走。只不過,那村里的土人于農(nóng)閑時多穿得利整,新展,村中女子的頭在夏里的田間也都包得最為嚴實,戴了鴨舌帽,口罩,又兜頭扎了花巾,比殺手纏得還緊密。不防別的,防透露。迎面相逢,縱使熟人也認不得。其樣子像做月子的老婆,也像中了五百萬的領(lǐng)取大獎?wù)?,一副怕受了風(fēng)的模樣。

本村的光棍漢見村里的姑娘紛紛外嫁,就不禁搓手罵娘,以為外村男人的陽具像犁,都帶著反手。罵這話的小子沒啥文化,小學(xué)沒畢業(yè),家里一窮二白,好喜地方戲二人轉(zhuǎn),沒有正調(diào),誤了他的婚姻。他自己在村里多方爭取想討個媳婦卻處處碰壁,始終不能。年齡拖到二十幾,三十來歲。人都說,小伙是行,可那家庭不中。其實,這小子人嘴巧,具辦事能力,在村里還做過兩年護林員。現(xiàn)如今他在北京打工,幾年下來竟做上了一家大型裝飾公司的經(jīng)理,月薪一萬六千元,在北京已買了樓,娶了河北籍的大學(xué)生妻。據(jù)說,他曾帶伙人,給明星陳某某裝修過房屋,回來講那人很刺兒,很挑剔。年底,此人從北京一路開著轎車繞道沈陽,連同他在沈陽打工的哥嫂一同回來那個村子。對于以前看不起他的人,他背地里說了狠話:哼,我干兩個月,我累折他腰筋骨。

聽到這個消息,那些一肚子墨水的大學(xué)生估計尿都撒到褲兜子里了,他們大概連死的心都有,就想著一股急勁,借個樓,好跳下樓去。我是長久地沉默了,不住念叨魯迅那話,“我無話可說”。我在人后一個勁地咂嘴兒,喃喃著: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啥時候能到我家呢?扼腕嘆息不止。到出人頭地那時候,我就可以當仁不讓,理直氣壯地說:該輪到我了。

誰都沒辦法,我長了一雙農(nóng)民的眼睛。我曾自詡,我這雙眼睛,即使閉著,也能看透世界上下五千年,何況一個鄉(xiāng)村乎?不過,這只是戲言。我的眼睛里沒有浮華的表象,我掘地三尺,窺探到了鄉(xiāng)村一些鮮為人知的細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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